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陆泓溪打了两次江律师的电话。对方一直没接,他只好留言过去,希望江律师看到了马上回电。
这次黄太太和三个儿子都在,应该是要对他兴师问罪的。不过从他决定要走法律程序离婚后,这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有一点担心那段视频。
不知道黄晟业有没有拿给黄日贤看。
车子停在黄家那栋有着环形大草坪的别墅门前,刘迎将他带进一楼的会客室。刚进去,他就看到黄日贤坐在正中央的中式沙发上,戴着眼镜看一份资料。黄晟业仰靠在左边闭目养神,右边则是在低头玩手机的老二黄启伦。
看到他进来了,黄启伦先跟他打招呼:“HI泓溪,好久不见,你又比上次更好看了。”
陆泓溪今天穿着最普通的烟灰色衬衫与同色西裤,头发也只是简单地在脑后一扎,并没有特别的装扮。但不管他怎么穿,每次看到黄启伦都会先收获“赞美”。
陆泓溪跟黄家的人也打了两年的交道,黄启伦就是纯粹看黄晟业不顺眼,才故意说这些话让黄晟业不舒服。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后,黄晟业就睁开眼睛瞪了过来。
陆泓溪对这种幼稚的行为从来都是无视的,点头打了招呼便走到黄日贤身边,道:“黄先生。”
他这一张嘴,屋子里三个心思各异的男人就都把目光盯在了他身上。
黄日贤的眉一动,还没开口就听黄启伦道:“我看今天也别谈了,泓溪这是下决心了,爸都不叫了。老爸,你让妈别浪费我的时间了,赶紧让我走吧。”
“走什么?”一道不悦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陆泓溪回头看去,一身典雅旗装的黄太太款步而来,路过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坐到黄日贤身旁。
“妈,我就搞不懂了,老三要离婚关我什么事啊?大哥都能跑凭什么我要被拘在这?”黄启伦不耐烦地道。
“你大哥是有正经事要做。”黄太太用眼神制止了二儿子的抱怨。
黄日贤放下资料,给了刘迎一个眼神,等刘迎出去并关上门后,才指着黄晟业身边道:“坐下谈吧。”
陆泓溪一点也不想靠近黄晟业,便和黄晟业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的举动被黄日贤看在眼里,即便如此,黄日贤还是想当着一家人的面再谈一次。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维系婚姻的从来就不只是感情。
他摘下眼镜,道:“泓溪,你刚才叫我黄先生?”
陆泓溪端坐着,平和的目光迎向了黄日贤:“是的。我很抱歉,但我想这是现在最合适的称呼了。”
黄晟业斜着眼睛看他,倒不似平日里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吵架的暴躁样子,反而有些过于沉默。
他俩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他知道黄晟业的几番退让和低头不过是碍于黄日贤的压力。
黄日贤叹出一口气,眼中疲惫的情绪与鬓边的华发令陆泓溪有刹那的不忍。可纵然再不忍,他也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了。
见老公不说话了,黄太太开腔道:“其实你要离婚我们大家都赞成的,那就坐下来好好商量,走协议离婚的程序。可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那么大?”
“先是家暴流言把晟业的两个哥哥拖下水,又害公司股价跌了不少。现在还要起诉离婚?你想过如果被人知道离婚要闹上法院,别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怎么看待我们家和你吗?”
面对黄太太的一番质问,陆泓溪克制住了情绪,依旧用平静的目光望着这位一向不喜欢他的婆婆。
“当初我提出要离婚,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婚内财产的时候并没有人同意。”他指着脖子上用衬衫领子也挡不住的纱布贴:“家暴是不是流言,晟业和你们都清楚。他已经对我动手了,你们还要我怎么退让?”
看着那块刺眼的白纱布,黄太太有些被噎住,倒是黄启伦插嘴道:“妈,我跟大哥被误传的事不是都澄清了吗?现在网络上也没人说我跟大哥了,你别把这事往泓溪身上扯。”
虽然黄启伦看不惯自己那个成日惹是生非的弟弟,但是对陆泓溪,他还是有点先入为主的好感的,所以对这种事也不愿随意掺和。
黄太太被当众戳穿了心思,还没来得及让二儿子闭嘴就听到有人敲门,说是庞家的三公子来了。
黄启伦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庞恺来了,我跟他有要紧的公事谈,先走了啊。”
“启伦!”黄太太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却只换来了黄启伦“砰”的关门声。
比起胸口明显起伏的黄太太,黄日贤倒是一直很平静,并未被二儿子的言论影响到。
其实黄启伦说的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黄日贤也算看明白了,陆泓溪对黄晟业已经彻底心死。
纵然再不愿意,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他捏着眉心沉思着,片刻后道:“行吧,那你们走协议离婚的程序,婚内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我黄家不会亏待你的。”
“老公!”黄太太扯了扯黄日贤的袖子:“泓溪也做了对不起晟业的事,证据还在咱们手里呢,干嘛要分财产给他?”
陆泓溪瞥了黄晟业一眼,这家伙终究还是把视频拿出来说了。于是直接道:“如果您指的是那段威斯丁堡的视频,那请问您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做过了吗?”
“视频拍的还不够清楚?连你喝醉的表情都那么高清,你还想要什么证明?”黄太太恼怒地道。
陆泓溪勾了勾嘴角,笑意三分真七分假:“既然您能看清我喝醉的样子,也该知道我醉到路都走不了。如果我有心跟人乱来,有必要喝成这样还让服务生扶着进房吗?”
“我那位同学对男人根本没兴趣。如果他有的话,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那样也轮不到你儿子。”
即便眼中的尊敬之意不再,陆泓溪始终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黄太太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反驳,一时间竟然语塞了,找不出可以压过他的词。
而黄晟业听到这里终于不再做闷声葫芦,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陆泓溪的鼻子骂道:“你说什么鬼话!你还要点脸吗?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敢说自己没出轨?!”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迎着黄晟业俯视的目光,陆泓溪的语气像冬天的湖水一样冷了下来。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一个相册的缩略图展示在三人面前。
“这里有一百多张你被人拍下的出轨照片,每一张都是证据确凿。我要是不要脸,就不会一次次花钱把照片买回来让人闭嘴。我要是不要脸,在你把女人带到我们的婚床上胡搞时,我就该拿着手机站在边上拍你们了。”
黄晟业的嘴一点点张大,他已经习惯了反驳一切来自陆泓溪的指责。但这一刻,面对着这双变得陌生且充满了怒火的眼眸时,他却生出了茫然的感觉。他真的还要这样跟陆泓溪吵下去吗?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陆泓溪确实很容忍他了。
这半年来他们没有一次在一起过,那个家对他来说只是用来过夜的酒店房间。
他已经不会再进厨房给陆泓溪做那些爱吃的,也不会再掂记陆泓溪是不是又熬夜画设计图。他越来越习惯喝秋姐泡的咖啡,有什么找不到了也只问秋姐。
这些变化看似不明显,直到有一天他邀请朋友来家里玩,打开酒柜发现里面多了许多他不曾买过的酒。
秋姐说这些是陆泓溪的,那个为了模特工作必须严格控制酒精的人居然开始酗酒了。
他还记得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曾因为陆泓溪不肯陪他多喝两杯他生气了,那时就算他要甩手走人,陆泓溪也不妥协。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起,陆泓溪这样放纵自己的?
黄晟业回忆了时间,好像也就四个多月前吧。
这么看来他们的婚姻真的很短暂。而他早在交往时就清楚陆泓溪不会依附着他,向他示弱求好。但他偏偏就着了魔,想着要征服这个人,要摘下这朵高傲的花。
所以,他或许真的爱过陆泓溪。但在得到以后,在新鲜感消失以后,他坚持不下去了吧。
“够了!别再吵了!”黄日贤猛地站起身。由于起来的太快,高血压一下子犯了,身体摇晃了两下。黄太太赶紧扶着他坐下,黄晟业也马上过去。
陆泓溪也站起来,却没有向前,只在原地担忧地看着。
等眩晕的感觉过去后,黄日贤指着黄晟业呵斥道:“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给我滚回房去!”
“爸!”黄晟业想要辩解,被一旁的黄太太低声喝止了,只好不情愿地先出去。
黄日贤又看着陆泓溪。陆泓溪上前两步停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就听他道:“你也先回去吧,细节上的事我会让律师跟你谈。”
“好,黄先生,那您多保重。”陆泓溪微微低下头,礼过之后也不再停留,直接走出去了。
他谢绝了刘迎要再送他离开的提议,独自踏出这曾经到访过无数次的庭院。
虽然距离山脚有点远,但这样的行走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他终于卸下身上枷锁与桎梏的证明。
他右手拄着手杖,左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心情愉悦地走在下坡弯道上。天边的棉花云仿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居然变成一个简单的笑脸。
他拿出手机想记录这一刻,解锁后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
一个是陌生号码,另一个是郑卓廷。
他回过去,那边才响两声就接起来了,也不等他开口就问道:“你没事吧?”
“我?”他不解道:“我有什么事?”
“刚才庞恺给我电话说你被叫回黄家了,他们一家人都在为难你。你现在是还在那?律师有陪着吗?”
郑卓廷的语气不似平时那么稳,陆泓溪听完才明白他是收到消息在担心自己。便笑着说没事,已经搞定了,都出来了。
庞恺在电话里说得挺严重,这才过去没多久陆泓溪就摆平了?郑卓廷有点不大信,结果听到他那儿传来两声喇叭声,就问道:“你现在到哪了?”
“还在黄家附近,我刚出来的。”
“你是坐车?”
“走路,我没让司机送。”
郑卓廷知道那一带属于环山段,就算海拔较低坡度也很长,而且鲜少有出租车。他看了看前面的路标指示牌,打转方向盘道:“你找个可以坐的地方等下,我现在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终于能离婚了,求一波海星给泓溪庆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