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海云城每天都在改变着模样。一部分人已经搬入了新建的楼房,各类工厂也在修建中。田地里农作物的品种越来越多,稻秧一片片种下,麦苗也已经抽出了穗儿。
新学校落成后,比努努和萨萨卡又转移地点,去那些修建厂房的工地上开挖掘机。
它俩干得风生水起,工作积极性也高,若不是每天规定了下工时间,简直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地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只是颜布布和封琛不能离它们太远,所以颜布布上岗的地点基本都在工地附近。
这几天比努努和萨萨卡的施工地在港口,跟着士兵和民众们一起修复船厂,颜布布便进了出海的队伍,去清理浅海一带的火鳞龟变异种。
还在地震之前,火鳞龟就很让渔民头疼,如果渔区出现几只火鳞龟,那一带的鱼虾被它们连吃带驱赶,很快就所剩无几。原本火鳞龟在极寒时期消失无踪,可现在气温恢复,它们便又出现了,不光数量暴增,还成为了更加凶暴的变异种。
前几日居然有火鳞龟上了岸,去突袭附近的居民点,幸好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人员伤害。军部便派出人手去清理火鳞龟变异种,减少它们的数量,将剩下的都赶至深海去。
今天出海的队伍一共十人,三名向导和九名哨兵。
颜布布已经出海过几次了,每次都是跟着封琛。但封琛今天要去审查那批怀疑是安伮加教众的人,没法一起去,只能将颜布布送到海边。
“自己要注意安全,少去船舷边,驱赶火鳞龟的时候,你只要替哨兵们梳理精神域就行。”封琛将装着水杯和饭盒的袋子递给颜布布,嘴里一再叮嘱。
颜布布伸手去接袋子,封琛却又收回了手,迟疑地道:“要不我去军部申请下,今天跟着你一起去。”
“封哥放心吧,我会看着布布的。”丁宏升从后面走了过来,“你和布布一起出海过几次了,怎么还不放心他呢?我听见有几个和你们组过队的哨兵都在夸他,说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向导。不光战斗力强,梳理精神域也非常好。”
“我都很低调了,居然还能被发现?大家的眼光怎么就这么毒?”颜布布听得喜笑颜开。
封琛虽然不放心颜布布,却也清楚他的能力。只要不掉下海,那些火鳞龟变异种对他就丝毫构不成威胁。其实就算掉下海,他的水性也足够游上船或者回到岸边,自己的担心实在不必要。
而且清理火鳞龟的范围就在周围海域,哪怕遇到什么危险,在岸边开挖掘机的比努努也可以迅速回到精神域,再出现在颜布布身旁。
可就算如此,封琛也还是拍了拍丁宏升的肩:“老丁——”
“明白,封哥你就放心吧。”丁宏升道。
尽管下午便能见面,但颜布布跟着丁宏升一起上船时,也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封琛,一幅恋恋不舍的模样。
封琛继续大声叮嘱:“浪头大了有水花溅上船就把雨衣穿上。”
“嗯,知道。”
“还有雨靴。”
“好的。”
船舷处站着几名哨兵,都笑嘻嘻地看着,一名和封琛相熟的少尉军官喊道:“封哥,你干脆把你向导拴在皮带上算了。”
“说什么呢?我哥哥知道我很厉害的,他只是舍不得我。”颜布布顺着舷梯爬上甲板,对那几名哨兵昂起下巴:“知道什么是难分难舍吗?对了,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都没有向导,根本不懂。”
“嘘……”哨兵们起哄。
“好嚣张啊,再显摆就把他丢下去。”
和这些哨兵打交道多了,颜布布也变得牙尖嘴利:“我看看谁说的要把我丢下去,等会儿需要梳理精神域的时候可别求我。”
“他说的,是他说的。”
“我错了,我现在就求你还来得及吗?”
“快去求他哨兵帮着说两句。”
……
在一群哨兵的打趣声中,巡逻船启航。封琛指了指舱房,示意颜布布进去,他却站着不动,不断对封琛挥手,还抛了个飞吻,引得那群哨兵更加大声地起哄。
封琛垂头看着自己脚尖,还将帽檐压低,但颜布布还是看见他上扬的嘴角,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巡逻船驶远,直到看不见封琛的身影,颜布布这才转身,却看见王穗子就站在舱房门口。
他没想到王穗子也在船上,既意外又高兴,大叫一声:“穗子!”
“我刚才都没喊你,生怕打扰了你和封哥告别。”王穗子学颜布布挥手,还不断抛飞吻,“哥哥,等我……哥哥。”
“我只亲了一下好吗?哈哈……”
两人说笑了一阵后,颜布布问王穗子:“计漪呢?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这几天没见到她是你运气好。”王穗子撇了撇嘴。
颜布布好奇地问:“怎么了?”
“我觉得她油得有些变态了。”王穗子抱着自己胳膊发了个抖:“她不知道在哪个垮塌民房里找了一把破吉他,天天晚上在向导宿舍外弹琴唱歌。”
颜布布:“唱歌?是在给你唱歌吗?”
“谁知道那只花孔雀在对谁唱?而且她唱着唱着还会停下来念一句对白。”王穗子压低嗓子,学着计漪的声音:“这歌声被晚风送进你的窗口,不知道会不会送进你的心房。”
“嘶……”颜布布抽了一口气,又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好妙,听上去还不错哦……吉他学起来难不难?”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妙?你摸我手,快点快点,等会儿疙瘩就消下去了。”
颜布布伸手去摸王穗子小臂,果真摸到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回到向导专用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已经坐着一名陌生男向导,生得浓眉大眼,连体作战服的拉链没有拉上去,露出一片小麦色的结实胸膛。
颜布布不认识他,便伸手并自我介绍:“东联军向导颜布布。”
“西联军向导王穗子。”
那人站起身,个子比颜布布高出一个头,在向导中算是身材高大的了。
“东联军向导万黎。”
颜布布上下打量着他,由衷地赞叹:“你身材好好哦。”
“是吗?”万黎低头看自己,又双臂往里弯曲,让两块胸肌从半敞的作战服里膨出来。
“哇!!!”王穗子捂上了嘴,伸出手又缩回去,“我可以摸摸吗?”
万黎保持着这个姿势:“给你摸十秒。”
“两秒就够了。”王穗子迫不及待地摸上去,“我就想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哨兵的不能摸,现在总算有向导可以让我摸了。”
颜布布也双臂往里弯曲,将自己薄薄的胸肌挤出来:“穗子摸我的,来摸我的。”
“我不喜欢你这种,我要摸大的。”
“明白。”颜布布笑道:“我也喜欢摸我哥哥。”
三名向导去了甲板上做准备,但现在暂时没有遇见火鳞龟变异种群,巡逻船缓慢行驶,哨兵们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
颜布布和王穗子见丁宏升蹲在甲板一角整理缆绳,便过去帮忙,万黎一个人在四处溜达。
“如果返回得早,我直接回宿舍睡觉,你呢?”
“我去找我向导。”
“……你小子什么时候有向导的?”
“就几天前的事。”
……
颜布布听到两名哨兵的对话,忍不住问丁宏升:“老丁,你为什么不去找向导呢?是准备服从匹配结果吗?”
丁宏升埋头理着绳子,嘴里回道:“没遇到合适的。”
“对啊,我们老丁优点很多的,勤快、老实、聪明、可靠……”王穗子掰着手指头数,“那你觉得怎么样的才是合适的?”
丁宏升突然就有些扭捏,但还是回道:“可能是受我父母的影响吧,我就想和我的向导像他们俩那样。”
颜布布和王穗子都知道丁宏升的父母早就亡故,但见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连眼底都是笑意,便也问道:“什么样的?”
“我妈长得不算漂亮,个头也很娇小,但是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我爸爸是个粗人,但从来没有对我妈说过一句重话,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他们感情很好,我记忆里就没见过他们吵过一次架。”
丁宏升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又开玩笑道:“不过我平常也没接触过向导,认识的向导也就你们俩加陈文朝,都不好下手。”
“他还不好下手?好像下手就能得手似的。”
王穗子和颜布布都笑了起来,丁宏升也跟着笑,笑完后又道:“其实吧,我就是没把这当回事。什么事情都要讲个缘分,如果能遇到合适的最好,遇不到的话就等着匹配吧。”
王穗子摸着下巴:“我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向导了,像你妈妈那样娇娇小小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唔,我会帮你留意着。”
“嗯,我也帮你留意。”颜布布道。
海上的风雨来得丝毫没有征兆,前一刻还艳阳当空,下一刻就阴云密布,暴雨哗哗落下,海浪开始涌动。
“回舱去,都回舱去。”这群人里最高职位的是那名少尉,他抹着脸上的雨水让所有人回舱,“火鳞龟不会在这种天气浮上海面,大家都回舱房歇会儿,等雨停了再说。”
大家都往舱房跑,只有丁宏升拎起那团绳子下了底舱,说去看一下发动机。
这艘巡逻船并不大,休息舱也只有两间,一间归哨兵,一间归向导。颜布布和王穗子回到房间时,看见万黎已经进了屋,正光着上半身,用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喔我的心脏……”王穗子按住自己的胸口,接着又按住自己的右手,“我的手,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万黎转过身,又摆出了几个造型,这才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我去底舱烤干衣服。”
颜布布两人坐在椅子上聊天等雨停,但聊了没一会儿,王穗子就有些烦躁,伸手将作战服颈子处的拉链松开,又去推舷窗。
“布布,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好热?”
“热吗?我还觉得有点冷。”颜布布道。
王穗子用手背贴自己额头:“那我怎么觉得很热呢?就像发烧了一样。”
颜布布站起身,也去摸她额头:“是不是淋雨感冒了……啊,真的在发烧,好烫!”
“对吧?我说怎么这么不舒服。这是感冒吗?我成了向导后没有再感冒过了。”
王穗子脸色泛红,开始急促地喘气,那些呼吸扑到颜布布脸上时,都让他感觉到了灼烫温度。
“刚淋雨就感冒,不会这么快吧。”颜布布皱着眉,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睁大了眼,“穗子,穗子,我觉得你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颜布布看着她没有做声,王穗子也反应过来,震惊得停下了喘气:“你是说,你是说?可是,可是我之前都没有一点征兆。”
还不待颜布布回答,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同时传来那名少尉哨兵急促的声音:“结合热的向导不要出来,把门窗关上,关严实!不要让向导素飘出来!”
“结合热了,真的结合热了。”王穗子不清楚自己是结合热还好,当她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双脚一软往地上倒,被颜布布扶去了沙发上。
“万黎没在这里,颜布布有哨兵,那是王穗子结合热吧?”少尉在门外问。
颜布布赶紧回道:“对,是我。”
“马上开船返航,把王穗子送回去!”少尉一声大喝,隔壁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但他又接着道:“不行,等会儿向导素越来越多,船上这么多哨兵……不行!而且就算上了岸,又怎么将她送回营地?”
“少尉,门窗关得太晚了,出来了好多向导素。我,我有些控制不住,我去甲板上呆呆。”一名哨兵哑着嗓子道。
少尉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全部去甲板,都去甲板!不,去甲板也不保险,我们乘小艇走,全部乘小艇走。”
“颜布布,你守着她,我们现在离开,也会通知医疗官来。对了,医疗官来了没用,王穗子有没有匹配的哨兵?我们通知她的哨兵马上赶来。”少尉在门外问道。
“布布,布布,我怎么办……”王穗子满头满脸都是汗,人也不停地发抖,“我好难受。”
“穗子,现在只能通知你的哨兵来。告诉我,你希望谁做你的哨兵?”颜布布握住王穗子的手。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颜布布用毛巾去擦拭王穗子的汗水,“要么你自己选,要么马上通知医疗站,在匹配库里选中合适的哨兵,让他立即赶来。”
王穗子睁眼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着气,终于下定决心般:“……让计漪来吧。”
颜布布立即转头大吼:“计漪,西联军第五连队哨兵。”
“快联系军部,计漪,西联军第五连队哨兵。”少尉在门外也是一声大喝,“其他人速度上小艇!”
听着奔跑的脚步声和快艇启动的声音,王穗子闭上了眼睛,不断喘着气,却也不甘地哭出了声:“我不想,不想要那只花孔雀的……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对她动心……她有什么好?一点不专一……又油,又花,弹琴像弹棉花……呜呜……太难听了。”
“其实那是假象,她心里只有你一个。她是怕被你拒绝,所以用花心来掩饰自己的真心。”颜布布道。
“你,你怎么知道?”
“电视里都是这样的。”颜布布端起热水递到她嘴边,“来,我们喝口热水会舒服点。”
“喝热水……呜呜……”王穗子哭得更伤心了,“她还一点也不体贴,遇到什么都只能让我喝热水……”
颜布布看看手里的热水,又连忙放下:“那不喝热水,跟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
王穗子泪眼模糊地跟着照做了两遍,又放弃了深呼吸,连续地急促喘气:“没用,还是,还是好难受,电视里生孩子才这样呼气……比热水还没用。我之前假性结合热都没有过,书上说,说我这样的,结合热发作得比较缓慢,不会,不会很难受。假,假的,这也太难受了……呜呜……”
颜布布见她这幅模样很是心疼,但他除了深呼吸和喝热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断直起身去看舷窗,看计漪来了没有。
“船上,船上只有咱们俩了吧?”王穗子问道。
颜布布点头:“嗯,只有咱们俩了。”
底舱那间不大的机房里,发动机轰隆隆响着。丁宏升用扳手拧着一颗螺丝,有人走了进来,还和他打招呼:“忙呐?”
“嗯,重新装一下压力泵。”丁宏升并没在意,头也不抬地道。
他余光能察觉到那人将衣裤都扒光搭在了热气机上,显然是在烘烤湿衣,也能察觉到那人光着身子只穿了条裤衩,明显是名哨兵。
丁宏升侧头看了眼,这是名他不认识的哨兵,但胸肌腹肌块垒分明,肌肉线条也优美流畅。
“你这身材很好啊。”丁宏升道。
万黎爽朗地一笑,又双臂弯曲收紧,鼓起胸肌问道:“要不要摸一下?”
“算了,我手上有机油,不太方便。”
丁宏升埋头组装压力泵,万黎就坐在旁边机器上看着。
“这压力泵是以前的云腾造船厂生产的。”机房里噪音很大,万黎大声道。
丁宏升问:“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串数字编号,尾数是7,这一批尾数是7的压力泵都出自那家厂。”
“厉害啊,这都知道——”丁宏升刚笑了句,突然就收住话,神情有些异样。
“你闻到什么了吗?”他问万黎。
万黎抽动鼻翼:“机油?”
“不是。”丁宏升侧头凝神片刻,倏地站起了身,“不好!出事了!”接着就扔掉手上的扳手往舱外跑去。
“哎,哎,怎么了?”万黎虽然莫名其妙,但也顾不得穿衣服,直接便追了出去。
颜布布知道这船上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便将门窗都打开,让冷空气进来,这样王穗子会舒服一些。当听见奔跑的脚步声后,他第一反应是计漪来了,便立即迎了出去,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丁宏升。
“老丁!你为什么还没走!”颜布布惊讶地问道。
丁宏升顿住了脚步:“是不是穗子?”
“对啊,你们哨兵不是都走了吗?”
“走?”
“所有哨兵都坐着小艇回了岸上。”
丁宏升猛地扑到船舷,看见原本绑在船身上的几艘小艇全都没了。
“我刚才在底舱,发动机声音太大,就没有听见。”他喘着气对颜布布道。
现在船上到处都是向导素,颜布布清楚这对一名没有结合过的哨兵意味着什么,也傻了眼。
“没办法走了,没办法走了……我应该是能自控的,但是那名哨兵就说不定了。”丁宏升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他喃喃着四处张望,看见哨兵休息室时,当机立断道:“把我关到那屋子里去,你把房门反锁上。”
万黎这时也冲了上来,还没站稳脚步,丁宏升就拖着他冲进了哨兵休息室,砰一声关上门,对着外面大喝:“快来反锁!”
颜布布此时也六神无主,听到丁宏升的命令后,立即就上前反锁门。
“把手往左旋一下,再旋右边。”
咔嚓一声,房门锁死。
丁宏升在门背后舒了口气:“好了,用上了防御安全锁,这下只能等岸上的人用钥匙才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