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竹的皮肤还很白，赤裸着上半身，一步一步朝男人走去。

"医生说我现在可以适当的做一些运动。"沈修竹笑了笑，"包括上床。"

沈修竹来到贺炀面前，缓缓俯身靠近。

"我也可以陪你上床。"

沈修竹伸手，指尖摸到男人的西装外套，似乎是想解开。

贺炀伸手，拦住沈修竹的动作，"把衣服穿上。"

沈修竹没有离开，依旧是挡在贺炀面前，笑着问道："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和我做一次试看看吗？"

"我还是第一次。"

说完，沈修竹再次靠近，几乎全身都贴在了男人身上，想去亲吻。

不过沈修竹还没来得及亲上去，身子就被推开了。

贺炀起身，没有说话，朝门口走去。

沈修竹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失态的喊道："贺炀！"

贺炀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离开了办公室，关上门。

贺炀待在外面，来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

没多久，办公室那边传来动静。

贺炀抬头望去，看到沈修竹从里面出来了。

沈修竹已经穿好了衣服，就是一双眼睛还有些红彤彤的。

沈修竹裹着大衣外套，望向了窗边的男人。

男人靠在墙边，指尖上的猩红一闪一灭，神情依旧冷淡着。

听到脚步声，贺炀微微侧头望过来，低声道："我跟沈家已经说过了，你先去疗养院休息一段时间。"

沈修竹望着男人，突然出声道："我们都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现在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贺炀有些漫不经心道："就只是出去休息一段时间。"

"因为许承宴吗？"沈修竹问。

贺炀没有回答。

"他都已经死了，你现在找了个替身。"沈修竹红着眼，"就因为一个替身，你要赶我走。"

"你不是喜欢我吗？"沈修竹的语气稍稍有些激动起来，"如果当初那五年我留下来的话，我们现在就已经在一起，也就没有许承宴——"

"沈修竹。"贺炀出声打断，对上沈修竹的视线，缓缓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喜欢过你。"

可能他以前在感情上是比较迟钝。

不过当初沈修竹要出国的时候，他没有留恋过。

就只是将邻家弟弟送到国外读书，分开五年而已。

真要是喜欢一个人，五年的时间，他也不至于从来不去见一面。

贺炀说："那五年我也没去找过你。"

沈修竹怔住，垂下眼，低声道："那就是我误会了吧……"

沈修竹也想起，那五年的时候他们很少联系，每次都是他主动找贺炀。

"我会帮你安排医生。"贺炀说着，"以后好好休息。"

贺炀转身，从旁边离开。

*

从公司离开后，贺炀去了医院。

病房里，床上的老人已经睡着了，秦舟就守在病床边。

秦舟看到贺炀在外面，于是起身来到走廊上。

秦舟关上病房门，垂下眼，看起来似乎是心情不好。

贺炀问："怎么了？"

"医生说奶奶情况不好。"秦舟坐在休息椅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轻叹一声。

贺炀坐在旁边，靠过去，想要拥抱。

不过贺炀才刚刚靠近，秦舟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而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贺炀身上都还没有这个味道。。

"别碰。"秦舟挡住贺炀的动作，随意道："有香水味，我不喜欢。"

贺炀的动作一顿，收回手，说道："刚刚沈修竹去公司找过我，可能沾上了。"

"嗯。"秦舟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

"以后他会待在国外。"

秦舟点了点头，说道："不用跟我解释这么详细。"

秦舟对沈修竹的事情不感兴趣，靠在椅背上，继续望着对面的病房。

贺炀也陪在秦舟身边，安安静静的待着。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奶奶醒过来了。

秦舟来到病房里，喊了一声："奶奶。"

床上的老人望了过来，出声问道："小舟呢？"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干涩。

秦舟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奶奶伸手握住秦舟的手臂，再次问道："小舟呢……"

秦舟还是像以往那样，耐心道："奶奶，我就在这里啊。"

只不过这一次，奶奶没有应下来，就只是盯着秦舟看了很久，问道："你是小舟的朋友？"

秦舟一愣，不过又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对，我是他的朋友。"秦舟朝奶奶露出一个笑容。

"那小舟呢？"

秦舟解释："他在外面工作，有点忙。"

秦舟握着水杯，让奶奶先喝了水。

这次奶奶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还记得小孙子，也没有认错人。

奶奶靠坐在床边，关切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晚上才回来吧。"秦舟还是笑着。

"晚上啊……"奶奶点了点头，又有些费力的撑起身子，凑到床头柜边，翻了翻抽屉。

奶奶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小的钱包，塞进秦舟手里，说道："把这个给小舟……"

秦舟点头应下来。

奶奶似乎不是很放心，抓着秦舟的手臂一直叮嘱着："记得给小舟……给小舟……"

秦舟连忙道："奶奶您先睡一觉，醒来之后就能看到小舟了。"

"好……"奶奶躺在床上，继续碎碎念着："我等小舟……"

奶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逐渐睡了过去。

然后这一睡，再也就没醒过来。

*

奶奶去世了。

*

奶奶是在睡梦中离开的。

秦舟一直守着旁边，发现异常后，很平静的喊来了医生。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秦舟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拿出那个钱包，打开。

钱包里面放的是一些零钱，看得出来都是奶奶攒了很久的。

除了零钱，里面还有一张男童照片。

男童大概七八岁模样，照片看起来也有些老旧，应该是放了很久。

秦舟拿起那张照片，认出了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就是导游。

秦舟望着照片上的孩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将照片放回钱包里。

虽然对这一天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心里也有些空荡荡的。

秦舟坐在椅子上，脸上也没什么情绪，还有些浑浑噩噩。

走廊上，护士来来往往，还有医生过来和他说话。

不过秦舟已经听不太清那人说了什么，就只是望着墙壁在发呆。

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给奶奶办好手续，准备将遗体送去火化。

等到秦舟再恢复清醒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奶奶的骨灰盒了。

秦舟低头，摸了摸骨灰盒上的纹路，又抬头朝旁边望去。

贺炀就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秦舟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发现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

可这三天就好像过得只有三小时一样，完全没有什么记忆。

秦舟喊了一声："贺炀。"

贺炀应下来，低声问道："回去吗？"

"嗯。"秦舟点了点头。

秦舟抱着骨灰盒，起身，跟在贺炀身边。

秦舟脸上依旧是很平淡的模样，只不过那双桃花眼里，暗淡无光。

回到公寓后，秦舟抱着骨灰盒，一个人待在阳台上。

除了奶奶的骨灰盒，秦舟还拿来了导游的骨灰盒，将这两个放在一起。

导游老家是在北方的一个小农村，原本他是打算这段时间去一趟老家，把导游的骨灰盒安葬在老家。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选好墓园，就等来了奶奶的骨灰盒。

秦舟看着桌上的两个骨灰盒，没有反应。

直到贺炀过来了，秦舟这才起身，跟着贺炀来到餐厅。

机械般的吃完晚饭，然后回到卧室，去浴室洗澡。

一切都还是像平常一样。

秦舟躺在床上，闭上眼，准备入睡。

贺炀在旁边，指尖摸到青年脸边，低声喊道："宴宴？"

秦舟睁开眼望过去，笑了笑："我没事。"

秦舟再次闭上眼，微微低着头，将脑袋埋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贺炀关了灯，躺在旁边，还没有睡意。

没多久，贺炀便察觉到旁边传来的轻微动静声，于是靠过去，"宴宴？"

贺炀将被子稍稍掀开，就看到青年在床上缩成一团，脸上还有眼泪。

贺炀俯身，嘴唇也贴在青年脸边亲吻。

"没事了。"贺炀安抚着，指尖微动，擦掉青年脸上的眼泪。

"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秦舟伸手，抱住身上的男人，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我是个骗子……"

他是个骗子。

就连最后，奶奶都不知道小孙子其实已经出了车祸。

"只剩我一个人了……"秦舟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没事了。"贺炀一遍遍的安抚着，好不容易才将怀里的人哄得睡了过去。

只是当秦舟第二天醒来后，情况却变得更糟糕了一些。

一整天，秦舟都是坐在阳台上，一动也不动的。

什么也不吃，连水也不喝。

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直坐着不动。

"宴宴。"贺炀端着一碗粥递过来。

秦舟看了一眼，没有接过。

贺炀将粥放到桌上，坐在旁边，牵起青年的一只手。

秦舟没有收回，就只是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突然出声道："贺炀。"

"如果那天，死的是我该多好。"秦舟的声音很轻。

反正他是个孤儿，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

这样的话，至少陪在奶奶身边的，是真正的小孙子。

奶奶一直都惦记着小孙子，只可惜一直到离开，也没等到小孙子回来。

"如果那天死的是我……"秦舟有些恍惚起来。

一旁的贺炀没有说话，就只是靠过来，抱住青年。

秦舟睁着眼，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却是稍稍伸手，将男人推开了一点。

秦舟继续一个人窝在躺椅上，缩成一团，不再开口。

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

一连好几天，秦舟一直都是这个状态，不吃不喝。

很快，秦舟的身体垮了下来，还发起高烧，住进了医院。

江临知道后，来医院探望秦舟，坐在病床边帮忙削苹果。

"舟哥，你还好吧？"江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秦舟半靠在病床上，笑了笑，回道："挺好的。"

江临削好皮，将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递了过去。

秦舟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将盘子接了过来，慢慢吃着。

"我之前问过医生了，奶奶年纪比较大，不容易熬过去。"江临说着，"舟哥，这些都是正常的，没事的。"

"嗯。"秦舟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奶奶坚持不了多久，生老病死什么的也都是正常的。

只不过一想起这件事，他就还是会觉得难受。

秦舟吃着苹果，低声道："就是有点不习惯了。"

他和奶奶相处了三年，奶奶就像他的家人一样。

以前他一直都是想着要多赚一点钱，给奶奶看病。

可现在奶奶突然离开了。

就好像，他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意义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秦舟轻声说着："就感觉，以后也没什么意义了。"

江临听到后，望向床上的青年，突然问道："舟哥，你现在难过吗？"

不等秦舟回答，江临便说道："家人或者朋友突然离开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吧？"

江临伸手，帮秦舟盖好被子，"其实我也挺难过的。"

"你都不来找我，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江临还有些小委屈起来，"我真的难过了好久。"

"我好后悔，晚上都还会梦到你，梦到车祸。"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嫂嫂去世了。

他不是不能接受生离死别，可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意外死亡。

"舟哥，你怎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啊……"江临抱怨着，"给我发个消息都好啊……"

秦舟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临靠过来，抱住秦舟，认真道："舟哥，怎么就没有意义呢？还有其他人在意你啊。"

秦舟回抱住眼前的人，"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