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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茕茕 九月买的饼干 3747 2024-02-04 16:10:22

袁渊从A市回来后的两天,小德和Olivia也从海边回到了T市。这一次他们不再多呆,只是因为游玩的地方没有能够直飞国外的航班,才跑回T市。

两人去那边一趟,每天都做日光浴。T市却快要下雪了,冻得人手脚僵硬,所以马不停蹄地订了回去的机票。

小德说,走之前想请陈冬阑吃晚餐,谢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这话说得不像小德的风格,仔细一问才知道是他的爸爸,也就是陈冬阑的继父让他这样做的,还说如果没有把请陈冬阑吃饭时餐厅开的小票带回来,就打得他连汽车的离合器也踩不动。

陈冬阑是做哥哥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知道是许叔的意思之后就答应了。

因为不亲密,所以需要适当的客套。

晚餐约在晚上七点,所以陈冬阑也不着急,下班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买菜,然后煮饭。

袁渊和他一起洗菜的时候,见他只煮了一杯米,疑惑道:“怎么只煮一个人的量?”

陈冬阑还没来得及跟袁渊说:“我弟弟要回去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吃。”

袁渊点了点头:“几点?我送你去。”

“不用。”陈冬阑自然地说。

袁渊无奈,拗不过他。

快到八点的时候,陈冬阑穿上大衣,说了一声“我出门了”就准备离开。袁渊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温度,去房间里拿了一条围巾,直直走向陈冬阑,扳着他的肩膀把围巾围在他脖子上。

陈冬阑半张脸都埋在毛呢材质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得让人想笑。

“别再感冒了。”袁渊帮他理了理围巾,压到下巴以下。

陈冬阑却一低头,又把围巾扯上去,半遮住脸:“谢谢……”

他开门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陈冬阑走在寒风里,脸上的热度却很高,一直到在餐厅里见到小德和Olivia也没完全降下去。

“哥,”小德一见他就挂起笑,推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在那边给哥买的礼物,是Olivia选的,她说你应该会喜欢。”

小德可不是这么周到的人,陈冬阑清楚这是许叔的心意,也没推辞,将盒子接过来:“谢谢,你们费心了。”

Olivia贴着小德,甜甜地说:“哥哥拆开看呀。”

说实话,陈冬阑并不怎么喜欢Olivia,但终究是小德的女朋友,他客气地说一句:“先吃饭吧,吃完再看,谢谢你了。”

Olivia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这一次,小德和Olivia也是一上来就点了洋酒,陈冬阑本想像往常一样点白开水,Olivia就用手压住陈冬阑的菜单,笑着说:“我知道这家餐厅有一款很出名的水果饮料,我来帮哥哥点吧。”

小德看她这么热心,还以为她是想要向自己的哥哥示好,就跟着说一句:“那很好啊,哥,让她帮你点吧。”

陈冬阑觉得Olivia的热情来得奇怪,但小德这么说了,就点头答应。:“麻烦你了。”

Olivia开心地看起菜单来,见她这么开心,小德也满脸笑容。

陈冬阑不由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感情就是这样,无论外人觉得有多么不妥,只要当事人自己乐在其中,甘之如饴,旁人就没办法说三道四。

几分钟后,服务员给陈冬阑端过来的是一杯透明的橙色饮品,散发着水果的清香,入口像是汽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吃着吃着,小德突然问:“哥,你没想过要去看看爸妈吗?”

陈冬阑拿不准是他想要问这个问题,还是妈妈和继父要问。但是自高三以来,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往后的日子他也觉得没有必要。

“我现在工作很忙,恐怕没有空闲去。”

小德不是很相信:“公司不都有年假吗? 如果不留宿的话,只要有三天的时间就够了。”

“那太累了,两天时间都耗在路上,见妈和许叔的时候状态也不好,没必要。”陈冬阑喝一口饮品,主动跳过这个话题,“你已经毕业了,现在都在做什么?”

哥哥的回复让小德面上讪讪,听到他问自己的工作,更是难以启齿:“我们现在还在筹备乐队。”

他学音乐,大学期间一直在跟朋友玩乐队。说起来像是一回事,但基本上是借着这个名头开趴,到处游玩,没有真正做出来什么事。

陈冬阑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个而窘迫,就鼓励道:“那很好,继续加油。”

“嗯……”小德敷衍一声,想再一次换个话题,却发现陈冬阑的脸色不太对。

“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冬阑用手撑住额头,手上的触感很烫:“好像是有点。”

他从刚刚开始脑袋就晕乎乎的,想着是灯光昏黄的问题,就没去管。

小德点点头,也没太在意。

又过了几分钟,难受的感觉渐渐变得强烈起来,陈冬阑皱起眉头,用手撑住脑袋。

Olivia睁着大眼睛,噗嗤一笑:“哥哥开始上头啦。”

“哥?”小德回过味来,拿起陈冬阑喝掉了一半的橙色饮品,放到鼻端闻了闻:“via,这不是水果饮料,是酒啊。”

Olivia笑得更开心了:“是的呀,这个餐厅超有名的酒,极具欺骗性,不会喝的人都差觉不出来是酒呢,而且它的度数不低哦。”

小德板起脸来:“via,和哥哥道歉。”

Olivia知道他是纸老虎,依旧笑着:“对不起哦,哥哥,我诚心诚意向你道歉。”

陈冬阑紧皱着眉头,头疼与眩晕愈演愈烈,让他没办法说出谅解Olivia的话。

小德看陈冬阑不是生气,而是真的难受,也有点担心了:“哥,你不会酒精过敏吧?”

陈冬阑摇摇头。

小德松一口气:“那就……”

“好”字还没出,就听到啪的一声,陈冬阑整个人都趴倒在了桌上。

“哥!”小德从座位上跳起来,Olivia也吓了一跳。

陈冬阑刚刚那一下磕到了脑袋,稍微清醒了点。他想要坐直身体,但使不上劲:“小德,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回家。”

小德扶住他:“好,我送你回家。”说着让Olivia拿着他的卡结账,还不忘让她把小票保留下来。

陈冬阑清楚自己一个人根本回不去家,就没推辞。

“我住在……”陈冬阑像是背课文一样把合租屋的地址背出来,然后就难受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

Olivia火速结完帐,两人半扛半扶,好不容易才把陈冬阑带上车。

合租屋距离餐厅不远,车子只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陈冬阑已经靠着车窗昏睡过去,怎么叫都不醒。

小德不知道陈冬阑到底住哪一栋哪一层,就让Olivia直接给司机加钱,请他停在这里等等。他记得陈冬阑曾说自己是和朋友一起住的,就从他口袋里找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起来。

本来以为要打很多电话才能找到哥哥的室友,但小德翻看通话记录,发现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冬阑只联系过他和一个叫“袁渊”的人,就直接打给了袁渊。

刚说明白是什么事,袁渊就挂了电话。不出两分钟,他就出现在了出租车外。

“你好……”小德看到袁渊,拘谨地问好。

袁渊没有理他,直接去看车里的陈冬阑。确实是电话里说的“醉得不省人事”,涨红的脸贴着车窗,呼吸短促,频率很快,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他是一杯倒,你做为他的弟弟连这都不知道?”袁渊指挥小德:“我来背他,你搭把手。”

小德简直无地自容,帮他扶起陈冬阑。

把人背稳后,袁渊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点,也让被吓到的Olivia缓过劲来。

“谢谢你们送他回来。”袁渊丢下一句话就迈步离开。小德赶忙跟上。

袁渊望他一眼:“我不用帮忙,你们先回去。”

小德心里有愧:“我得看哥没事了才能放心。”

袁渊微皱了眉头,犹豫了两秒,没有拒绝。

小德回头吩咐Olivia:“via,你先回酒店等我。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袁渊就已经走出去老远,小德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袁渊背着陈冬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潮湿,带着香甜的酒气。

本来他是很生气的,但陈冬阑这么高的大男人,背起来却一点也不费劲,他心里顿时软成一团。

真是……一分钟都不能放松,要时时刻刻看着他才行。

进家门后,袁渊将他放倒在床上,让小德帮他脱鞋,自己则去洗了一条毛巾,帮陈冬阑擦脸。

毛巾他是用冷水洗的,可能是太凉了,碰到额头时他轻微地扭了扭脑袋,哼了一声。

小德端着陈冬阑刚脱下的鞋子,别扭地问:“这个……放哪啊?”

袁渊指向门口:“那里有鞋架,里头有拖鞋,你顺便也把鞋换一下。”

小德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皮靴,更别扭了。

换好鞋后他走回陈冬阑的房间,袁渊正坐在床边上给他掖被角。小德觉得自己多余,但也不能就这么转身走了,苦闷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哥哥。

“小德,可以这样称呼你吗?”袁渊突然向他搭话。

现在的袁渊和善多了,让小德感到放松。“可以啊,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说完就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就自来熟地说,“我叫你袁哥吧。”

袁渊:“……”

这真的是陈冬阑的弟弟?

他咳了咳:“你哥休息一夜就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

小德点点头,不急着走:“我再呆一会。”

互换了称呼后,小德呼吸通畅,神清气爽,也不再觉得呆在这里难熬。他打量着陈冬阑的房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事实上,他也曾有过想要了解哥哥的时期。那时陈冬阑上了高中,他也升上了中学,父母每天都逼着他学习,为出国打基础,他就变得十分叛逆。那时候的陈冬阑跟他一星期也说不上一句话,在他眼中既高冷又神秘。于是,哥哥的房间成了他探险的目的地,“哥哥房里藏着什么”,成了他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的秘密。

到了现在,即使已经过了八年多,一旦回想起来,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好奇又不敢接近的孩子。

小德看陈冬阑睡得安稳,手脚规规矩矩地收在身体两侧,忍不住笑起来:“以前哥也是这样的,睡觉特别乖,睡前是什么姿势,起来就是什么姿势。那个时候他的床虽然是单人床,但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可他总是会把手脚收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在床的两侧留下很大的空余。”

小德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见袁渊也表现出想听的样子,就一口气说了下来。

“其实哥的房间里也没什么特殊的,我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他的书架,满满的社科类和科普类图书里居然有一本诗集,还是情诗集,名字我一直记得,叫《葡萄牙十四行诗集》。”

袁渊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很惊讶。陈冬阑看书有多枯燥他是知道的,住在一起以来,他只看化学专业的书,一本文学作品都没碰过,更别谈情诗集了,跟他完全不搭调。

小德站起来,在陈冬阑的书架上寻找起来:“哥高中三年都把那本诗集摆在很显眼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从高处一本一本往下数,看到了很多本外壳破损的老书,最后在架子的角落找到了那本 《葡萄牙十四行诗集》。

他惊喜地把书抽出来,递向袁渊:“你看,真的还有这本情诗,没想到哥居然保存了那么多年。”

袁渊并没有接。他和陈冬阑从来都不触碰对方的私人物品,这一点最开始就约定好了。但小德显然没这个想法,他不会去翻陈冬阑关上的柜子,但从敞开的书架上拿出一本让他记忆深刻的旧书,他觉得不算什么。

袁渊不接,小德也没有硬塞到他手里,而是将诗集放在一旁,又兴致勃勃地找起其他书来。

破旧的诗集就摆在袁渊眼前,和他以前读过的是不同的版本。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他爱好读书的个性在驱使,袁渊最终还是拿起诗集翻看起来。

内页早已泛黄,一打开就有一股独特的腐败气味。纸页在袁渊的动作下哗啦啦翻过,骤然停在夹着一张剪报的页面。

是陈冬阑自己制作的书签吗?

袁渊将剪报翻面,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脏狂跳,又嘭的一声将诗集合上。

他的指尖颤抖。

那是一张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剪报。

灰色的油墨,正楷字。

报纸来自于他和陈冬阑的初中,是学校内部发行的校报。剪下来的是关于袁渊的新闻。那一年他初二,在校运动会上破了四百米跑步的记录。当期的校报上,一片很小区域报道了这件事,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他站在领奖台上。

当年,明明是关于他自己的事,他却没给予多少关注。却有另一个人把将报纸剪下,珍藏在一本情诗里。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世界上很多事,都等待着一个难逢的时机。 一旦错过,就永远搁置。

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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