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院长知道虞衡要来,特地叫员工整理了当初南宫狰留下来的各种照片、资料。
小朋友离开福利院不到一年,又遇到了慷慨善良的养父,林院长也愿意陪着多聊几句。
虞衡翻看着相册里笑容灿烂的南宫狰,听着林院长回忆捡到孩子的事情。
“当时天气不冷,院里的阿姨早上起来开门就见到了南宫狰。”
八年前的事情,林院长回忆起来清清楚楚。
“孩子不哭不闹,裹在襁褓里睡着了,我们还以为冻死了。”
福利院门外捡孩子不算稀奇事情。
但是,南宫狰比较特殊。
“他没病没残,长得可爱,还是个男孩。父母遗弃得全无道理,唯独留了个名字在。”
“虽然‘南宫狰’这个名字怪怪的,但是考虑到未来父母也许会凭着名字找回孩子,所以我们还是将它保留了下来。”
虞衡不好奇南宫狰的父母,他只好奇孩子在福利院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他手中的相册,每一张南宫狰,都会睁着一双湛蓝澄澈的大眼睛,可爱的看向镜头。
“南宫狰从小就没有哭脸。”林院长笑着说,“有他在身边,是不是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残酷无情的虞衡,哈哈的赔笑,“确实很开心。”
特别是小崽子阴谋败露,羞愤欲死,哭哭啼啼的时候。
那可真是太开心了。
看起来,小崽子待在自己身边,哭出了一辈子的泪水。
还穿尽了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女装。
虞衡翻看着照片,那些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的小崽子,留下来的影像宛如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然而,他见到了五年前的南宫狰。
那时候南宫狰三岁了。
蓝蓝的眼睛,好奇的端详着摄像头,时隔多年仍能感受到他的灵动可爱。
“南宫狰,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三岁的小朋友眼睛眨了眨,笑着说道:“我希望世界没有战争,人人幸福。”
虞衡听到了录像师的笑声,陌生的大人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南宫狰笑出漂亮的酒窝,好似小大人。
他说:“因为每次生日,阿姨都会给我发苹果。”
“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愿望。”
虞衡看出来了。
南宫先生哪怕只有三岁,眼眸里就能闪过算计的光芒。
他嘴上说着幸福和平,妄图在一群天真得蠢笨的孩子里,脱颖而出。
事实上,他做得极好。
林院长给虞衡看的全部录像,南宫狰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聪明、成熟,近似于天才。
即使手握的蜡笔,都能站出一副艺术家的气质。
除了演技一如既往的拙劣,他成功依靠着出类拔萃的成熟,变为了福利院最受欢迎的孩子。
可爱又可怜。
虞衡将福利院的录像拷贝到了电脑,一趟外出收获颇丰。
南宫先生如他所想,从小就是个人精。
虽然虞衡没能找出南宫先生三岁编程、七岁黑市的奥秘,但是看他在录像里聪明的回答,都能想象到无知愚昧的大人们,怎么惨遭忽悠。
全世界唯一一位掌握真相的爸爸,坐在车上为崽落泪。
在福利院这么艰苦的地方,南宫狰竟然可以凭借自身努力,找到电脑、看懂代码、打入黑市。
这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吧!
虞衡都要自惭形秽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少扬?”
“我已经联系了《觉醒》各部门,不出意外,本周就能结束内测,开始后续研发。”
叶少扬公事公办,话锋一转,“你今晚能回来吗?”
“能。”虞衡作为一个敬业的游戏制作人,看了看车内导航,“我大概八点就能到公司。”
《觉醒》内测以来,项目组各部门成员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虞衡把孩子丢进夏令营,更是疯狂的扑在游戏上,解决玩家们测试出来的各项问题。
准备早日完成游戏内测,陪南宫狰过一个生日。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对了,夏令营结束,你能不能单独去接一下叶振南,别让两个孩子一起回来。”
“怎么?”叶少扬好奇问道。
虞衡笑着说:“我想给狰狰一个惊喜。”
从小就聪明的孩子,很难得到惊喜。
虞衡看完了录像、照片,就一直在思考怎么让惊喜埋得更深。
至少……
藏到小朋友打开门的瞬间,录下他诧异惊讶的表情。
才算是惊喜。
荒郊野岭,夏令营。
赵骋怀悠闲的躺在折叠椅里,不断的刷新着手机。
他难得没有玩游戏,而是在等虞衡的回复。
可惜,聊天框一片沉默,只剩下他上午发出去的“我可以教你”。
前一刻还在和他聊天的虞衡,直到现在都没有回答他只言片语。
仿佛对方说的“想去”,不过是随口客套。
只有他在当真。
赵骋怀很难说清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却平静得抬手又给沉默的对话框,发送了南宫狰学习弓箭的视频。
兢兢业业带崽,好像刻写进了他的基因。
哪怕无聊得没有一丝趣味,他也在期待着虞衡收到视频后的反应。
毕竟,为了请到西伯利亚的君主亲自教导,他还折断了安德烈一条腿。
那种感觉说不上多美妙。
可能因为脚踝骨头错位的声响,不是来自于虞衡,赵骋怀只感受到咯手的粗糙,连期待已久的兴奋都索然无味。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是——
安德烈为了君主的尊严,没有发出吵闹的叫声。
现在,还可以维持着贵族的体面,强撑着指导小崽子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西伯利亚的狩猎场,遵守着自古以来的游戏规则。
弓箭、刀剑、赤手空拳,都算那片广袤冰雪之地能够使用的武器。
虽然南宫狰蠢了一些,但是现在开始学,应该不晚。
荒郊野岭的夏令营,训练有素的少年士兵们,正在学习持枪打靶。
唯独南宫狰和叶振南,单独被提拎到了隔壁,在安德烈.格鲁斯的亲自指导下,学习弓箭。
长长的弓,拉开弧度,绷直了小朋友们的身躯。
叶振南羡慕的看着隔壁,低声抱怨道:“我们为什么要单独学这么复古的东西……”
“闭嘴!”南宫狰呼吸与弓同调,视线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靶子。
圆靶,一百米。
仅仅是狩猎最基础、最简单的静止标的物。
他眼里看到的,却是西伯利亚冰天雪地,迅速奔跑的猎物。
南宫狰快速松手。
箭中靶子!
“6环。”安德烈撑着手杖,讽刺道,“这就是你的水平?”
南宫狰的拉弓上箭,直接转向他,“下一箭一定正中靶心。”
尖锐的箭头,毫不留情的对准安德烈的心脏。
南宫狰被虞衡压抑的本性,终于在安德烈面前毫无保留的释放。
他根本不感恩这个混蛋给了他生命,他只觉得眼前的家伙,是个十足碍眼的恶人。
两父子沉默对视。
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终于,尖锐的箭头,稍稍从安德烈身躯挪开,在南宫狰沉着的呼吸里,瞄准了百米远的目标。
关于猎场的规则,在他脑海无比清晰。
“一切活物都是你的猎物。”
“它们奔跑在冰雪之中,拥有锐利的爪牙。”
“必须一击即中,一箭毙命。否则,死的就会是你。”
绷紧的箭矢脱手而出,南宫狰眨眼之间,箭头正中靶心!
“中了!”叶振南看到老大的箭射中红心,兴奋得比自己中靶还要高兴。
安德烈作为他们的指导老师,见到这完美的一箭,也不过是嗤笑一声。
“死物罢了。”
南宫狰收起弓箭,微微上扬视线,见到了安德烈嚣张傲慢的脸。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虞衡经常笑着看他,折磨他,喜欢看他痛哭流涕。
因为,他见到安德烈这种家伙,也只想勾起笑容。
小朋友的笑容亲切善良,话语却包含恶意,“你脚都瘸了,还这么嚣张的吗?”
这位南宫狰的亲生父亲,眼眸尽是诧异。
他声音低沉的说道:“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哦。”南宫狰眼眸深邃,毫不示弱,“但是现在有了,你生气也没有用。”
因为赵骋怀在,南宫狰的底气就在。
来自西伯利亚的安德烈君主,对坏哥哥的畏惧、害怕,南宫狰看得一清二楚。
平时他撑着拐杖路过坏哥哥身边,右脚都会不由自主一抖。
这么废物的家伙,南宫狰才不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
他只有一个父亲。
虽然魔鬼了一点,但是比安德烈像人多了!
南宫狰和安德烈的不合,连叶振南都能感受到。
小朋友学会了保持沉默,不去问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教官”这种蠢话,默默站在老大这边,对安德烈冷眼敌视。
两个小朋友对安德烈一点示好的意思都没有,安德烈完全不介意。
他甚至对南宫狰的桀骜不驯,感到满意。
从他发现那封叶尼塞语写成的《战书》,心里就在默默衡量南宫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他们有着相同的气势、相同的傲慢、相同的蓝色眼睛。
如果不是赵骋怀疯子一般打断了他的右脚,他很愿意与南宫狰现场来一次比试。
短短几天,南宫狰学会的弓术、骑术、剑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安德烈的儿子,就该这么冷漠傲慢,受到所有人的仰望。
一天的训练告一段落,他们慢慢往休息区走去。
安德烈撑着手杖,准备回到他的度假别墅。
刚走几步,就听见了南宫狰奶声奶气的呼喊。
“爸爸!”
安德烈下意识回头,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诧异。
可惜,嚣张跋扈的小崽子,根本不是在叫他这个亲生父亲。
而是捧着赵骋怀的手机,冲着里面委屈撒娇的抱怨道:“我好想你呀,爸爸!”
这要是有跟尾巴,都得摇晃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虞衡:感动了。
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