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这晚哪怕喝了药睡得也还是很浅,心神不宁。
直到第二天早上,晨曦的光从斑驳的玻璃处透过来,李琰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雨后泥土与潮湿的空气还有那股无法忽视的信息素共同发酵出来的苦橙香。
他不知道陆溓宁竟然在这里一夜都没走,他心里觉得不可能吧,但是紧接着过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脚步离开的声响。
陆溓宁最开始来的还不是很频繁,从一个月两次,慢慢到三次,最后到每周一次。
李琰还是没有给他开过门,陆溓宁自己一个人在门口絮絮叨叨,讲一些李琰不想听的话。
但是时间长了,李琰也还是会有被他惹得勾出话的时候。
这天陆溓宁在门口跟李琰讲:“这都快三个月了,怎么陆泽睿来你就让他进门了,我就不行?”
李琰不理他,他就继续在那里自说自话,他现在好像对此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你是不是还很生气,在恨我?”陆溓宁语气放轻了些,然后又话头一转:“可是我后来是不是有改,有在变好?”
李琰听他这样讲,不提陈垭欣,像是要故意讲一些叫陆溓宁生气的话。
“可是林笙不用变就很好。”李琰这样淡淡的回道。
陆溓宁也果然被惹到,他心里恼火,又不敢朝李琰撒,最后自己在那硬憋了句:“我根本没有提林笙!你干嘛要跟我讲林笙!”
讲完这句好像才又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自己好像对李琰又在对李琰吼一样。
李琰果然在屋里不再愿意接他一句话。
他自己在门口,又语气古怪:“林笙的信息素好闻吗?雪松味吗?还是沉木香?”
“我也不想是果香,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自己能选的!”
最后看李琰还是不搭理他,自己把自己气跑了。
他现在经常这样,受挫了坏情绪上来,又不能在李琰面前表现出来,要跑到一边自己消化,等自己消了气,再过来继续骚扰李琰。
李琰有时候简直没法评价他。
后来有一天他想起来第二天陆泽睿要来,家里的菜还没有准备,太阳都下去了,他又赶忙出去买菜。
陆溓宁来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结果李琰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他叫了几声,耳朵贴着门上,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心下一震,没由来的慌乱,他有些急得叫李琰,“啪啪”得拍门,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李琰的破门真的太脆弱,陆溓宁就感觉他还没怎么用力,李琰屋子的门就被他拍倒了。
木门砸到地上,溅起来一阵尘灰。
陆溓宁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屋,又看看脚下的破门,又走回院子里去,吸了一口气,给林裎打电话,让他派人来修门。
“不用,不用换新的,就过来修门就行。”
“门掉地上了。”
“也不用修太好,中间裂的缝不用补,不用修整,重新安上就行。”
“快一点。”
他正想说李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一定要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门给他重新安好,结果李琰就已经回来了。
陆溓宁的电话这时候还没挂掉,林裎在那边疑惑的“喂?”了两声,陆溓宁转头看见拎着肉和菜又买了一条鱼回来的李琰,半晌儿吐不出来一个字。
不知道跟李琰讲这门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李琰会不会相信。
但是他此刻看见李琰,真的是没法做出来任何反应。
他来了快有三个月了,这才头一回跟李琰正儿八经的打上照面。
这也瘦的太厉害了。
这都穿的什么啊这是,也不是很暖和的天气吧,就只穿一件这么单薄的外套吗。
其实在李琰面前扮可怜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他再可怜总可怜不过李琰。
而时至今日,他也不再在李琰面前总要保持一丝不苟的精致完美。
因为他可能再好看,在李琰眼里都不见得好看,李琰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陆溓宁有点不太自然的把手机挂掉,然后收回兜里。
“我……”陆溓宁才刚刚开口,李琰就已经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回了屋。
陆溓宁紧跟着撵上去,到了门口,正踌躇着要不要在李琰面前迈脚进去,会不会再刺激到李琰什么,李琰就已经率先开口了。
“进来吧。”
陆溓宁在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在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的那么受宠若惊。
他在李琰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李琰家的他坐上去腿都伸不开的矮凳上。
李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也坐到了桌边。
他觉得有点累,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问陆溓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溓宁绷着脸,最后说:“我也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门。”
李琰觉得他是在故意回避问题,他又讲:“你一次又一次把陆泽睿送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不想养他了?”
“当初是你想要的孩子吧,现在又不要他,不管他,让他一个小孩子背着这么多现金来找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李琰说着,情绪也有些不好。
陆溓宁听得直皱眉:“什么不要他,不管他?他这么跟你讲?”陆溓宁气得半死:“他自己说要给你准备礼物带过来,我怎么知道他给你拿钱,这也要怪在我的头上?”
李琰压根儿不信:“他还这样小,怎么拿到这样多的现金来。”他这时候站起来,把陆泽睿留下的包拿过来推给陆溓宁,让陆溓宁自己看。
陆溓宁根本不知道怎么跟李琰解释,陆安凌就是可以给陆泽睿这么多现金。
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李琰误会他,他说:“你非得这么想我?”
李琰沉默着没说话。
陆溓宁站起身来要走,结果又被李琰叫住,他猛地一顿,以为李琰要挽留一下,结果李琰只是把那包现金塞给了陆溓宁,并且告诉陆溓宁,小孩要是实在嫌麻烦可以给他养。
陆溓宁气急败坏,开着车绕乌景湾镇绕了几圈都没消火。
最后车停在一家酒馆那里,一个人喝闷酒,林裎去给李琰修好门过去找他,陆溓宁喝的脸泛红,到车里又嚷着让林裎送他去李琰那。
他喝醉了酒,脚步踉跄着摸到李琰门口。
脸像以往一样贴着门上,结果什么也看不见,都说了不用修整,这怎么重新安上,合的这样紧了。
一条缝也不能留吗!
他难过的要死,整个人贴在门上,跟李琰讲话:“你走这么多年,你养的猫我都没养瘦,陆泽睿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李琰,你是不是在歧视我?”他贴在门上滑下去,手按在地上,被硌了一下。
想拿石头在李琰的门上刻字。
就刻“这里住着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但是他最终只是歪歪扭扭站起来,走到了李琰的菜园,踢了一脚李琰种的白菜,又踩了两脚。
然后回到自己的车里,窝着身子睡了。
第二天陆泽睿过来,看见李琰院子里的头一棵长得茁壮的大白菜,被人踢歪了头不说,上面还有大脚印。
陆泽睿问李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李琰望着那大白菜,眼皮抽了两下,他想起来昨夜喝醉酒的陆溓宁。
不知道这人现在怎么闲成这样,不用工作吗?
李琰否认:“说没有人欺负我。”
但是陆泽睿却不相信,看见陆溓宁的车还在李琰的门口,问李琰:“他怎么在这?”
陆溓宁宿醉之后太阳穴都在突突得跳,陆泽睿在那里拍车窗,陆溓宁给他打开车门,他就立马爬了上来。
反常的说要回家。
李琰也愣住,不知道陆泽睿怎么要走。
但是走就走了,李琰也没有多说什么。
结果陆泽睿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就又回来了,拿了一把跟他身高一样高的玩具枪。
他穿着马丁靴,墨绿色的工装裤,大长枪立在脚边,认真绷着小脸:“妈妈的小白菜将由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