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半夜三更, 风大的哦,深山里的老树杂草都要被吹秃头。
一群保镖们窝在一楼屋角,发呆。
戚大不着四六地深沉发言:“都忘了?”
大家全都活络起来。
“什么忘了?忘了什么?听不懂, 我是金鱼脑子,三秒记忆。”
“正在删除。”
“就快忘没了,等我会儿。”
“马上。”
风向一致的时候,来了个格格不入的声音,“戚爷还蛮怂的。”
说话的保镖往地上一躺, 脸上是便秘很久终于通畅的爽快, “哎呀妈, 可算说了, 憋死我了。”
其他人沾他的光, 堵起来的地方也通了, 但是, 他们不表现出来,他们暗爽。
“那不叫怂吧。”
有人非要在这时候秀不同,“以我追纯情剧多年的经验来看, 戚爷那叫……”
他搓下巴, 沉吟又是思考了许久,逼都装完了也没想出一个反义词, “好吧,就是怂。”
等半天的大家伙:“……”
气氛迷之安静。
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大家想到他们挑出来的监控画面,集体替戚爷尴尬。
戚爷对白少还真是……
人不可貌相,不看不知道,一看,哎哟, 急死人,亲啊,倒是亲啊,上啊,全是偷吻算什么男人,几年了都,竟然还停留在偷的阶段!
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们这群老小太监坐在茂密的柠檬树下,垂下来的柠檬往他们的脸上晃,眼晕。
“白少看到了,得笑死。”
“笑完就该咬牙了。”
“以白少的性格,他会恨铁不成钢。”
“我们应该拍一点发给白少的,多好的助攻机会,错过了。”
一阵稀稀拉拉的唉声叹气后,有个小老弟咬着槟榔提神,“你们还记得咱上半年打的赌吗?”
大家的表情全都一变,记得啊,打赌戚爷跟白少什么时候结婚。
那小老弟唏嘘着撇撇嘴,“我就说吧,他们没那么快,得要个三五年……”
没说完就被敲了大板栗子。
吃屎去吧你!
一通闹完了,大家伙又开始忧心主子的爱情故事,他们都没想过精灵会取代白少。
两人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在戚爷心里的分量也没得比。
大家伙虽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也能猜得到,戚爷暂时忘了白少,是戚院长搞的鬼。
戚院长想要戚爷碰精灵,把她留在身边。
精灵能让戚家延续香火。
戚院长相信数据,相信她的实验结果,认为这件事能成的几率很大,但她没考虑到人和人的区别,人怎么能用一套标准的数据来对待?
戚爷对自身的约束多强啊,克制成什么样了都,非人类,他那样的人是能被随意摆弄的吗,明知是假的还要顺势而为,让自己成为笑话?戚院长做研究做傻了,心智不晓得被哪种东西糊住,都不如他们看得透彻。
“我们再赌一次!”戚六来了一嗓子。
“来来来!”
“我赌国庆,就是下个月。”
“没那么快吧,元旦。”
“……”
“今年年底,他们不结婚,我就……”还是那小老弟,他说话大喘气,引了弟兄们全看过来,羞涩道,“我就结婚。”
这话一出,就有人鄙夷,“你对象都没,自己跟自己结?”
“实不相瞒,在下于三个月前,脱单了。”小老弟开手机,亮出自家姑娘的照片,笑得嘴里的槟榔都掉了出来。
屋角的汉子们炸了,他们一窝蜂地扑上去,压住小老弟就是一通揍,“你他妈的提前脱单,还是人吗!”
靠!
老光棍们哀怨,这都什么事啊,年纪最小的有对象了。
戚大从长廊一头跑近,呵斥道,“都老实点,戚爷来一楼了!”
屋角的众人瞬间噤声。
兰墨府电梯上的数字从5到1,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出来后就拐了个弯。
楼道里响起了下楼梯的声音,主子不是来一楼,是去了地下。那是看了监控的后续。
大家心照不宣地分散开来,巡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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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连十分之一的监控都没看完,他就游魂一般来到了地下二楼。
身份验证的时候,戚以潦的三魂六魄忽地归了位,他不会是连这个特权也给出去了吧?
当他走进黑白两色的书房,看着新书桌,以及一面放着一本本医学书籍的书架,赤着的脚顿了顿。
戚以潦扣住书桌一角,猛地将它推开。
视野里是一片字迹。
有一部分较浅,下刀的力道发挥不均匀,不是他刻的。
很明显是两人一起刻字。
没有他的准许,这里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人踏足。
戚以潦微垂眼帘,半晌轻笑一声,下一瞬,他唇边的笑意敛去,面无表情地牵扯唇角,“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对那年轻人的拙劣谎言感兴趣,好奇,探究,继而降低底线,改变底线,更是让对方成为他的底线。
兰墨府的监控他都没看完,更何况是兰墨府以外,这份浓得远超他想象的感情既陌生又零碎,他应该让他的小男朋友帮他连接。
可他不是冲动血性的愣头青,他手上的事太多,心悸跟头疼的毛病还没消除。
“克制……”
戚以潦掐眉心,喉咙干又痒,他闭上眼,唇齿间泛着烟草味,“克制。”
眼前浮现自己一次次偷吻时的神态,那恨不得把人从头到脚舔一遍,再一寸寸咬烂了吞下去的样子,戚以潦的面部黑成八百年没刷的锅底,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单手扶额,手掌下移,盖住了面部。
耳根没盖起来,泛着薄红。
戚以潦的一只眼睛从掌心下露出来,扫过四周,就连地下二楼都有那孩子的痕迹。
多出来的书架上那些书,大多都是新的。
不爱学习。
戚以潦随意拿下两本翻了翻,没看见一点注释笔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他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什么,阔步走到对面,一把推开门。
地下二楼的书房是他用来静心的时候,他会在书房刻字泡澡,这间空房和书房的浴室相连,竟然变成了一间实验室。
空气里没有药水味,实验室还没用。
戚以潦的目光穿过那些人体骨架,落在笼子里的小鼠们上面,它们原本是趴着的,现在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全都爬起来撞栏杆。
笼子里有吃的有喝的,它们不是想被投喂,是想饲养员了。
戚以潦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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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四五点,天蒙蒙亮,一支巡逻的队伍经过南门,冷不防地看见一道黑影,他们吓了一大跳。
戚以潦立在石雕前的台阶上面,唇间含着一支才刚点燃的香烟,他还是赤着双脚,烟灰色浴袍系严谨,头发自然干了,微乱,几缕发丝搭在刻痕阴戾的眉间,深暗不明的眼底隐约有什么就要冲出来。
齿间的涩感很重,想咬什么。
此时距离戚以潦苏醒,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
脑中的虚影还是不清晰。
下属们的喊声让戚以潦歪头,他掀了掀寒凉的眼皮,赤红的眼眸看过去。
台阶下的一队人马眼观鼻鼻观心,戚爷果真成兔子眼了。他的眼睛那么红,为监控里的爱情纠结困惑或沉入挂心的成分有,更多的是生理性的,熬成了兔子。
因为监控的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挑的时候不怎么细看,瞥两眼就过去了,眼药水还是滴光了好几瓶,更何况是认真看的戚爷。
戚爷的气质摆在那,兔子眼也不丑,他这副模样深情迷人,现在只要来束花,就能上门求婚。
戚以潦睨了眼下属们,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有多丰富,聊他的八卦,看他的戏。
下属们这德性,是他招人的标准。
戚家死气沉沉,坟墓一样,他希望为他做事的人能有点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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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翻出鱼肚白。
藤蔓在初日的浅薄余晖里飘扬。戚以潦点燃第二支香烟。
“戚爷,大家伙想做个催眠。”戚大低声道。
戚以潦干燥的唇间缓缓吐出一团青雾,他俯视台阶下的下属们。
统一黑西装的保镖队伍别着枪支,整齐站立,他们全都挺背低头,等待主子发话。
兰墨府没有监控室,所有监控都由戚爷一人掌管,他这次生病期间监控出了意外,技术部门因此派上用场。
催眠是技术部门的情求,保镖们也是那想法,他们不想知道那么多。活人守秘密,生不如死。
“你们倒是会给自己减负担,”戚以潦揶揄了声,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断后道,“八点过去,分次催眠,时间上你们自己安排。”
“是!”所有人齐声喊。
戚以潦走下台阶,脚心踩上硬冷平滑的石板,翠绿清凉的草坪,他吸着烟在古堡外围走动。
天幕越来越红黄,整个兰墨府都是那色调,戚以潦回卧室,继续看监控。
有了前车之鉴,他把窗帘都拉上了,灯也没开,就坐在黑漆漆的墙角看,不知不觉间脚边散落了几根烟头。
当监控里出现他单膝跪在轮椅前,把花种放在茭白手心的那一幕,他反复看,一遍接一遍地记下所有细节,试图把错误覆盖掉。
然而这一举动带来的后果是,头疼得快要裂开,像是有人拿着几厘米长的铁钉,往他的头顶心里钉,已经钉进去了一半。
戚以潦抖着手扣开药瓶,倒几粒药吞咽下去,他的后脑勺抵着墙壁,面色煞白地等那股疼痛缓解。
“操。”
墙角响起极低,也极阴鸷的骂声。
状态不行,监控先不看了,他需要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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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只睡了不到一小时就醒了,他叫戚大进卧室,嘶哑道:“去找个人过来。”
戚大“啊”了声,没搞明白。
找谁啊?
戚大一个激灵,难道是找十八岁,声音好听的男孩子?
戚以潦去衣帽间,他解开浴袍丢一边,从衣橱里拿出衬衣穿上。
睡了一小会,做了个模糊的梦。
按理说,他四年前有段时间经常做那个梦,一直在找梦里的男孩,这回却有种很久没梦到了的感觉。
难不成他这四年都没再做过?失忆后才又开始?
梦里一切都让他魔怔?似乎就该是这个心情,可此时的他只觉得怪异,违和,甚至是……反感。
那个看不清长相的男孩绝对不是茭白。
戚以潦从下往上地扣着扣子,他排斥梦,是因为他在空缺的人生有了小男友,心思要是还放在那梦中男孩身上,就是背叛,想想都不行?
我就这么爱我那小男友?呵。
戚以潦将平整的西裤穿上,他取了条皮带,边往外走,边往里塞,举止慵懒而优雅,就是精气神不好,双眼红得厉害。
“戚爷?人还找吗?”杵在门口的戚大搔搔头皮,问道。
戚以潦按上皮带的金属扣,迈步去浴室洗漱。
戚大心里一声哀嚎,得嘞,戚爷没说不找,那就是还要找,他揪着眉头去跟弟兄们交代任务。
大家苦不堪言,这几年都是白少给戚爷诵经读书,一直平安无事,戚爷突然要用人,他们一时半会上哪找去啊,渠道早没了。
本来他们想找姜焉,好死不死的,他这几天在外地演出。
“没办法了,问老大吧,”戚三道,“戚爷病了,老大就算再心疼白少,也肯定能理解,不会怪戚爷又找人。”
戚大信了兄弟,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被枕哥喷得耳膜疼。
“给他找!看他能听几分钟!”章枕有起床气,桃花眼喷火,吼完就挂。
戚大跟其他人眼神交流,大家赶紧翻自己手机上的联系人,一个个的电话拨了出去。
日头稍微明亮些,西城一会所的老板亲自送了个男孩来兰墨府。男孩长得很水灵,嗓子也好,他进去了,上楼了……出来了。
戚大按分钟付人酬劳,当场结清。
男孩没想到钱这么好赚,只念几句英文,就能买一身名牌,他不肯走,还想要这份工作。
尽管他嘴甜,哥哥叔叔的叫,使出浑身解数卖乖,依旧被扔了出去。
戚大收到枕哥的信息,他回:不到三分钟。
朗栎的章枕打给三哥,第一句就是:“三哥,你很久没找人了,都是白白给你读书诵经,没有酬劳。”
坐在佛堂的戚以潦:“……”
“你想听人读书,就戴你那耳机,里面有白白的诵经声。”章枕说完就挂了,他弟给他做了早餐,喊他起床。
戚以潦把蒲团摆整齐,他看了会大大小小佛像,仿佛看见他那父亲把母亲压在供桌上面肆虐,供桌震得快散了,香炉和贡品全都往下掉。
柱子后面的他听见母亲的惨叫,他走出来,惊到了母亲。
躲好。
母亲用嘴型说。
那时候的他还小,反应慢,一动不动地沾着,他被父亲发现,打得皮开肉绽。
之后,父亲当着他的面凌辱母亲一整夜,居高临下地告诉他,戚家的男人就该那样。
一股残厉爬上戚以潦的面部,他粗乱地喘了几口气,额角爆起青筋。
“克制,克制,克制,”
戚以潦一脚踹在柱子上面,他阖起布满弑杀之色的眼眸,扯紧领带束住脖颈,五官扭曲地诵读经文。
手机响了,戚以潦的诵读声停住,他后仰被束疼的脖颈,转了转脖子,没事人一样接起电话。
这大早上的,周律师来电,是想问老板改遗嘱的事,改的话,他上午就抓紧时间办好。
手机那头没声,呼吸声都像是没了,周律师喊了声:“董事长?”
“再说。”戚以潦将电话掐掉。
遗嘱这部分,戚以潦暂时忘了,周律师提起的时候,他惊觉自己没有要改的念头。
遗嘱都不想改。
他要见一见那个年轻人。
哪怕难受,无法静心,他也要见一面,必须见一下。
等不到几天后了,今天就要见。手上事务再多,再忙也要腾出时间。
他要和他的小男友接触接触,看看究竟有什么魔力。
戚以潦看一眼昨晚保存的手机号码,没拨通,他退出界面,准备按掉手机的动作顿住,眼睛盯着屏保。
烟花盛开的夜空下,他叼着烟低头,年轻人咬烟抬头,两点橘红烟火在亲吻。
太黏腻。
他想换掉屏保,怎么换都不满意,就保留了这个。
戚以潦绷着面部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四年后的他不止多了痴态,还学人玩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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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不到,戚以潦坐进车里,腿上放着笔电,旁边的座椅上有一摞文件,他的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
车还没启动,就被一道柔美身影挡住了去路。
司机不敢按喇叭,小心看后座的人:“董事长,科研院送的那女孩在路中间。”
戚以潦没听清司机的声音,但他看见了外面的情况,他双手交错着放在腹部,西裤下的腿叠在一起,漠然又晦暗地看着。
金色光晕往玻璃上洒,戚以潦降下车窗。
女孩本能地跑过来,两只小手搓着白裙子,一双美得能把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车里人,想寻求强者的庇护,想被疼爱。
风把女孩的白色长发往车里吹,弧度撩人心弦。
戚以潦能明显地感应到他头不疼了,心悸感也消失了,虚假的本能疯了般缠上他的理智,要他吃下为他量身定制的解药,吃完就能得到救赎。
救赎,
救赎……
戚以潦的视线越过女孩,投向天边那抹耀眼阳光。
“送走。”他说。
车门边的戚大忙问:“送哪去?”
后座迟迟没声音。
戚大抹脸,看来戚爷还没拿定主意,那他就等指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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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科大,茭白在操场上慢跑,他本来想明天来学校,可他昨晚失眠,今天也闲得慌,就来这儿了。
大一新生明天才开始军训,现在操场上没什么人。
茭白对大学的军训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的皮炎已经不严重了,九月的日光也没七八月烈,可以训一训。
后面有男生跑上来,对茭白嬉笑扬手,“哥们你好白。”
茭白没搭理。
那男生成了他的尾巴,他跑几圈,对方就跟几圈,那痞气的样子让他想到梁栋。
茭白找了个树荫坐下来,他划开被汗捂潮的手机,看见了戚大的短信。
戚大:白少,戚爷有意要把小灵送走,地方还没定好。
茭白呵呵,地方没定好,是戚院长的引导带来的作用没有完全根除。
不过,
戚以潦昨天下午才醒,今天早上就能生出把人送走的想法,说明……
戚院长说的“戚以潦的新生儿生长期要有一段时间”是骗他的,恐怕就几天而已。
只要撑过几天,戚以潦就能稳定。
时限并不是未知的,而是固定的数字,已经在倒计时。
茭白擦掉眼睛上的汗水,小灵对戚以潦来说,是假毒加假瘾,以假乱真,这时期的他难克服。
老变态偏偏把老子忘了,还要搞逃避这一套,不然老子倒是能帮着想想办法。
要不怎么说戚院长虽然没成功,却仍然把狗血泼出来了呢。
茭白想知道戚以潦说要把人送走后,是什么反应,他发信息问戚大。
过了一小会,戚大回信:戚爷推迟半小时去的公司,那半小时我们全体集合,和他交了次手。
茭白直接打过去:“他现在的身体能行?”
“不能,所以戚爷输了。”戚大压低声音。主子输得可惨。他们被催眠的时候,那画面也要扣掉,不敢留。
茭白站起来:“你们不会让他?”
“戚爷叫我们出全力,我们不敢让。”戚大保证道,“但我们都避开了戚爷的脸,他还是帅的,白少放心!”
茭白:“……”
放心个屁,他又不是只看上那老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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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这头跟白少聊完没多久,另一个当事人就叫他去取车。
戚以潦打算先忙,晚上再腾时间,谁知他在办公室坐了十几分钟,一份文件都没看完,效率太低,他烦躁难耐,干脆把公务跟私事的顺序调一下。
人不在朗栎,在医科大,车直接开了过去。
医科大前门的那条街上,茭白在瞎逛,旁边是操场认识的男生,一聊才知道是他同学,还他妈是临床的系草。新鲜出炉的嫩草。
男生是外地的,前天来的学校,周围他都跑遍了,他给茭白当导游,一路洒热情,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笑的时候又痞又酷。
茭白在一个门脸前看猫。
“角落里的蓝猫好。”男生凑过来,“我家就养这个,特乖。”
茭白看的金眼小白猫,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马路对面的车里人视角有限,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猫,只瞧见他和一男生肩挨着肩,靠得很近。
这只是男孩子间再正常不过的相处模式。
然而画面太过青春,朝气蓬勃活力满满,那股子味道飘过人流,钻进了车里。
副驾驶座上的戚大背部冒冷汗,他应该给白少打个招呼的,不然也不会出现这要人命的现象。
戚大的手往裤兜里塞,他正要掏出手机,偷偷发信息,后座传来一声听不出什么波动的声音。
“回公司。”
车在前面路口掉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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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爷吃醋了。
助攻犹如走钢丝,难。戚大确定戚爷知道他是白少的人,身在曹营心里想着汉,他不敢贸然把戚爷吃醋的事告诉白少,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脑补的各种都没发生。
直到晚上,戚爷没推应酬,他去了“缔夜”。
戚大在外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又有几个年轻男女进包间,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没能揣摩清楚戚爷的心思就打给了白少。
接电话的时候,茭白在开班会,开一半从后门溜出来,他听完戚大所说,挺平心静气地问道:“带那小灵去了?”
戚大立刻道:“没有!”
茭白“哦”了声:“那他要人伺候了?”
“没有没有。”戚大磕磕巴巴,“但,但是,”
茭白:“说。”
迫于压力,戚大一咬牙:“包间里有人,‘缔夜’条件出众的都在!”
电话里没了声响,戚大擦冷汗。
“我现在过去,别跟他说。”茭白冷笑,“给我准备一套服务员的衣服,180的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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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在教室门外站了会,扯扯嘴皮子,老变态玩他妈个什么把戏呢,年轻了四岁,性子也飘了是吧?他没急着跑下楼,而是原路返回,开完班会才出发。
一到那儿,茭白就跟戚大会合,他换上服务员的装备进包间,没干别的。因为戚以潦也没干。
戚以潦坐在沙发里,不参与消遣放纵,他只是负责人到场。
这段时间他都没露面,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多,所以他即便身体没恢复好,还是应下了今晚的酒局。
戚以潦喝多了,散场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没动,领带还束在衬衣领口下面,一丝不乱,只有面颊跟眼尾被酒精熏红。他叉着长腿,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头颅后仰,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起伏,眼半合半睁,禁欲而性感。
有胆大的美少年凑过去,被茭白一脚踢开。
茭白抓住戚以潦的领带,将他扯起来:“走了。”
戚以潦无意识地跟着茭白,高大的身子微晃,燥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朵边,酒气很重。
外面的戚大戚二见状,他们赶紧迎上去搭把手,把戚爷扶到了一楼的房间。
茭白在门边往里看,表情古怪,这是他来《断翅》世界的起点,时隔几年,他又来了,立场大不一样。
房里很快就剩下一个酒鬼,和一个不合时宜地伤春悲秋,感叹命运好他妈玄妙的工具人。
茭白把门关上,慢悠悠地走到床前:“鼻梁上的伤哪来的?”
酒鬼仰望他,眼神不清醒。
“啧。”茭白弯腰,手指勾到他的领带,几下解下来,又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我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伤。”
手被握住,茭白对上一道已然清明许多的目光。
“是你。”戚以潦鼻梁上的纱布揭了,贴着创口贴,不显狼狈,倒显得接地气。
茭白挑眉:“是我。”
戚以潦面露困惑:“你怎么在这?”
茭白凑近他,笑出小虎牙:“装什么,我进包间的时候,你不就发现了?”
戚以潦的衬衣扣子解了大半,露出浅麦色胸口和修长脖颈,他的喉结滚了滚:“你长得一般,也没异香,哪来的自信认为我能在你一进门,就注意……”
掌中的手腕突然抽走了,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同时远离,戚以潦不自觉地摩挲指尖:“去哪?”
“回去睡大觉。”茭白转身就走。
戚以潦的眉心抽紧,这是他醒来后第二次看到年轻人的背影,和前院一样头也不回。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很果决,去留都自己说了算,不会被什么人和事左右,像断线的风筝,谁也抓不住。
他的五脏六腑都不舒服,阴郁地冷冷道:“我不是你男人吗,不管我?”
茭白:“……”新鲜,老家伙的心态年轻了,没那么沧桑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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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响起戚以潦的干呕。
茭白翻了个白眼,他退回去,扶戚以潦去卫生间。
戚以潦对着马桶呕吐,喝多了是真的,至于有几分醉,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吐完,戚以潦冲了马桶,就摇晃着放水。
茭白发现戚以潦没上锁,很驴,他惊呆了,有个猜测在他心底炸开,他飞快平稳思绪,试探着说,“世界是假的。”
戚以潦回了下头,看傻子一样看他。
茭白晃了晃手机上的小钥匙:“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喝多了,不是变成弱智。”戚以潦拉上西裤拉链,去水池边刷牙漱口,他不知怎么,控制不住地透过镜子看年轻人的小钥匙,“那是我送你的?”兰墨府有需要用到那钥匙的东西吗?
“这是定情信物,有两把,我买的,我们一人一把,不是开什么用的,就是一挂件。”茭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戚以潦皱皱眉,没再开口。
茭白背过身,表情变换个不停,他调出账号,看在线的血猫。
昨天戚以潦苏醒后,猫的脖子长起来了,细铁丝另一头也没扎在《断翅》一周目,而是飘在半空。
茭白就奇怪,戚以潦活过来了,细铁丝没钉进漫画集里,说明他也脱离了世界意识的束缚,为什么猫脖子上的那头铁丝却还在,猫毛也没变白,他还想,猫脖子上的束缚要解开,是不是跟戚以潦的感情线有关。
敢情细铁丝的变化,不是代表戚以潦解脱了。
而是,
还没钉上去。
现在记忆活在四年前的戚以潦,没有自主意识,他自我觉醒的契机没到。
并且那意识不会随着戚以潦的稳定,而回归。
茭白看着对他眨眼的血猫,心里骂娘。戚以潦昏迷的那几个月,是在和世界意识斗争,醒来不是胜利,是还在斗争中,濒临高潮。
戚以潦个人过的时间是四年前,世界却是四年后。
当年让他意识觉醒的契机没了,更是多了戚院长制造的狗血障碍,难上加难,他如果还能二次觉醒,才是最后的胜利。
猫脖子上的细铁丝便会消失。
世界意识设计让戚以潦回到没有觉醒前,是在阻止他。
又一次出手,还是不放弃。
茭白帮不上忙,戚以潦觉醒相关,漫画里都没有交代,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旁观戚以潦自己醒来。
他要时刻保持警惕,雷达全开躲避狗血,千万别成为世界意识的棋子,破坏戚以潦第二次觉醒。
妈得。
茭白回想戚以潦的大纲设定,他是最初定下来的男二,喜欢天真善良柔软脆弱还会哭的小孩,在找寻梦中的男孩,主角受。
锁不是针对家族遗传病,是针对的狗血剧情。
怪不得当年戚以燎会说,区区一个情欲,他何必挂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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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戚以潦没拿回自我意识,还失去四年记忆,多了个对象,他绝对会怀疑自己的审美。
毕竟老子哪一样都不符合他的理想伴侣款型。
好吧,还是有一点勉强符合,茭白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瞧瞧,就他这双小狗眼,看起来倒是挺无害的。
茭白听着后面的洗漱声咂嘴,戚以潦应该有通过监控填补记忆吧,别人说的,不如亲眼看有感触,他看了,八成会怀疑人生。
茭白只知道监控里有戚以潦对他态度的转变,他们的过招,默契,到生活日常,他不知道戚以潦偷吻过他很多次。
还被失忆后的戚以潦看了不少,尴尬得连灯都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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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伴随一声,“我们谈谈。”
茭白把摄像头关掉,谈什么,谈爱情开始的地方?谈“我为什么会看上你?”这就问错人了,他都搞不清详细的分界线。
有脚步声从水池那里行至身后,若有似无的呼吸从上而下地拂过来,茭白后颈痒痒的,他往房里走,脚步声跟着他。
期间两人没有交流。
戚以潦让戚大送止疼药进来,他不吃不行,会撑不下去。
还没开始谈,心脏就疼了。
茭白看戚以潦吃药,他心说,你要是可以再次抵抗漫画里“戚以潦”的剧情大纲设定,记起我们之间的一切,还能喜欢上我,那你就能打赢这场战役,找到自己,重新将人生的掌控权捏在手中。
“茭白,”戚以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面,他扣上药瓶,两片唇间蹦出一个名字,尾音似情人的呢喃。
茭白两手插兜,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戚以潦的笑声里含着调侃:“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茭白轻哼,后半句倒是常说。
“你酒醒了?”茭白走过去,看他鼻梁上被水打湿的创口贴。
戚以潦答非所问:“无论是我身边人,还是我自己观察,都透露你我相爱,感情很好,怎么这么半天,你也没对我做什么?”
“你想要老子做什么?”茭白凉飕飕道,“你都没记起来,心里不抵触?老子会让你嫌弃地一把推开?这有意思?”
“……”戚以潦嗤笑,“牙尖嘴利。”
茭白一愣,他一只手伸到桌沿上面,弯腰垂头:“你再说一遍。”
年轻人的眼型憨而柔润,眼睛黑白分明,他的瞳孔里映着房中灯光,和灯光里的戚以潦。
“噗通——”
戚以潦听见了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声,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抿住唇忍耐不适。这份感情的初始不一定只是年轻人“中邪”的谎言,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噗通——噗通——噗通——”
戚以潦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得太厉害,他皱起眉头,鬓角渐渐潮湿,唇色也开始发白。
茭白就要后退,一条腿伸过来勾住了他的脚踝,他没留神,往前栽去,双手胡乱划动着抓住戚以潦的肩膀。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横在他们中间的,是茭白领子里掉出来的佛牌。
潮湿的沉木香弥漫开来,钻进被灯光下的尘埃里,带起一片火苗,空气里有什么烧了起来。
佛牌在戚以潦面前晃动。
戚以潦抬起手臂,两指捏住它,细细摩挲。
“要我摘下来还给你?”茭白想直起身,佛牌上的力道猝然加重,他被勒得再次前倾。
这回他们没有刚好抵在一起,而是撞上了,发出“砰”地声响。
茭白就要摘佛牌,一股力道阻止了他,他垂眼看过去。
戚以潦的拇指跟十指顺着细绳,一寸寸地往上抚摸,指尖碰到茭白的颈窝,尾指抵着他莹白的锁骨。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茭白的尾椎麻痒,他就要抓开戚以潦的手后退,却被扣住腰,一把捞近。
戚以潦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年轻人的腰线,手背的血管往外鼓。止疼药的用处不大,还是疼,但他不打算松手。
今晚的酒和白天的无名怒火搅拌在一起,辛烈的酒精不断刺激着大脑,灼烧着神智和心脉,他想知道,他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试一试能有多大反应。
此时此刻,距离戚以潦醒来已经有三十一个小时。
茭白的腰上要起火了,腿也软,他忍了忍,没忍住,喘着气吼道:“试探完了没?完了我就……”
话没说完,茭白就被捞到了腿上,屁股又慌又稳地坐上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茭白满嘴腥甜地瞪着戚以潦,你妈的,会不会接吻啊,老子牙都要被磕掉了!
年轻人眼里的嫌弃十分明显。
戚以潦退开了,眉头紧锁,神情难测。
茭白以为老变态生气了,男人的尊严嘛,他欲要站起来,却被掐住后脖子,呼吸里涌进浓郁的薄荷味。
戚以潦歪了歪头,调整角度,发红的眼眸盯着年轻人,再次吻了上来。
舌尖挑开了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