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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失踪(1)

在黑暗中 金十四钗 2759 2024-02-12 16:06:21

在临近元旦的这段日子里,一阵急似一阵的北风给整个汉南省降了温,省内突发了两件事情,比这冽冽寒风更直接地影响了人们迎接跨年的喜悦心情。

第一件事,国内当红男团的新人偶像温觉失踪了,消息一出就在全国范围内炸了锅,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直掉眼泪。

22岁的年纪就凭一个选秀节目一夜爆火,用流行的话说,出道即是C位。其实温觉属于实力不够、营销来凑的典型,唱歌演戏一概不行,还动辄甩脸子耍大牌,可他还是顺风顺水地火了,究其原因,一来现在追星的小姑娘就吃这种精雕细琢的花美男;二来他有个极擅营销炒作的经纪人叫韩光明。

韩光明浮夸油腻,抱定温觉这棵摇钱树不撒手,天天变着法子让他上热搜。要说明星这种生物跟凡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心态,换言之,明星大多不爱着急。譬如但凡拍片时受点伤,老百姓忙着进医院的时候,他们的首要任务却是拍照发微博,就怕送医早了,伤口就愈合了。所以得知温觉失踪时,韩光明一开始没报警,只让营销号发稿子炒作,真真假假地往外放消息。

直到三天过去,温觉还是无影无踪,韩光明这才意识到这回不是儿戏,急了,知道找警察了。

由于温觉是在泰缅边境的小城拍摄真人秀时失踪的,联系当地警方调出了酒店监控录像,才知道他是被人绑架了。再细细追查下去,发现绑架温觉的人是泰国毒枭关诺钦的手下,对方没来电话没要钱,可能压根就不知温觉身份,纯是要绑他用以人口贩卖。省公安厅当即部署解救边境绑架拘禁中国公民专案行动,与泰国警方通力合作,随时准备进行跨境营救。

第二件事比起全国少女梦中情人的失踪可能小了些,蓝狐的隋弘队长放了自己一个长假。

有人说是隋弘长久奋斗在缉毒一线,身体早就垮了,强撑到今天实不容易,只能放假出去疗养。

但也有人说,隋队长是在与彭厅长激烈争执之后被直接停职的,两个人争执的内容对外秘而不宣,只推说隋弘的停职是他自己的身体原因。

这消息是不是空穴来风不知道,但蓝狐队员个个有意见,就连远在汉海市局的谢岚山都觉得蹊跷。眼下省内红冰泛滥,毒情严重,身为缉毒队伍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以他对隋弘的了解,但凡还有一口活气儿必定战斗到底,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称病告假?

虽是周末,但谢岚山仍不得闲,还有个警民互动的活动不得不去参加。因为连环奸杀案余悸犹存,为了防止年轻女性成为犯罪分子的侵害目标,区领导牵头与市局互动,由市局刑警进高校现场教学女子防狼术。

市局里那么多年轻又有干劲的小伙子,个个巴不得跟女大学生们来个亲密接触,刘焱波偏选了对此毫不热衷的谢岚山。为此谢岚山不禁想,可能是自己老盯着夏虹的案子,这姓刘的故意找个借口想支他出去。

夏虹的案子没有交由陶龙跃的重案组,别的组复查也不是很上心,眼见这案子就要变作冷案与积案,谢岚山愈发觉得是刘焱波从中作梗,对他是门徒的怀疑也似心口压着千斤顶,一日胜似一日的沉重钝痛,就快憋不住了。

临去高校前,谢岚山陪沈流飞回了趟他原来住的公寓,新住户还没搬进来,他俩同去取点信件。

这年头,一根网线连结南墙北角,比飞机速度快,比铁轨铺得远,寄信的确实少了。信箱里尽是些花里胡哨的广告单页,没一点要紧东西。

见沈流飞望着手里一叠废纸出神,谢岚山问:“你是在等谁的信吗?”

沈流飞面色严峻,点一点头:“唐小茉。”

谢岚山自然记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知道她因为爷爷唐肇中的事情出去游历散心,每经一个地方,就会给沈流飞寄一张当地的明信片。

没破案前三个人相处得甚是愉快,谢岚山有点瞎吃味儿:“这小丫头为什么联系你却从不联系我呢?别说明信片了,一通消息都没有。”

沈流飞仍是一脸冷淡严肃,眉头却拧得紧了些:“兴许是我多心,可我总觉得她出事了。”

谢岚山一惊:“怎么说?”

“她曾跟我提过,她认为一直有个男人在暗中跟踪她。”沈流飞告诉谢岚山,最后一张明信片是一个月前唐小茉从泰国曼谷寄来的,明信片上没正行地说她跟人妖亲个嘴后要去迪拜坐坐黄金马桶,可自此之后便再无音信。

虽说这丫头疯起来就不靠谱,可能忘记了再寄明信片,但奇怪的是她那几乎天天晒照的微博也同一时间停止更新了。

最后一条发出的微博是张自拍照,照片里的唐小茉大咧咧地比着一个V字,脸上阴霾尽扫,笑靥如花,从照片背景来看,她当时的确人在曼谷。

连刮几天北风,天气愈发冷了,谁都知道即将下雨,可这雨却迟迟不肯落下。这种将雨又不雨的潮湿阴郁没完没了,惹得人心里发毛,浑身不舒爽。

没收到明信片,沈流飞开车送谢岚山去高校。

下了车,阴风阵阵吹袭。谢岚山抬头看天,风雨欲来时候,他的太阳穴一阵胀疼狂跳,莫名感到非常不安。

“哎,表哥,路上开车小心。”这声表哥是叫顺嘴了,倒似情人捡的喁喁情话,缠绕齿间,很是动情好听。谢岚山又看了看满天令人烦躁的浓云后,若有所思地说,“你看这天,阴沉得像快塌了一样。”

谢岚山来到师范大学的多功能厅,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却发现大门紧闭,还上了锁。

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二十分钟,才姗姗而来一位接洽的老师,告诉他警民互动的活动临时取消了,原以为他们市局里会有人通知他,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然而没人通知他。

对方挺客气,点头哈腰地不停致歉,谢岚山理解地笑一笑,打个电话回去问情况。接电话的是小梁,说是省里突然下达的命令,要求他所有的警务工作必须立即停止。

谢岚山满腹疑惑,可小梁支吾不清的,几番招架不住,后来索性就挂了。

省里的决定太奇怪,队友的反应太蹊跷,谢岚山有些丧魂落魄,离开师大多功能厅,躲进校园僻静的一角,独自坐在一只油光水亮的石凳子上。他身后有个不高不矮的坡,号称师大的情人坡,这个时间人影寥寥,待天黑下来,满坡都是交颈而拥的年轻学生,嘴对着嘴,发出阵阵象征着美好爱情的黏腻声响。

来之前,谢岚山被陶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注意新时代的公安形象,所以收起平日里的恣意懒散,特意换了一身熨烫过的警察制服。藏蓝色的外套,浅清蓝色的衬衣,一条皮带束出不赢一握又结结实实的窄腰,又飒又挺拔。谢岚山本就生得挺拔俊美,再穿上这身倍儿彰显精气神的警服,简直帅得人中无二了。

师大阴盛阳衰,校园里往来十个学生,九个得是青春窈窕的大姑娘,所以一双双眼睛全冒着绿光,死死盯在谢岚山身上,像一只只饿陷了眼眶的狼。

换作平常心情好的时候,谢岚山自是很享受这种来自异性的爱慕目光,也必投桃报李,回赠对方情意绵绵的微笑与注视。

但他今天就是莫名感到不得劲,好似刑侦工作干得久了,总难免会在厄运降临前产生相应预感,如憧憧阴影,甩之不脱,令人不安。

强烈的不安感打起了旋,形成一股荒蛮有力的涡流,在他心里冲撞、翻搅,谢岚山口干体燥,在冬天的风口下坐不了一时半刻,就将制服外套脱了下来。

说来也怪,以前他从不觉着这99式制服有多好看,甚至还没少嫌它太过严肃死板,不利于外出侦查办案。

可这会儿看来却是好看得紧,他记得清清楚楚,念警校时第一次拿到学校下发的警服,就迫不及待地穿着它下社区服务,一个年纪大出他两轮的阿姨张口就喊他“警察叔叔”,他腾一下就红了脸。

现在想想,也说不上来当年到底羞涩个什么劲,只晓得这件制服一穿上身,肩头担着的分量就沉了,随之而来的荣光与骄傲值得他一辈子深刻心底。

想到这里,谢岚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能透过今天的凛凛寒风触摸到当年的一腔热血。

亏得手指是有记忆的,甚至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有这样的记忆,他记得警服加身时坚挺的质感,肩章重抵千斤,胸徽熠熠发亮。

他虔诚又温柔地抚摩起这件警服,抚摩着上头的领花、警衔与胸徽,越摸越心跳如雷,就像触摸爱人的唇鼻与肌肤。

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单单一件衬衣的谢岚山倒不觉得冷,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灰中发白,简直像块冷冰冰的敛尸布。

真的要变天了。他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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