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洲:“搬家?”
搬家是件大事情, 从一个熟悉的房子里,带走这里的几乎所有东西,挪去一个陌生的房子。
“你……愿意吗?”
喻雾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得很早, 他之前打擂,是按运动员的标准被培养,他心率比普通人慢一些。但碰见谢心洲之后, 心动过速的情况屡屡发生,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
他现在心脏突突地跳着, 等着他回答。
明明只是问搬家, 搞得像求婚。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喻雾说, “不急的。”
“我觉得挺急的。”谢心洲偏头看了眼琴房。当初买这间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上一任房主在琴房做的隔音,他们家里的女儿学钢琴的,当初担心女儿练琴影响邻居所以琴房装修的时候塞了不少隔音棉。
谢心洲在心里默默算了下,确实很多年了, 隔音棉老化是没办法的事情。找工人来重新填塞装修也不是不行……
但他懒,怕麻烦。
喻雾尝试问:“那……你还去车库吗?”
谢心洲回神,看向他:“去啊。”
“……喔。”
“今晚去车库, 明天去庄园。”谢心洲提着唇角笑起来。喻雾意识到了他是故意的, 但没恼, 反而很开心。他上前一步, 胳膊绕过谢心洲单薄的腰,兜住, 凑过来吻他嘴唇。
他吻得温柔又亲昵, 分开的时候恶劣地在他下唇边缘咬了一口。
说:“逗我是吧。”
由于身高差距, 谢心洲需要稍微抬头, 因而他头发顺软,刘海末梢垂在眉毛和眼睛之间, 抬眼的时候从喻雾的视角来看,乖巧的不得了。
然而这张乖巧的脸对他说:“你逗起来挺好玩的。”
谢心洲周围的人大多会觉得他非常社恐,不善言辞,很多时候是沉默的,不近人情。但在喻雾这里,谢心洲是性感的。各个方面的性感,穿戴整齐的性感。
小区地下车库有三层,谢心洲的车位在负二层。琴没有进琴盒,直接握着琴颈拎了下去。
喻雾拎两个凳子,谢心洲不需要谱架,坐下后,他调整了一下尾柱,然后……
“又忘拿防滑垫了。”
小区的地下车库地面铺着类似橡胶质地的地垫,这些天雨雪天气,车轮碾进来的潮气挺厚,尾柱需要一个防滑垫。
喻雾:“我上去拿吧。”
谢心洲嫌麻烦,摇头,指了下尾柱末端,说:“你把脚放在这,帮我抵着。”
于是喻雾也成为了演奏的一部分,他坐在谢心洲的侧面,地下车库如谢心洲说的一样,投射很好。这是个足够大的封闭空间,音符在琴箱里共鸣,声音撞到天花板、底板、墙壁。
这里是负二层的F区5A,远处有车驶过带起风声,与谢心洲的舒曼碰撞应和。
这是一个相当近的欣赏位置,近到他能看见独奏家揉弦时候手背蹦起的青筋,指关节按弦的力道,以及琴弓滑过时候琴弦的颤动。
SUV从面前驶过,车主很震惊有人在车库里拉琴,但依然是正常的车速开过去。车库的声场也非常好,墙壁那边的鸣笛声、发动机的启动和熄火声……
喻雾忽然意识到,谢心洲真的非常适合在各种荒诞的场景里演奏。那个混乱不堪的宴会厅,这个车来车往的车库,他又一次觉得半山庄园的宴会厅保留了东南角的小舞台,是一个好到不行的决定。
因为谢心洲也一定非常适合在八角笼旁边拉琴。
当初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他想要自己打擂的时候谢心洲在旁边拉琴,他要自己的血溅到他的琴上和脸上。
庄园一直是管家孙昂在打理,喻雾管他叫孙叔。
第二天清晨,喻雾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给孙叔去了个电话,他问孙叔家里有没有打扫好的卧室,孙叔是经验老道的管家,立即告诉他说所有卧室都随时可以住人。
谢心洲每天起床后都是类似行尸走肉的状态,非常萎靡。他在餐桌边坐下,低垂眼眸,喻雾递给他筷子,他接过来,停顿了起码五秒钟才去夹煎蛋。
“那个。”喻雾说,“庄园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过去了。”
“嗯。”谢心洲点头。
他早起就是这样,什么都能点头。
“那你今天去乐团之后,我就在家里收拾一下,把这季节的衣服先带过去。”
“嗯。”谢心洲端起牛奶抿一口。
“我们……”喻雾知道他这时候的状态,大脑未能完全启动,又说,“我们住一间卧室吧。”
“嗯。”
他心里荡漾着涟漪,飘飘然。谢心洲背着琴换鞋走了之后,他接到凌琦瑞的电话,凌琦瑞这人向来注重效率,讲话只讲重点。
“昆仑决打不打?”
就这么一句话,什么俱乐部什么赞助都不用你操心,就问打不打。
喻雾:“打。”
“得嘞。”
虽说现在画漫画的收入还算可以,跨年擂的冠军奖金加上卖给尹心昭的股份,喻雾的存款负担得起庄园目前的开销,但人不能坐吃山空。
况且,谢心洲要搬过来了,他希望自己能像当初对尹心昭说的那样。
漂亮精致的树脂娃娃,需要一个城堡。
很快,第二通电话打过来。看见来电人,喻雾差点把手机摔出去……是他的编辑白澍。
那手机在手里嗡嗡嗡地震动,喻雾感觉握了颗拽了保险栓的手-榴-弹。
另一边,谢心洲人都到了乐团才反应过来早餐时候答应了些什么事。什么叫住在一间卧室,他有些疑惑,是庄园其他房间租给别人了吗?
啊,这样想也合理。谢心洲在心里默然点头,那个庄园有一百多个房间,除去住家保姆们和管家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的话,其他房间也确实浪费。
不过他确实很想念那个宴会厅,东南角的小舞台。那个宴会厅确实有非常好的声场和投射效果,就像一个真的小型的音乐厅。
胡桃夹子舞剧在周末,有两天,周六傍晚一场,周日傍晚一场。所以这周末会加班,那么下一周的周一周二就会休息。
傍晚指挥和经理跟大家讲了后面的工作流程后就下班了,深冬里,天早早地就暗了。
今天依然没有决定大提琴声部的首席乐手人选,大家也遗忘了这件事情,不是所有声部都需要首席,搁置也就搁置了。
其实谢心洲自己也忘了,今天下排练后喻雾说在乐团外面等他,他刚要走到院门的时候,被后面的声音叫住。
“朱老师。”谢心洲停下。叫他的人就是乐团指挥朱老师。
指挥走过来,说:“耽误你几分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
“这个问题不着急回答,你可以当成一份作业,小谢,我想知道你当初学大提琴的动机,以及坚持下来的理由。”朱老师毫不避讳地说,“作为我挑选你作为大提琴声部首席的理由。”
“以及,请你在两天内录制圣桑的《天鹅》发到我邮箱。”
喻雾的新车停在外面,崭新的福特烈马大沼泽地,一米九的白毛青年靠在它车门上,格外适配。
喻雾替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同时手拎过他背后的大提琴。
见他表情有些怪,似乎正在纠结一些事情,一时以为他后悔了,便问他怎么了。
喻雾坐在副驾驶,刚好伸手去右边拉安全带,喻雾还没有把门关上,就扶着副驾驶的门看着他。谢心洲说:“庄园里,有酒吗?”
“酒?”喻雾点头,“有。”
“我晚上能喝点吗?要录一首曲子。”谢心洲说。
有乐团的同事盯着这辆大沼泽地差点走路撞了路灯,这车确实帅得没边了,两米的车高,2950的轴距。谢心洲坐在副驾驶,脑袋靠着头枕,有点愁。
《天鹅》,当年在柳教授大师课上他拉过一次,这首曲子他不熟,一点都不熟。
一路开回庄园,并不是谢心洲想象里的许多人住在这栋房子里,这庄园冷清得可怕,因为没有人气而萧条又苍凉——谢心洲很喜欢。
直到他下了车走进建筑内部,倏然发现这个房子真的是太美好了。
它远离市区,远离人群,没有声音。
不会有人来,甚至不会有人靠近……
一楼巨大的客厅有5米挑高的天花板,水晶灯一尘不染,每一根垂坠下来的水晶条都透亮着。管家孙叔把喻雾的车停去后面之后,回到客厅说:“请问先生,现在吃晚餐吗?”
喻雾用询问的眼神看谢心洲,谢心洲说可以。
晚餐喻雾让孙叔开了瓶酒,比较好入口的,偏酸甜的利口酒。毕竟他见过谢心洲喝完5度啤酒的样子,说明他酒精不耐受,所以没有开太猛的酒。
《天鹅》,它的谱子只有一页,但谢心洲一直拉不好。拉不出天鹅那样柔美优雅的感觉,又或许,人们认为天鹅是忠贞爱情的象征,所以在谢心洲这里又添了一层难度。
晚餐没有在很夸张的长形饭桌,是一个比咖啡桌大一圈的小方桌。
谢心洲连喝了三杯后,喻雾问他:“你还好吧?”
“麻烦你,帮我把琴拿过来。”
“好。”
喻雾刚起来,准备去拿他的琴,就靠在餐厅门边的墙上。
结果起身起一半,谢心洲又后悔了,直接起身按住他肩膀又把他按回去坐下。坐的是精致的单人的小沙发,米白色的,很雅致。
谢心洲酒量不行,跨坐在他腿上,这沙发太窄,喻雾担心他神智不清地滑下去,赶紧兜住他腰。
“你别摔着了。”
“喻雾。”谢心洲两只手捧起他脸,问,“你听过苏州评弹吗?”
“没有。”
“我学琴的时候,天天听,就在我家楼下。”谢心洲说,“我给你唱一曲。”
吴侬软语婉转地唱出来,吐息之中仿佛都是江南烟雨。
谢心洲给他唱了首《无锡景》,用他家乡的秦淮方言。
“我要一段情呀,唱拨诸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