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定定地不说话,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眼,心脏像是被人注射了一管高浓度的兴奋剂,无比亢奋地鼓噪。
他心脏发痒, 掌心发痒,连带着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兴奋。
他想亲郁兰桡。
郁霈还未卸妆,他只好硬生生忍住所有的躁动,不动声色的咽下唾沫。
“看傻了?”郁霈根本没发现他百转千回的压抑, 伸手在他鼻尖上点了点,随即被人握住手腕一拽, “嗳……”
陆潮力气很大, 捏得郁霈手腕骨微微发疼, 眼底神色幽深炽热,像是藏着一团剧烈的火焰。
郁霈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燥热,下意识挣扎了下,但没挣脱。
陆潮嗓音很哑, “郁兰桡。”
“嗯?”
“你真的在这儿吗?”
谢幕后的剧场归于平静,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空荡荡的戏台, 再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郁霈, 猛地恍惚了一瞬。
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是我,我在这儿,我会一直在这儿。”郁霈握起他的手, 轻声抱怨:“我要去卸妆了,勒得头疼。”
两人回到后台,其他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后两天还有演出, 郁霈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后台只剩两人,郁霈先把凤冠和凤钗一一拆掉放在桌上, 仔仔细细卸掉油彩发觉他一直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怎么这么盯着我?”
“你好看。”
郁霈忍着笑,用清水洗干净脸,这才想起严致玉:“对了,你妈妈呢?”
陆潮一边帮郁霈脱戏服,这也才记起他根本没想起看严致玉去哪儿,略有些尴尬地沉默了半秒,“不知道。”
“……”郁霈无奈叹气,随即腰上一紧,“哎你轻点儿,这个戏服很贵的,弄坏了没地儿再做一件了。”
“知道。”陆潮放轻动作,帮他脱掉沉重的戏服,摸到几乎湿透了的衬衣。
撕掉胶带的额角有些泛红,残存的印子看着也很令人心疼,陆潮抬手将他拥进怀里,“难不难受?”
“嗓子有点干。”
陆潮拢得更紧,低声说:“回去给你煮汤。”
“嗯。”郁霈双手抱住陆潮劲瘦的腰,埋头蹭了蹭,“我先换衣服,你帮我把东西收拾了。”
陆潮松开手,郁霈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换衣帘,出来时发现东西倒是收拾整齐了,但人不在,正想叫人就听见门开了。
郁霈恍了一秒。
陆潮捧着一束蓝紫色的花,走廊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
他长得高,皮肤冷白头发漆黑,眉眼修长张扬,锋利的单眼皮藏着无与伦比的温柔。
嫩绿的叶子蓝紫色的花,清隽高冷的青年,盛夏忽然在这一瞬间具象起来。
郁霈看着陆潮捧着花一步步走近,微微垂下单薄的眼皮,凝神看向自己,心像是夏日薄荷气泡水里的冰块,一寸寸融化。
谁说陆潮是不懂风情的直男呢?谁说他不懂温柔只会凶别人呢?
他明明很会照顾人,很体贴。
郁霈觉得该说幸运的是人不是陆潮,而是他,他前世今生拢共活了二十七年,做过别人的天,也做过别人的盔甲,只在陆潮这里做回了“小公主”。
他见过支离破碎,走过浴火饮血。
“谢谢。”郁霈接过花,在心里补了一句:谢谢你,二十一世纪的陆潮,谢谢你让我在这里有了一个家,有了扎根的沃土。
飘零的郁兰桡,在百年后找到了属于他的那片土地,从此扎根,肆意生长。
手机震动,郁霈接起来:“阿姨。”
严致玉在那头笑得和蔼:“哎呀宝贝今天唱得真好,不过我那个位置不太好打赏呀,我今天还特地戴了东西来了呢。”
郁霈:“……不要紧的,只是您怎么先走了,我今天太忙了没顾上跟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见外,我瞧着你得忙就先走了,等你演出结束了跟陆潮回家来吃饭再见也不迟。”
“嗯。”郁霈头发微紧,侧过身由着陆潮给他挽头发,“那我不打扰您忙了,阿姨再见。”
陆潮挽头发越来越娴熟,郁霈随意瞥了眼镜子,十分满意。
两人并肩出门,郁霈这才看到那些隆重的大花篮,陆潮让人将餐食送到清河班,郁霈吃完也不用折腾就能休息了。
“我哪有这么娇气。”郁霈忍着笑,在他的半喂下总算吃完了一顿饭,撑得神思倦懒不想动弹。
从吃完饭开始他的手机就一直没有停过,各种各样的道贺电话络绎不绝,徐骁在群里嗷嗷他上热搜了。
郁霈点开微博,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清河班首演的盛况。
从小玉佩到清河班再到京剧与贵妃醉酒,郁霈如同一颗星火落入荒原,一出戏,满堂彩,将沉寂多年的京剧重新拉回人前。
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报道小玉佩的惊艳与成功,甚至连平城大学也一并上了热搜,连带着他和陆潮的感情也被一并挖出来。
郁霈手一顿。
陆潮看他神色不对,抽走手机按灭,“别怕,我找人把这些屏蔽了,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家里也不在乎,别有负担。”
郁霈撑着下颌看他:“陆潮,你怎么这么好啊。”
“知道我好还不喊句老公亲亲我?你也就是嘴上……?”陆潮唇上一软,半句话噎在嗓子眼儿里,傻了。
郁霈撤开身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把碗洗了,我去洗澡。”
陆潮:“……………………”
演出持续三天,郁霈也连唱了三天。
从贵妃醉酒到凤还巢再到霸王别姬,每一天都是满堂喝彩。
最后这天谢幕时,郁霈领着清河班全体在台上向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微微喘着气道谢。
“感谢大家喜欢京剧、喜欢清河班,也感谢大家的支持与抬爱,让我们这三天的演出如此圆满。”
郁霈嗓音清冷与唱戏时的凄哀婉转截然不同,反而增添了几分端方优雅,“这是我们首演的最后一场,为表感谢,让我为大家再演唱一段虞姬舞剑。”
“好!!!”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郁霈握起鸳鸯双剑,鱼鳞甲下坠流苏,行动间动作流畅英武,飒爽刚烈。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三天的演出结束,郁霈终于能松懈下来,依照诺言领着清河班全体到了陆潮提前安排好的一个度假村去团建。
众人都没来过这种高档地方,一个赛一个地局促,生怕把哪儿碰坏了。
陈津走在后面,看着陆潮跟负责人交流,小声问郁霈:“老大,你俩现在是真的在一起啦?”
郁霈顿了顿,笑了下:“嗯。”
“我就说嘛,为什么他以前看我那眼神跟要弄死我似的,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肖听也凑过来深有同感。
郁霈有些无奈地跟两人说:“他就这个脾气,你们多担待些。”
“不过最近却没怎么看他吃醋,改性子了?”
郁霈也觉得奇怪,但一直忙也没什么时间问,况且他不吃醋自己也好过点儿,毕竟陆潮吃醋,最后遭罪割地赔款的是他。
度假村里设备齐全玩法多样,一听陆潮说随便玩儿,今天一切消费都由他来买单就兴奋得当场喊“老板娘”。
郁霈怔了一瞬,刚想开口就听陆潮十分自然地应了,“爱听,以后还这么喊,谁喊得响,以后到这儿来玩还免费。”
“……”郁霈无奈道:“先去吃饭。”
郁霈心里开心,不止是演出成功,更是清河班真正组起来了。
以往他滴酒不沾,天水班的人也不敢跟他劝酒,但现在不一样,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被侵蚀了,又像是被染上了凡尘色彩。
他无奈端起酒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许再喝酒了啊,你们学学桑敬跟岑忧,又乖又听话,比你们省心多了。”
“知道!”
“明白啦老大!”
“我们明明也很听话!小郁爷您不能偏心!”
“就是就是!”
桑敬和岑忧俩人头对头喝果汁,正一门心思研究怎么对下次要练的戏,认真得让人咬牙切齿。
肖听“哎”一声叹气,“不许这么卷啊,这么年轻还这么刻苦,还让不让人活了?”
岑忧藏在桑敬肩膀后,眨巴着眼睛看肖听。
叶崇文笑着望向郁霈圆场:“放心吧,我盯着他们,这次首演成功他们也高兴,破例让他们喝点儿吧。”
陆潮出去接了个电话,耽误的时间久了一些,回来时就发现郁霈脸颊通红,整个人醉得糊里糊涂,比戏台上醉态婀娜的杨贵妃更娇。
他一推开门,四下扫了一圈,“谁给他的酒?”
众人不敢搭腔,叶崇文笑了笑:“他心里高兴就让他喝一次吧,这几天他那根弦都快绷断了,也该放松一下了。”
郁霈眼神迷蒙,脑子里热烘烘的犯晕乎,看到不断重叠的人影,撑着桌子起身朝他走过去,刚一迈步腿就软了。
陆潮眼疾手快接住他,松松揽在怀里看向清河班众人,“都别喝多了,散了就各自找房间休息,有事儿直接找经理。”
顿了顿,陆潮望向俩小姑娘,“你们早点回去。”
岑忧乖巧点头:“知道啦师爹。”
陆潮半扶半抱带着郁霈回房间,谁知道他死活不回去,非要去草坪上看星星。
“……别乱动,我抱你去。”陆潮实在没办法,当着度假村员工的面儿打横抱起郁霈,然后跟他交代:“乖点儿,再乱动一会儿掉下去了。”
郁霈喝醉比平时黏人得多,蹭着他的肩膀喘息,“热。”
“今天三十九度能不热么?让你回房间去吹空调你非要去看星星,不热你热谁?”陆潮没好气地开口,但语气十分温柔。
他找了处修剪整洁的草坪,坐下来将人抱在怀里,顺手捋了捋他额角的头发,“你还能看见星星吗?”
郁霈醉得昏沉,望着稀稀朗朗的星光,抬起手指了指,“那颗星星呢?”
“哪颗?”
“一百年前那颗。”
陆潮心念微动,握着他的手往东方以指:“那儿。”
两人在草地上认了会星星,郁霈酒劲儿更浓,连喘息声都比刚才重了一些,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肩膀要起来。
陆潮按着他的肩膀,“小公主,你又要干什么?”
郁霈轻蹙眉角,仿佛是很不乐意地拨开他的手,再次凑上来又被压下去,他有些烦了,直接将陆潮压在草坪上。
陆潮被他严丝合缝压住,手撑在地上想扶起他起身,一抬手就被他按住双手举在头顶,郁霈醉意朦胧,双眼红得像是被人揉过。
陆潮轻轻咽了下唾沫。
郁霈体温偏低,此时却被酒精烘得滚烫,连呼吸都氤氲着强烈的燥热悸动。
陆潮正走神,滚烫的唇便压了下来,他心尖猛地一跳,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动作看向周围。
“郁兰桡。”陆潮放轻了声音哄他:“这儿会有人经过,一会回去再说,不是要看星星的么?你先……”
郁霈拧起眉,按住他手的动作更强硬,毫无章法地凑过去咬他的唇,呼吸间陆潮隐约听见他问:“你不想亲我吗?”
陆潮一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唇,本能吞了下喉咙。
郁霈用那双水汽迷离的眼与娇态毕露的乖软在向他无声索吻,四周光线昏暗,虫鸣交替,陆潮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管他谁会看见。
陆潮就那么躺在地上,抽出一只手扣住郁霈的后颈往自己一压,唇舌瞬间侵占,以最猛烈的攻势开疆森*晚*整*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