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脉?
什么是喜脉?
夏芒大脑瞬间宕机了。
虽然他是学西医的, 但是其实他完全知道“喜脉”是什么,只是在这一时刻,因为认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就好像没听懂一样。
其实心里已经兵荒马乱,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冷酷严肃了, 同学被他一盯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甚至升起愧疚之情, 总觉得自己好像造黄/谣了, 连忙打补丁说:“啊,这个, 其实我经常诊错的, 我师父也说我说学艺不精……你、你说你没有对象,怎么可能怀孕是吧?主要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夏芒故作镇定,他双手都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说:“嗯, 你是担心我是不是生什么别的病了吧?我会去做检查的。这件事……”
没等他说完, 同学先一步主动向他保证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你注意身体。”
夏芒:“好,谢谢。”
说完, 夏芒走了。
同学目送他离开, 看见夏芒脸上略微流露出困惑的神情,这让他冰冷冷的气质变得柔软了几分, 似乎夏芒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被这样荒唐地诊断, 越发让同学确定是他弄错了。
夏芒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冰清玉洁、生人勿进,怎么可能呢是吧?
但其实当下的夏芒的心情相当复杂, 说惊喜是又惊又喜,说害怕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并且掺杂了愧疚感。
他一下子都没办法分清楚究竟是生病更可怕,还是怀孕了更可怕。
只是他有一种直觉,直觉同学说得多半没错,结合他自己最近的重重身体反应,很可能是真的怀孕了。
为什么愧疚?
因为他觉得要是真的怀孕了,自己得承担一部分责任,有那么几回,套用完了,是他晕了头,跟卫峻风说反正又不会怀孕,以至于造成了风险。
很难说他当时不是故意的,或许是因为激素的影响,也或许只是因为他自己内心的渴望,他在期待着能得到一个孩子,即使只能在某几个短暂的时刻可以感受一下幻觉也好,所以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事后都没有吃药。
不是完全没有怀孕的可能的。
自己不做安全措施跟备孕有什么区别?
就算他是不容易受孕的双性人也一样。
夏芒还是觉得恍惚。
他回到实验室,坐下,摸了摸自己感觉之前觉得胖了现在觉得好像也不够装下一个小孩的肚皮,真是难以置信。
怎么办呢?
他弯下腰,把额头抵在左手的小臂上,注视着自己的腹部,想,里面真的装着一个小生命了吗?他和卫峻风一起制造的小生命?他没经过卫峻风同意就藏了一个同时拥有他们血脉的小孩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跟他一样吗?
夏芒去买了验孕棒做尿液检查,结果是两根红杠。
保险起见,他又给自己做了血液检查,再次确定了怀孕的结果。
就算不去照B超,他也能给自己下诊断,99.9%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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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峻风当天就发现了夏芒不对劲。
首先是夏芒说晚上不回家,说做实验做得太晚了,打算在学校旁边的酒店凑合一晚上,让他训练回去了自己睡觉,不要等了。
卫峻风当时还真信了,但是他不能真的扔夏芒一个人在学校那边过夜啊,多危险啊,于是坚持在训练结束之后去夏芒学校附近坐在车里等着,一直等到快12点,夏芒离开教学楼,把人接车上来。
一边给夏芒系安全带,他还要一边叽叽歪歪地抱怨:“你老师怎么回事,给你派这么多活,工作太大了吧,你不能这么逆来顺受的,多累啊,你也要跟他提提意见,有些没必要的工作就不要做了。”
夏芒更愧疚了,其实老师今晚上走之前还问他怎么还留实验室,平白无故让人家一挺好心的小老头背锅了。
明明是他自己不想面对卫峻风,想要自己先冷静一晚上。
谁知道这个卫峻风这么黏人,他找了好几个借口了,卫峻风也不嫌弃麻烦,非要亲自过来接他,害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只能够乖乖跟卫峻风回家去了。
一回家。
桌上还放了个新的蛋糕。
卫峻风做展示状,还自己给自己配乐:“锵锵,我又给你做了个新的蛋糕,今天我们有的吃啦!”
夏芒更更惭愧了,心想,我怎么这么坏啊?
卫峻风给他切了一块蛋糕:“吃吧吃吧,肚子饿不饿啊?饿的话,我再给你下点小馄饨吧,这不容易积食,明早起来也不会胃难受。”
夏芒愁眉苦脸的:“你别喂我了。”
卫峻风还以为他是注意形象管理,说:“怎么了?你还不胖,还在健康的范围内,多吃点没事的,今天学得这么晚,肯定要补一补啊。”
夏芒:“我真不想吃。”
卫峻风:“那我自己煮点吃。”
卫峻风煮了一大碗。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蛋糕以后开胃了,夏芒闻到馄饨的味道觉得开胃了,多看了两眼,卫峻风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吹凉了递到夏芒的嘴边,夏芒没说话,默默地吃了。
还别说,卫峻风调馄饨馅也是一绝,味道鲜美,口感弹软,他吃了第一个,就忍不住吃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口一口,跟个小孩似的,大半碗馄饨都被喂进他的肚子里了。
夏芒没吃饱,但是觉得差不多得了,拒绝继续吃,说:“吃饱了。”
卫峻风很满意:“我看看。”
夏芒:“看什么?”
卫峻风伸手就来摸他的肚皮,微热的粗糙的手掌贴在夏芒的肚皮上,让他弯腰躲了一下,卫峻风哈哈笑着来抓他,非要检查,还说:“好了,看来是真吃饱了,这个小肚子,摸上去像怀孕三个月一样,哈哈,怀了我亲手做的两块蛋糕和馄饨。”
这要是夏芒没怀孕,说不定他还能够跟卫峻风一起开玩笑,但是他真怀了,虽然还不太确定月份,但他估摸着就是三四个月。
卫峻风这个破嘴怎么那么灵验呢?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吗?
卫峻风还搁那觉得自己很幽默,嘿嘿直乐,乐着乐着看到夏芒脸色不好,打了个嗝赶紧停住笑声,说:“我不是嘲笑你胖了,我没觉得你胖了,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手感刚刚好,老婆,老婆,对不起。”
夏芒看他这么战战兢兢的,心里头有股说不上哪来的气,有那么一丝冲动想要直接跟他坦白了怀孕这件事,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看卫峻风这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啊,卫峻风完全没想要有个小孩。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卫峻风还在拼事业的时候,怎么能为家庭停下来?
怪他自己太自私,他愚蠢的渴望真的造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夏芒越想越对自己生闷气,因此,也没回答卫峻风的话。
搞得卫峻风晚上也没敢直接睡了,跟他打商量说:“小芒,你要是觉得自己胖了需要减肥,我觉得也可以的,但是不能不吃饭,我已经关注了好几个减肥博主,我看他们做的饭又营养又美味,我来给你做,好吧?”
夏芒太烦心了,比以前更难压住脾气,语气不太好地回答:“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自己游泳已经很忙了,不用管我,你自己专心训练吧。”
卫峻风“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犹犹豫豫地说:“老婆,可是……”
夏芒:“没什么可是!”
卫峻风:“哦。”闭嘴了。好凶哦,小芒,真的很像一个医生了呢,当医生的嘛,就是要凶巴巴的更让人安心。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卫峻风总感觉自己开荤就在昨天,每天都想要做新郎,所以他尽量把自己训练到精疲力尽,就不能留什么气力。不然一旦夏芒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像是一只在发/情/期的公狗想要搞这搞那。
不巧,今天他就不觉得累。
夏芒才刚跟他发脾气,他有点不敢,酝酿了一下勇气才偷偷摸摸地在被子里探过去,问:“小芒啊,你被我舔肿了的那里现在好了吗?我看看,没好的话我再给你擦点药吧。”
夏芒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都在咽口水了。
夏芒抓住他的手:“卫峻风,你别这样,今天不行。”
卫峻风:“今天为什么不行啊?那、那我就看一眼,我什么都不做,真的,真的。”
平时他们也会这样小打小闹,卫峻风已经很熟悉这一流程了,一般在他死皮赖脸的进攻下,夏芒半推半就的最后还是会从了他的,所以他没有马上停下,而是开始得寸进尺。
两个人在被子里推推搡搡,夏芒猛地用力一脚,把他给踢到床边,一个重心不稳,真的摔了下去。
夏芒连忙翻身,打开灯去看他:“受伤了没有啊。”
走过去一看,见到卫峻风真捂着下面蜷缩起来,夏芒一下子脸色煞白,连忙蹲下去问:“我踢到那里了吗?你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啊。”
他秉持着医生的职责,扒开卫峻风的裤腰带,精神满满的小兄弟就蹦了出来,还差点碰到他的脸。一秒钟以后,夏芒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骂道:“你别拿身体健康跟我开玩笑啊。”
卫峻风从地上爬起来,从背后把他抱住,往床上抱:“偶尔装一下才能发现你紧张我啊,小芒,老婆,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脾气这么大,是在学校受什么委屈吗?我不怕你跟我吵架,我就怕你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不跟我说,像是前面几年那样,明明还好喜欢我的,却不跟我说,搞得我战战兢兢的,也不敢来找你。你把烦心事跟我说一说,我确实不一定能帮你一起解决了,但是我可以帮你承担一半的坏心情啊,我可以跟你一起抱怨,我不会嫌弃你有负能量,我陪你骂人,我们骂完了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芒被他说得心底酸涩,所以,当卫峻风在亲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而是说:“ 我是觉得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给你摸一摸吧。”
卫峻风也是个好哄的:“好啊好啊。”
完事了,卫峻风抱住他睡觉:“晚安,小芒,害怕的时候做梦的时候把我一起梦进去,我在梦里也要陪着你的。”
夏芒更更更愧疚了。
他又是一晚上没睡好,想了很多事,在想自己的父母,在想卫峻风,在想卫峻风的家庭,在想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得不做好最坏打算。
万一他生下来的也是个畸形的孩子呢?
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和在资料书本里都曾经见过不少本身就有畸形的病人,不顾遗传的风险,非要生下遗传了畸形的孩子。
每一次他都会想,为什么一定要生下这样的孩子呢?只是因为无知吗?可他并不是那种无知的病人啊。
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个畸形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有多少心理阴影。
他无数次地黑夜里想,为什么父母要生下他,为什么他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是可以选,他情愿自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
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卫峻风,他还想要见到卫峻风,所以他还活着。
爱究竟是什么呢?
他转身侧卧,看着卫峻风安然睡眠的脸庞,心想,就算他们互诉衷肠,就算他们躺在彼此的身边,爱也不能让卫峻风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所想,并不能让卫峻风发现他正在失眠辗转。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一会儿。
梦里没梦到卫峻风,倒是梦见了一个小宝宝,五官看不清楚,但是却让他觉得很可爱。
小宝宝坐在那里像是在乖巧地等待他,问:“妈妈,你不要我吗?”
夏芒嘴唇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宝宝又问:“妈妈,你不要我吗?”
夏芒想,是我要问你,你想不想要我这个妈妈?
小宝宝似乎要回答他,踉踉跄跄地朝他爬过去,但还没有听见回答,夏芒就醒了。
卫峻风把他叫醒了,他大概没睡着多久,天还是黑的。
卫峻风都快急死了,把他抱着,说:“小芒,你做什么噩梦了,还在说梦话,你梦见你爸妈了吗?你梦见他们干什么?你不要管他们,我肯定要你的啊。”
夏芒一摸自己的脸才发现都哭了。
卫峻风说:“在这等着。”
他睡衣都来不及穿,跑去翻衣柜,从柜子抽屉的深处找出来一个小盒子,顾不得其他地说:“我订做的婚戒,前几天刚收到的,我还想改天布置的浪漫点再跟你说,这个行不行,赶紧戴上,可不可以让你睡得安稳点?”
卫峻风很愧疚地说:“都是因为我,我没事当什么破运动员,我也不缺钱,要是以后还要害得你在夜里做梦哭,那我宁愿不游泳了,小芒,我们还是去领结婚证吧,这样可以减少你的不安吗?哪怕只有一点点效果。”
夏芒都怔住了。
他看着床边跟在罚站一样的卫峻风,愣愣地想,卫峻风在愧疚什么啊?
卫峻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是他自己想要个小孩,是他怀孕了不告诉卫峻风,是他让卫峻风为了他担心受怕,都是他的错啊。
夏芒抹自己脸上的眼泪,怎么抹都抹不完似的,他说:“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卫峻风:“我怎么没错啊?你不要怪自己,不准怪自己,只能怪我,都怪我。”
夏芒哭得更厉害了,他喉头哽塞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口:“真不怪你,是我乱发脾气,卫峻风,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