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厩里出来的时候白莱整个人都是懵的,是那种大脑缺氧的发懵,他知道马厩外面来了很多人,侯导和静姐好像也在,他们出来时大家一拥而上,把他和阮棉棉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只是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宕机,听得到声音却听不进内容,机械地被簇拥着到一旁坐下。
药物和注射器都取来了,訾一梦和喻柏再次进去给马打针,导演组忙着和兽医与牧场主人夫妇沟通,庄景雩和司观澜把围着的人都驱散开,让他和阮棉棉有个喘气的空间。
“棉棉,你们真的太厉害了!”冉羽知给阮棉棉摘下手套,激动地抱住他,“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看得有多紧张!”
阮棉棉才大哭过一场,这会儿眼泪都没干呢,泪痕挂着脸颊上,红着眼眶勉强笑了笑,刚刚在马厩里他都快紧张死了,二十多年来心脏好像第一次跳得那么快,每一秒都差点冲出胸膛,两条生命的份量太过沉重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当了一回助产士,整个过程中只觉得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出来之后却充满不真实感,好像上一秒还在隔间里紧张地抱着马脖子。他看着一旁的屏幕里正在舔舐幼崽的Shirley,一股奇妙的夹杂着感动的成就感不断涌上心头,再一次让他眼眶发热。
面对其他人的夸赞,他只是小声说道:“……莱莱才是最辛苦的。”
白莱垂眸坐在木头围栏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眼尾泛着红,出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绷得太紧了,松下来之后人就提不起劲来,连脏手套都顾不上脱,就那么呆坐着放空。池铭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上前去替他揭手套,白莱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躲开:“手套太脏了……”
“没事。”池铭说着,毫不介意地揭下沾满血污的手套,从反面团起来扔到废物桶里,如果换成以前,那么脏的东西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可是洁癖好像忽然就消失了,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才能让白莱舒服一点。
庄景雩在不远处看着,眼神晦暗不明,周围人太多了,再加上白莱看起来很疲惫,这时候他要是再和池铭争风吃醋的,遭罪的还是白莱,他忍了忍,生硬地移开视线,站在监视屏旁一言不发。
訾一梦和喻柏的打针工作进行得很顺利,Shirley知道他们是来帮助它和它的宝宝的,全程没有任何反抗,一动不动地让他们打完针。他俩出来时整个接生工作才算真正结束,连同九位嘉宾在内的整个节目组都松了口气,侯俊赶紧安排车让他们回去,剩下的收尾工作都交给工作人员。
阮棉棉还想说什么,只一个眼神,侯俊就明白他的意思:“放心,等会儿我们在客厅里留一个监视屏给你们,保证你们随时看得到小马的情况。”
有老大的保证在,大家都放心不少,纷纷上车返程,一路开回小木屋,大家几乎都没说话,气氛三人组中有两个累得不行,一个缩着脖子当鹌鹑,冉羽知和阮棉棉坐在一块儿,喻柏和訾一梦坐在一块儿,分别握着手给对方安慰与鼓励,无声地支持着彼此。
这次白莱没有上司观澜那一辆车,而是在池铭那一辆的后排,和庄景雩并肩坐在一起,池铭开着车还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白莱仍然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整个人蔫蔫的,脸色也不太好,池铭踩油门的脚不由得使劲了些,不过这种旅游观光用的小电车限速,最快也只能跑十几迈,他再怎么心急也没办法一脚油门冲回去。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直没有出声的庄景雩忽然问道。
池铭的视线立刻锁定在后视镜里的白莱脸上,自从上车开始他就没说过话,身体微微蜷缩着,眉头也微微拧着,看起来像是在忍耐。
“……胃有点疼。”白莱使劲儿咬了一下舌尖,勉强把干呕的感觉忍了回去,他自己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太过紧张,加上Shirley生产时他要直接面对羊水和鲜血,对于医生而言可能司空见惯的场面,对他们这种门外汉来说可谓是十分刺激,还有气味的加持,直到现在他好像还能嗅到附在自己身上的一丝腥臭味,胃部传来的不适在马厩里感觉还没那么清晰,现在却愈发明显。
“莱莱哥是不是饿过头了啊?”尔诚回过头来,“都四点多了,咱们午饭还没吃呢……”
听到吃午饭三个字,白莱的脸又白了几分。
偏偏尔诚最没眼力见儿,继续念叨道:“咱们回去是不是该先做饭,今天买了那么多食材,晚上可以……”
发现池铭和庄景雩越皱越紧的眉心,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没了声音,僵硬地会转过身正襟危坐,把嘴巴的拉链拉得死紧,一直到车停下都不敢再吭声。
一下车尔诚就迫不及待地溜了,过了今天,他对这小车都要PTSD了!
在接生时虽然戴了手套,白莱的衣服裤子还是难以避免地沾上了脏污,他下车后就开始纠结是先去做饭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其他人怎么可能再让他做饭,纷纷劝他回去,白莱也就没坚持,他现在有点难受,除了胃不舒服之外,头脑也不太清醒,回去洗个热水澡大概会好很多。
作为室友的庄景雩自然要陪他一起回去的,訾一梦也陪着阮棉棉,其他人就先去做饭。
“你呢?要不也去休息一下?”司观澜问喻柏。
喻柏推开小木屋的门,闻言摇摇头:“我就是进去当手机支架的,累不着,用不着休息,我和你一起做饭。”
尔诚蔫头巴脑地瘫在沙发上:“我不行了,我要饿死了。”
冉羽知用受伤的那条腿轻轻踹了他一下:“别坐着,起来帮忙做饭。”
尔诚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朝司观澜敬了个礼:“哥,我做点什么?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白莱不在,他们的大厨自然落到了司观澜头上,他笑了笑:“那我只能给你们煮意面,想吃什么?景雩和莱莱好像买了虾……”
喻柏跟在他后面翻冰箱,看他拿出一大堆东西来,有虾有培根还有牛排,不禁笑道:“你打算做多少种浇头?”
司观澜一听,还真别说,真有做浇头的味道。
相比其他几人,池铭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他一如往常沉默着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手里的动作没出错,心思早就放飞了。
他惦记着白莱说胃不舒服的事儿,帮忙洗好配菜后正好有工作人员送监视屏过来,他洗干净手过去说了几句,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等白莱和庄景雩回来时,司观澜的第一锅意面正好出锅,池铭也正好拿着几盒药回来,塞进白莱手里,白莱低头看去,是健胃散和几种不同胃药。
“还难受吗?”池铭故意无视白莱旁边的庄景雩,低声问道。
白莱下意识揉揉胃部,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好多了,谢谢池哥。”
池铭“嗯”一声,不放心地继续叮嘱道:“先吃饭,药留着,如果晚上还不舒服再吃。”
白莱应了,又谢了他一次,池铭没再答话,拉着他到餐桌边坐下,然后替他端了一份意面,白莱看大家还没吃呢,当下不好意思先吃,左看右看的愣是不动叉子,喻柏正帮司观澜装盘,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就先吃吧,我这还有几盘马上就好了。”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尔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牛排,狠狠咽了一下口水:“是啊莱莱哥,你不是都饿的胃疼了吗,快吃吧。”
訾一梦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说你小子怎么放着意面不吃呢,原来是馋牛排了。”
冉羽知也跟着假装吐槽他,夸张地描述他刚才饿成一片纸的样子。
尔诚嘿嘿笑,一点都不介意被拿来开玩笑:“我还要长肌肉嘛。”
庄景雩挑眉,伸手捏捏他的胳膊:“这肌肉确实不错,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正在煎牛排的司观澜和装盘的喻柏默契地一起开口:“还是得先长点脑子。”
小木屋里一阵哄笑,连阮棉棉都低头悄悄弯起了唇角,尔诚哀嚎一声蹭到白莱身边,委屈巴巴道:“哥,他们都欺负我一个。”
白莱笑得不行,推开他毛刺刺的脑袋,司观澜扭头问道:“你的牛排还吃不吃?”
“吃!”清澈天真的男大字典里就没有记仇两个字,欢脱地奔向牛排。
这一顿晚饭可以说是今天第一顿正经的餐,司观澜和喻柏厨艺都有长进,花了大功夫做的晚饭,虽然只是意面、牛排、沙拉和简单的汤,份量很足,口味也非常不错,大家都饿坏了,前半段只顾着吃饭,等吃到五六分饱,才有力气闲聊。
訾一梦一边吃一边看屏幕里的Shirley和它的小马,感叹道:“真神奇,它才生下来这么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
“好像半小时它就站起来了,然后自己会喝奶,”喻柏也觉得很神奇,“这么一想,人类长得好慢。”
“明天我们再一起过去看看它们吧,好歹也算咱们亲手接生下来的,”訾一梦说道,“当然啦,主要还是靠我们棉棉和莱莱。”
阮棉棉眼睛恨不得粘到屏幕上去了,他本来就很喜欢小动物,对亲手带到世界上来的这个小生命更是有种独特的情感,闻言立刻点头:“我想去。”
大家一致同意,干脆开始商量明天早上一起先去马厩那边,回来再做别的事情,正讨论得火热时,侯导煞风景的声音又从对讲机那边传过来:
“朋友们,明天上午咱们有安排,需要拍摄宣传照和广告,所以……”大概是在导演室感受到大家的怨气,侯俊清了清嗓子,“最迟九点,看完马都回小木屋集合。”
九人一阵欢呼,起哄说侯导终于做了一回好人。
导演室里的侯俊关了对讲,脸上是无奈的笑容:“这帮家伙。”
一个个的,不知道该夸他们懂事还是该说他们幼稚。
【作者有话说】
明天拍宣传照,都是火热的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