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洗完澡,换上儿童版的家居小和服,还是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花山院涟,干脆吩咐了一句,让佣人把晚饭拿到房间里一个人吃。
生气?那肯定生气。那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命?还轻若无物?这么折腾那颗炸弹都没炸真的是花山院家的祖宗保佑!
可是……气过之后,又是感激和感动。
萩原的仇,松田的仇,花山院涟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替他做完了原本他该做的事。不说声谢谢也说不过去。
“透少爷,晚饭送来了。”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
“放着吧,谢谢。”安室透答道。
“嗨。”佣人答应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安室透扁扁嘴,站起来,拉开纸门,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没人,迅速把放在门前的托盘端进屋内。
晚饭是蛋包饭,金黄色的蛋皮上用番茄酱画着一张笑脸,还用爱心圈了起来。是Q版的自己的形象,额头那两条交叉的鱼尾留海格外传神,一看就是花山院涟的手笔。
安室透看了许久,忽的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喃喃道:“算了,这次就不骂你了。”
有了决定,他心情不错地拿起勺子轻轻一划,割开蛋皮。顿时,里层没有完全凝结的蛋液流进内层的米饭中,夹杂着米香和各种蔬菜菌菇肉丁的香味飘散开来,让饿了一天的人食指大动。
诸伏景光坐在矮桌对面,看着小只的幼驯染一边吃着花山院涟做的爱心蛋包饭,周身都弥漫着开心的情绪,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不觉叹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忧伤。
——还说不会养孩子,这不是养得挺好的?几乎都没让他们帮过忙。我也想养小只的Zero啊……
另一边。
“啪。”一支羽箭正中红心。
靶子上,其他地方都光洁如新,唯有红心那一块不大的地方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
花山院涟又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弦上,拉满弓。
他用的不是比赛专用的那种复杂的复合弓,就是从古代沿用至今的最普普通通的木弓。或许是因为年份久了,木质的弓身已经被把玩得油润光滑,带着一种暗红的光泽,显得上面绘制的符文像是会流动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啪!”又是一根羽箭正中红心。
然而,因为红心处已经插满了箭矢,已经没有了后来者插足的余地。这一箭强势进入,震得靶子上插的箭矢纷纷扬扬掉下来好几支。
“你今天,心情很好?”萩原研二替他把靶子上的箭矢全拔了下来,连地上的也捡起来,放在一边。
“确实。”花山院涟又拈起一根羽箭,但目光却瞥了一眼放在边上的手机。
“等谁的电话?”萩原研二问道。
“没有。”花山院涟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
拉弓,松手,离弦,正中红心。
但他的心里却有些纳闷。
这么大的案子,公安没理由不知道。何况,落网的犯人是几年前害死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凶手,他就不信降谷零不关心。
——我都帮你把仇报了,居然不打个电话夸我吗?过份!
当然,要是花山院涟知道了某人不打电话的原因只是不打算骂他了,一定会垮下脸:别啊,你还是骂我几句吧!不夸我也没关系的,但是别不打电话啊降谷警官!
“外面似乎有事。”萩原研二示意他看门外。
“不是大事。”花山院涟目不斜视地继续抽箭。
“家主大人。”训练室门口,佣人等他射完一壶箭,这才恭谨地开口打断。
“什么事?”花山院涟放下弓,拿起雪白的毛巾,仔细擦了擦手。
“一刻钟前,本家的电话。”佣人答道。
“知道了。”花山院涟眉宇不动,朝他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跨出门,走进客厅边上的偏室。
固定电话放在一边,显然电话还是通着的。
“还真有耐心啊……”他忍不住一声嗤笑。
这里的佣人都是凤管家调拨过来的,调教得很好,从来不会让他操心。如果是凤管家有事,佣人早就报告了,不会等他的训练告一段落才开口。
本家?本家一向不重要的事比重要的多得多得多。
“喂?我是花山院涟。”他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电话另一边的人被放置了快半小时,耐心早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有了宣泄口。
花山院涟脸色带着一丝冷意,本家的人找他,无非也就只能为了这一件事。他收养安室透的时候并没有知会家族,只是告知了凤管家。现在京都那边的手续都办完了,想来其他人也是时候商议完,来找他发作了。
“……所以,你在听着吗?”那边的人显然气得不轻,一口气说完,话筒里都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听着呢。”花山院涟一声低笑,心情毫无波动,“透是我收养的孩子,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自己同意就好,不牢旁支的叔伯管教。花山院家的祖产当年我祖父去世的时候,该分配的部分都分了,剩下的不用你们惦记。有哪里不满意的话,尽管分家,我不介意专程回一趟京都主持分家……应该说我很乐意。至于Various Flowers,那是我用自己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开的公司,完完全全属于我个人而不是花山院家,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我乐意给谁就给谁。还有问题吗?”
“我们是为了钱吗!”对面的男人一窒,随即吼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花山院家千年名门,怎么可以随意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入籍——”
“嗯……”花山院涟皱了皱眉,疑惑道,“所以,叔父的意思是怪我没给透君改姓,而让外姓之人进入了本家族谱?”
“………………!!!”
“啊,挂了,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差。”花山院涟看了一眼发出忙音的话筒,一声嘲讽的笑,挂了电话,毫不留恋地离开。
“这么多年了,那群人怎么还不死心。”萩原研二跟在他身后抱怨道。
“还不是他们上面那位从小灌输的。”花山院涟不屑道。
那位叔爷爷和祖父是双胞胎,曾经争家主之位输给了他祖父,一辈子都咽气时都没服气,还要让下一辈继续争……气性这么大,何必呢。花山院家在他祖父、父亲手里时都是最好的,在他手里只会更好。
“也就是那一位……”他又扁扁嘴。
本家慈祥和蔼的长辈多的是,他又不缺一个堂叔。
不过……改姓吗?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反正“安室”这个姓氏也不是父母的,说不定还是组织的哪个研究员的,多膈应啊。等灭了组织,安室透也得改回降谷的姓氏。
唔……要是他能追到降谷警官,让透君直接姓花山院也挺好的。
他并没有打算让降谷零改姓入籍,没必要。那有一个姓花山院的孩子多好啊……
“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萩原研二冷不丁地问道。
“我就是在想……”花山院涟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道,“Hagi,你觉得‘花山院透’这个名字好听吗?”
萩原研二:???!!!
“好不好听?”花山院涟期盼地问道。
“……好听,不错,很不错。”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回答。
横竖安室透就是个假名,又没什么特殊意义。叫安室透和叫花山院透没什么区别对吧?只要他不是想给降谷零改成花山院零……我家孩子高兴就好!
“我也觉得不错!”花山院涟笑眯眯地点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家主大人,水已经放好了。”佣人跪坐在门口,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听到他刚才说了什么。
自言自语?凤管家的培训第一课:别管家主大人自言自语,习惯就好!自言自语不影响家主大人英明神武!
花山院涟脚步一转,走向浴房。
虽然这种程度的拉弓射箭几乎不会让他出汗,但泡个热水澡再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喂。Hagi,你也太宠他了吧。”伊达航出现在旁边。
“有吗?”萩原研二想了想,忽的笑起来,“我还挺想看到小降谷听到这件事的表情的,可惜……”
“可惜什么?”伊达航不解。
“可惜也就只能想想。”萩原研二遗憾地叹了口气,“涟也不会没事去给孩子改个姓玩,毕竟在学校里会给孩子造成困扰。收养的时候没改,现在就不会改了。”
“是吗?”伊达航挠了挠头,有点疑惑。
总觉得涟刚才的表情,是真的想啊!
“就算他想,也不是现在。”萩原研二挤挤眼睛,笑着散去了身形。
“什么嘛,神神秘秘。”伊达航莫名其妙地嘀咕。
“那就是航君不懂的领域了。”娜塔莉轻笑着出现,把他拽走。
“我哪里不懂了!”伊达航抗议。
“嗨嗨。”娜塔莉不走心地应和,心里吐槽:明明是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还看不出来人家陷入热恋的表情呢?
——问:自家男朋友是个宇宙超级直男怎么办?
——答:倒追吧!
等他们离开,萩原研二重新现身,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涟……他该不是真的对小降谷?
刚才那种眼神,怎么看都是想着喜欢的人的那种憧憬。不过他平时掩饰得还是很好,以至于连最细心的景光都没往那方面想——当然,普通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毕竟都是男性不说,年纪还差了一轮,公安卧底警察和少年名门家主,两人的身份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啊。
如果要把对方的优点一一列举出来,一条条分析和自己合不合适,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喜欢,那还是喜欢吗?
爱情的来临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
难怪,最近涟总是向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小降谷以前的事。
“想什么呢?”松田阵平飘进来。
“没什么……就是在想,七年了,终于结束了,有点感慨。”萩原研二露出一个笑容,坦然看着自己的幼驯染。
“今天……确实要谢谢那个孩子。”松田阵平抓了一把头发,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一句,“虽然还是很想揍他!”
“哈哈哈……”萩原研二笑起来,心说以后你有的是想揍他的时候。
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小降谷还在装小孩,涟还未成年没个定性,说不准哪天这点少年慕艾就和突然来临一样,又突然消失了。还没影儿的事,倒也不必现在就捅破。如果未来涟一直坚持……也不是不好。
小降谷没有家人,只要他自己愿意,不会有人反对。hiro……嗯,先不管,横竖Hiro永远拗不过小降谷。而涟……他同样没有父母,花山院家的其他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两个都是没有家的人,互相温暖互相成就,如果彼此喜欢,就没有任何“不可以”。
只是小降谷现在对涟的态度……嗯,就像是在看小孩吧。
嗯,两个人互相把对方当孩子看?
这就……任重道远了哈哈哈。
“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坏事。”松田阵平嘀咕。
萩原研二感慨了一下幼驯染小动物一样的直觉,笑嘻嘻地摸了一把杂乱的卷毛就往外飘:“我在想,小阵平今天暴揍那混蛋的时候真是太帅了!”
“哈?笨蛋!别摸我头啊!”松田阵平立即蹦起来追了过去。
“哈哈哈,摸一下怎么了。”萩原研二给他一个鬼脸。
——涟,如果你真的确定自己想要什么,Hagi总是会帮你的。
七年前,死亡的下一刻,他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恍惚觉得看到了天使。
在松田到来之前,他和花山院涟一人一鬼相依为命了整整四年。
他们在同一天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虽然阴阳正好相反。
那一天,他们相遇了,彼此成为未来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失去的同时是拥有,他们总归是不一样的,是最特殊的那个。
“阿嚏!”安室透突然打了个喷嚏。
诸伏景光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昏天黑地的景象,忍不住扶额叹气。
天还没黑呢,就开始闹鬼……是后面那一排鬼屋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要不要跟涟说一声,在那边空出一间屋子专门给他俩切磋用!
能看见他们的还有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