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会儿有些知道为什么这困灵绳困不住了他了,心中不由生出几丝烦闷情绪,便不想理这小鬼,只埋头往十亡殿方向走去。
想要随意看一眼死魂海,回天庭复丹璀的吩咐,再揪着丹璀的头发凶狠地告诉他——吟无死了,但是可能没有死透。
我有些古怪惆怅,难以形容,这死魂海里生出的小鬼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还伸手扯住我衣服:“小猫,你怎么好像突然不太开心?”
我叹气:“你什么时候从那下面游上来的?”
“不记得了,应该很久了。”他说着不拽我衣摆,手又伸到我手心里来握住我手指,“你变成猫吧,我喜欢猫。”
我恐吓他:“我现在就把你扔到妖怪门口,让他们把你抓起来酿酒,小孩肉最好吃。”
他倒不怕,噗嗤噗呲笑起来:“酿酒的肉也能用来吃吗?那样也会好吃吗?”
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指,整了整自己衣袖:“药酒你懂不懂,把蛇虫鼠蚁和你一起泡在酒里酿起来。”
小鬼又握住我衣袖:“那去泡你这个化形的猫,应该和蛇虫鼠蚁在一起更配一些。”
“……”我被气笑,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什么?”
他晃着我衣袖:“我没有名字,什么都不记得。我把你带回家养好不好,小猫?”
小鬼笑嘻嘻地说道:“我家有很多很多猫,但是你如果跟我回家,我就不要它们,以后只养你一个。”
他一垂髫小儿的身形和嗓音,竟敢一口一个“小猫”叫着我,听得我脑袋直跳,没忍住便伸手找到他脑袋方向,按住他头顶往下压了压,骂了句:“我是你爹。”
他一点也不怕,哈哈笑,还口出狂言:“你一只猫,怎么敢当我爹?”
“……”这副嚣张狂妄模样,出现在一个几岁稚子身上,让人有些牙痒痒,我内心烦闷,实在没心情跟这个小鬼插科打诨,一手拎起他后衣领,“我带你回天庭一趟,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在我手下挣扎了片刻,一个“我”字刚吐出来,我不欲多等,直接拎着他衣领,施展术法回了天庭。
瞬息后,我便站在了小周天花圃丛中,小鸦正在一旁给花浇水,我突然的出现也没让他有半分诧异,只脸颊往我方向微转一寸,叹气:“大人,回来的位置又定错了,早就告诉您这儿种上花了,您怎么总也记不住。”
我咳了一声,从花圃里小心出来,早些时间我回来不小心踩到几株开了灵识的花,它们在我脚下呜呜哭着喊疼不说,甚至还离家出走了几日,最后被小鸦哄了回来,我道着歉给它们浇了好几日的水,它们才算好。
我出来后抬指,把几棵被我踩塌的花草赶紧扶起来,嘴上道:“哈哈活太久了,记性不大好了。”
小鸦看我方向,看不见的眼睛平静地眨了下:“不是说有事要办,要过些时日才回来吗?”
我抬起右手,顿了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本拎着小鬼后衣领的手上,又只剩下了空荡荡衣服。
我眯了下眼,想这衣服是他王八的壳不成,没事就金蝉脱壳。
我收起衣服,沉声:“确实有事,我去找丹璀。”
我转身离开小周天,因为许久没去过大殿,怕又如回小周天一样定错位置,只得靠双脚大步流星往大殿方向走去。
我走路带风,路过了几个仙界同僚停下欲与我打招呼,我都没顾上礼貌,只一颔首就离开。
行到丹璀大殿前,我挥开门,快步走到桌前坐着勤勉看卷宗的丹璀面前,把衣服布料扔在他面前。
“出大事了。”我沉着脸,声音严肃。
丹璀手刚碰上布料,抬眼看我,眉头一跳,脸沉了下来,异常严肃地问我:“怎么了?”
我拧眉看丹璀:“之前吟无总是胡说八道,让我到如今也不知死魂海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璀顿了顿,面色一变:“果然是死魂海又有异动是吗?”他手指哒哒哒地叩动着桌面,神情略显焦躁。
我伸手按住他焦躁手背:“别紧张,与那时应当不同。而且我此次去往修罗界,在交界处发现变得繁华不已,与过去完全不同。”
过去修罗界九大殿,每个殿主各盘踞一大殿,互相看不上彼此,常打架行事乖张不说,总有人恨不得自己能在修罗界一人称王,把其他几殿殿主踩在脚底下。
天庭与司管轮回、投胎的二殿比较亲密,与一殿殿主关系也还行——籁夜此人不争不抢,只整日闭着大门谁也不见,别人上来砸破了他房门,他也能当没看见。
其余几大殿主脾气不大好,跟天庭关系也平平,我刚从神魂海诞生那会儿,他们甚至想打到天庭,说要这天帝位置也轮着来坐,后来还是吟无沉着脸冷笑了一声,才把这群人吓回了修罗界。
后来几殿殿主打架,难分胜负得打了好几千年,才偃旗息鼓,后形成如今九殿互不干扰分而治之的局面。
丹璀仍旧面色严肃,沉吟片刻后,手一撑桌面:“我必须得去看一眼。”
丹璀继任天帝以来,基本画地为牢,当初吟无说自己不能离开天庭,我总觉他满嘴胡言,逗着我玩。如今丹璀许久也没离开过天庭,我才深知这位置枷锁如此之重。
我问丹璀他要怎么去修罗界看,他能随意离开天庭吗?
丹璀拧着眉头:“弄个傀儡分身,离开片刻并不妨事。”
我直到现在自己才完全吸收,在修罗界见到的那个我仙法对他几无用的小儿,斟酌着缓慢开口说道:“我在刚入一殿地界,遇到了个小鬼。”
“……”丹璀面容严肃地看我,“一个小鬼?哪一殿的小鬼?是人变的恶鬼还是妖物所修而成的鬼?有何特殊之处值得你挂念?”
“……”我解释道:“一个五六岁稚子,具体是人是鬼还是妖我也不知,他说他从死魂海下游上来,还说死魂海底有巨龙白骨。”
丹璀闻言顿了顿,而后竟然径直从自己轮椅上站了起来,他面带惊讶地看着我,脱口道:“吟无?!”
我眯眼看他。
——怎么听到这话腿都好了,能直接站起来了?
我早就说丹璀这残疾是装的罢。
丹璀震惊完后不仅残腿康复,还告诉了我之前吟无没有告诉过我的一些事情。
我过去虽总都觉得吟无满口胡言,嘴上话真一句假一句,喜欢逗弄别人玩,但大事上从不觉得吟无会有什么错误判断,也几乎不觉得他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我虽整日嘲笑丹璀对吟无崇敬得略有些变态,但我也不可谓不是对吟无有些盲目自信在身。
故而他说他寿元尽了,要回归虚无,我也就信了。
我竟然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