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
这个时间未免有些赶, 桑白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躺着的唐淳，眸色复杂。
这么着急，是不耐烦他留在家里了？
还是说, 迫不及待想让别的人替代他？
不论是哪种可能, 都令桑白莫名不爽，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更没有能力反对，只能佯装淡漠, “知道了。”
说完又转身继续上楼，不愿再听唐淳任何话。
听到准确的答复，唐淳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并不在意桑白高不高兴。
他只关心是否离目标更近一步。
就眼下而言, 这场游戏似乎已经快到尾声。
-
翌日。
上午八点, 唐淳准时醒来, 下楼发现空无一人。
桑白还没起。
如果按照之前唐淳给他规定的作息, 他这个点也该醒了。
现在年轻人生物钟都不管用的么。
唐淳慢吞吞挪进厨房, 倒也不着急，给自己热了杯牛奶，边吃早餐边静静等着。
十点过三分。
桑白总算下楼，但是衣服没换，头发也乱糟糟的, 脸上透着浓浓的倦意, 甚至连打了三个哈欠。
此时唐淳已经窝在沙发上看了半小时报纸，听到动静，也没抬头。
桑白站在原地盯了他几分钟, 发现对方半点反应没有, 又无趣地走去洗漱。
他昨天在书房睡的，游戏打到半夜, 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舍得趴下去，结果一觉醒来就九点多，但还是磨蹭了半小时才肯下去。
他知道唐淳早就在楼下等了。
以往是不敢让唐淳等这么久的。
今天却总有种不自觉想拖延时间的肢体意识，以至于平时只需要两分钟搞定的洗脸刷牙流程，这次都花了二十分钟。
从卫生间出来，唐淳还坐在那里。
平淡的表情一如既往，只是终于开了口，“再给你穿件外套的时间，我在车上等你。”
他果真没耐心了。
冷漠的男人。
桑白轻嗤一声，随即找了个借口，“我还没吃饭呢。”
唐淳懒得惯他，径直起身往外走，“车上有面包。”
桑白：“……”
不仅冷漠。
还刻薄。
迫于“如果他再不出门，唐淳可能直接找人把他打包扔出去”的无奈，桑白还是勉强加快了速度，穿上黑色羽绒服就跟了上去。
邱寰宇好几天没露面了，今天只能且难得唐淳亲自开车。
所以他现在一定不好惹。
桑白大概是吃了教训，一路上都没怎么敢说话。
外面雪下的很大，鹅毛似的簌簌往下落。
桑白全程盯着车窗，脑子有点发懵。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可能是那种熟悉的即将要上幼儿园，被父亲送去丢给老师的未知恐惧和无措感。
旁边开着车的男人也一直侧着脸，从内而外透着冷漠气息。
看起来丝毫没有难舍情绪。
不过也许是察觉到桑白在用余光看他，唐淳没忍住提示了句，“你面前的储物箱里有面包，炼乳夹心，挺好吃的。”
桑白愣了下，像是有些意外，乖乖“哦”了声，然后低头去翻。
很快翻到了唐淳说的面包。
有好几块，吃起来确实不错。
桑白的心情也终于跟着拾起来点。
车很快抵达目的地。
和俱乐部门口的保安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唐淳就利落给车熄了火。
车内安静了半分钟。
直到唐淳出声打破沉默，“进去吧，已经和XYL的管理层电话说好了，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进这个战队，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
这段简短的陈述，在桑白听来莫名带着“最后的嘱托”意味。
他很浅很浅地叹了口气。
手托住门扣，下车的前一秒，桑白忽然转头问了句，“你会来接我吗？”
唐淳没什么表情地目视前方，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然后下意识拧眉。
果然。
没听到回答就给了判定的桑白在心底嗤笑了声，迅速拨开安全带，翻身下了车。
然而就在他关门的前一刹，唐淳却忽然给出了答复，“会。”
桑白及时抵住车门，忍不住追问：“什么时候？”
唐淳：“等你进了XYL的时候。”
桑白：“……”
冷血无情。
尽管再一次给唐淳加深了劣性标签，桑白还是脆生生回了句：“行，你等着。”
然后重重关上车门，抬脚往基地走去。
唐淳坐在车里盯着他清瘦的背影逐渐远去，手撑着颌骨，神色有些游离。
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桑白自小家庭离异，几乎没受过什么母爱，父亲对他除了疯狂的控制欲，更多时候反而是忽视的态度，以至于这孩子打小就孤僻冷漠。
如果用同样冷漠的方式对待他……最后的效果或许会适得其反。
这不是唐淳想看到的局面。
目前让他进入俱乐部还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许多需要他自愿，也只能是他自愿才能做成的事。
强迫一个人做什么很简单。
而让一个人自愿去做，却完全不是件轻易的事情。
就拿今天来说，他突然冒出那句“你会来接我吗”，就像小朋友第一次踏进陌生的幼儿园，因为生疏害怕而转头小心翼翼询问父母一样，显然是希望得到关爱的表现。
因为唐淳最后及时给了他答复，所以即便表面上看起来不情不愿，但他脚下的行动却已经证明了一切。
看来是时候换个方式了。
青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唐淳收回视线，重新发动了引擎，打算掉头回去。
雪已经覆盖住来时的车轮轴印，世界万物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
“池煜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邱寰宇表示格外吃惊。
唐淳扣袖口的动作顿了顿，有点无语：“……”
这话说的跟什么似的。
“嗯，今天结束拍摄，邀我过去参加他的杀青宴。”唐淳低着头细细检查一遍，确定外套的扣子都扣完整后，才抬头瞥了眼邱寰宇，“你要是没事，跟我去一趟也行。”
邱寰宇撇了撇嘴角，“说的这么好听，其实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被戳穿了心思的唐淳也没觉着心虚，径直往外走，“随你。”
不过不出所料，邱寰宇很快就乐呵呵跟了上来。
早就习惯他这个便宜表弟日常打脸的行径，唐淳也自觉坐上了后座，俨然没把邱寰宇刚才的废话听进耳朵里。
车缓缓驶动，唐淳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记不清池煜长什么样了。
毕竟三个多月没见。
也不知道这第一位主角现在成长了多少。
杀青宴就订在中行街附近，离唐淳家挺近的，开车也就十分钟。
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挤满了狗仔和各方媒体，池煜这次主演的《路灯》是近期最受关注的待映电影，毕竟导演和制片方都是一线人物，加上参演人员，可以说是大咖云集。
简单观望了一下后，唐淳便接到了池煜的来电。
“是不是快到了？如果看到外面人很多，千万不要走正门，绕个圈去后门，那里会有人去接你。”
这个电话来得实在太是时候。
连邱寰宇都忍不住边打方向盘边发出疑问，“这小子是不是数着钟头等咱们过去呢？这也太准了吧。”
唐淳没挂电话，但他也没阻止邱寰宇说完那些话，只是拿着电话淡淡“嗯”了一声。
邱寰宇不知道他哥在嗯啥，转头一看发现他哥举着的电话屏幕还显示通话转态，表情瞬间惊恐，“？？？”
怎么没闭麦呢！
池煜显然是听到了，沉默两秒既没出声反驳，也没解释，反而像是顺着唐淳的“嗯”，说了句“遇到情况随时找我”，才将将挂断。
邱寰宇：“……”
也许是多少有点后怕得罪人，邱寰宇很快麻溜找到了后门入口，全程像个保安似的护送唐淳进去，才勉强觉得池煜应该不会计较刚才那点小波折了。
一开始两人还找不到池煜在哪。
直到看见人群扎堆的位置，就一眼发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池煜。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但气色不错。
虽然这部电影没什么动作戏，但男主身形要求纤瘦一点，而且三个多月都待在剧组没离开过，池煜瘦这么明显也很正常。
唐淳正打量着呢，也许是某种感应，对方忽然抬头立马就看见了他，眼神像发光了一样。
池煜几乎脱口喊出：“阿淳！”
猝不及防被他喊这么一声，唐淳都懵了一瞬，只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围了过来，更有甚者还举起了相机。
不过下一秒他就没空发懵了。
因为池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直接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了他，害得他没站稳还往后退了半步。
猛然的冲击力加上某些地方凸出的骨头硌得唐淳生疼，他正想使点力气推开，就听到池煜喘着粗气说了声，“……阿淳，好久不见。”
日夜积攒的浓郁思念在这一刻全盘倾泻，此时此刻，也许无论唐淳如何挣扎，恐怕也挣脱不开池煜的怀抱。
身旁相机发出的咔嚓声愈发激烈。
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角落，柏文宴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助理察觉到上司周身的气息似乎变得凝重，又循着视线看到闪光灯围绕的那两个人，很快明白过来。
犹豫片刻，助理还是问出口：“要和唐先生打个招呼吗？”
柏文宴说了句“不用”，但掌心却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