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延想过自己会死。

他这些年按部就班上学、工作……努力像一个正常人在生活, 可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像是一个荒芜的黑洞，天生冷淡, 无法放下任何人。

所以当军舰被一场巨大的星际洪流吞噬时，他以为自己会像平时那样, 淡着眉眼直面死亡。

可滚烫的温度打过来, 意识混沌之际，楚泽延眼前却出现了一张脸。

是他新婚丈夫的脸。

他的丈夫宋郁, 精神力低下的Alpha, 和他的匹配度却高达100%。

也就是说，那一点微乎其微的信息素, 只有他能够闻到。

楚泽延活了35年，对于感情冷淡，也没开窍，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可一定不会是宋郁这样娇气孱弱的Alpha。

他以为两人不会再有后续了，然而宋郁约了他第二次, 他想到青年对他温柔的笑脸，便鬼使神差答应了。

他们的进展很迅速, 那算不上恋爱的一个月便是他们所有的感情积累, 一个月后, 他们领证结婚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这场婚姻，觉得他找的这位Alpha丈夫是图他的钱想要吃软饭, 精神力就低下, 完全和他不是一个等级。

楚泽延知道两人在条件上的不匹配, 可他, 无法拒绝宋郁的温柔。

这个娇气的Alpha很会撒娇。

楚泽延在岩浆扑来之际，突然生出一种迫切的渴望——他后悔了, 他应该在宋郁跟他索要亲吻时答应对方，毕竟Alpha的唇形看起来很漂亮，适合接吻；也应该试着去接受这些夫妻间该有的亲密接触。

他并不需要宋郁标记自己，但他想要和他共度一生。

楚泽延有了求生的念头，他努力地释放出精神体，想要护住重要的心脏，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修长高大的身躯被一点点淹没，到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直到耳边有水流声。

楚泽延的眼皮很重，一开始压根睁不开眼睛，只是刺眼的光透过单薄的眼皮。

渐渐地，他的知觉更多了些。

可以睁开眼睛了。

楚泽延惊讶发现自己成了没有肉身的精神体——都不能称作精神体，正常精神体是有动物形态的，可他此时只是乱糟糟的一团，飘在自家浴室的上空。

视线往下，在看到某抹雪白后，楚泽延怔住。

他的那位新婚丈夫，此时正不着寸缕地在洗手池边洗着他放在办公室里的玩偶。

精神体是没有呼吸的，楚泽延觉得，如果此时他恢复人类形态的话，呼吸一定不会平稳。

他很少和人亲近，就算新婚丈夫，最大的接触程度也只是被对方撒娇时牵住胳膊。虽然睡在一张床，但两人都是穿着睡衣，除正常露出手腕脚腕，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向对方展示过什么。

所以，他也没想过，有Alpha会像宋郁这样，浑身不是白就是粉色。

青年的骨骼很纤细，体态轻盈修长，即使是弯腰小腹也是平坦的。双腿细长挺直。

楚泽延躲开视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死，而是附在了玩偶上，成了一团精神体。

对于肉身是毁坏还是其他楚泽延无从得知，但无论怎么样，他此时见到自己的新婚丈夫，就证明，他是活的。

精神体是能够以实体存在的，普通人看得见摸得着，像是灵兽一般的存在。然而楚泽延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发出动静让宋郁发现自己，他甚至都无法触碰对方。

不过可以自由操纵身体了。

他需要让宋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楚泽延的精神体是黑蛇，正常形态下冷酷优雅，可惜此时只能是一团黑漆漆的被误认为是死鬼灵魄的脏东西。

他稍微控制着力道，将精神体下沉，但因为还不熟练无法控制好力道，飘到空中停下时，映在眼前的是……

楚泽延一怔。

很小。

很对称。

颜色也漂亮。

两人在结婚之后商量过关于无性婚姻的事情。一是宋郁精神力低，无法标记比他强大的Omgea，二是楚泽延本身就性冷。

宋郁当时不太理解，好几次都暗示过他要做夫妻之间该做的那些，甚至还主动换上睡衣喊他去洗澡。

楚泽延身为Omega，似乎天生抗拒这些，他觉得他的一生应该贡献给伟大的机甲事业，而不是被迫只依附于一个Alpha。

天生的生理结构会导致他在被标记后对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

于是这样商量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导致楚泽延一度以为宋郁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体才结的婚。

不过后来，宋郁主动找他和好，也答应了无性婚姻这件事。

“好冷……”

浴室里传来一声软语，像是含着水汽，闷湿娇气。

楚泽延回神，眼睁睁看着青年面前淡粉的皮肤因为受冷气而被刺激。

“漏风了吗？”

青年抱住了肩膀，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浴袍。

精神力低下的Alpha是无法看见别人的精神体实体的，楚泽延想起这点时，宋郁正缩着肩膀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像是蹭到了他的嘴角。

楚泽延恍神，立刻转过身，青年正背对着他拿浴袍。

他没有犹豫，抽出一大片精神体作为枝条的形态，朝眼前白皙的后腰重重按了下。

他没有别的意思，宋郁曾说过自己后腰那里很软很敏感。他做出这个举动只是想让自己的丈夫能快点发现自己。

毕竟，他的丈夫那么爱他。

宋郁确实没骗他，被触碰后立刻小声“唔”了声，随后脚下一软，塌着腰转身。

“是、是什么……”

青年的声线听起来有点发颤，眼尾和鼻头都有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楚泽延也没见过宋郁这个表情。

青年在他面前的性格很随性，甚至有时候轻浮，经常把接吻睡觉那些事挂在嘴边。这段楚泽延也很不喜欢。

可宋郁说过，会为了他去改。

青年并没有发现他，眼看着对方穿过浴袍拿上小熊出了浴室，楚泽延也紧随其后。

他的视线落在卧室中间的大床上，他让司泠准备的红色床单已经换掉了浅暖色，枕头也只有一个。楚泽延朝房间里环视一圈，诧异地发现，自己的物品所剩无几，连床头的结婚照也收起来了。

楚泽延心头微震，再次看向宋郁。

这回看清了——

宋郁没戴结婚戒指。

*

宋郁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阴冷感依旧存在。

而且，房间里也变冷了。

由于昨晚浴室那股风过于诡异，宋郁还是有些害怕，找009出来确定了一遍这个事情是不是带灵异元素。

009：【宿主，这个世界并没有灵异元素。】

宋郁：【可我洗澡的时候感觉有鬼盯着我，现在身上也很冷。】

作为系统，009早已探测到卧室床边有一片磁场异常的区域，且可以检查出主神碎片。它想要告诉宿主，这个很有可能是您死去妻子的精神体，却发现直接被禁言了。

009：……

主神他，似乎又想做坏事了。

确定没有灵异元素后，宋郁放下心来。

最近009没有给任务，宋郁在家咸鱼了几天，日子过得比前段时间天天夜里去酒吧舒适多了。

但卧室里的浴室似乎是漏风，洗澡的时候总感觉到冷。

他把这件事跟司泠说了，司泠找人来检查了浴室，没检查出任何问题。

“是不是您最近不太舒服？”司泠关上浴室的门，“您最近还去酒吧吗？”

宋郁本想回答没有，脑子里却响起OOC警告，他立刻凶起小脸：“你是在教我做事情吗？”

司泠微微低头：“不敢。”

很好，看来这个下属很怕他。

宋郁很满意于自己的威信，然而就听到司泠接着道：“我只是担心您，最近可能要到易感期了。”

易、易感期？

宋郁想起来，资料上确实有这个词，和Omega的发情期相对应。

不过应该就跟生病一样，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吧。

“您的房间里准备了抑制剂，有需要的话请叫我。”

司泠的态度太好，宋郁也没好意思刁难，答应后便让人下楼了。

二楼有三个浴室，宋郁平时懒才会选卧室里的，但现在洗澡太冷，他干脆换了个浴室。

洗好后回到房间，他照例在睡前摸了摸小熊耳朵。

因为怕阿姨们问起，他洗好后是直接放在自己房间晾干的，现在小熊很干净，但毛有点皱巴巴的。

宋郁用梳子慢慢将玩偶的绒毛梳开后才安心去睡觉。

他并不知道，他妻子的精神力就依附在这个玩偶身上，只能被困于这个房间里。

也不知道，前几日洗澡时熟练顺着门缝飘过去的精神体，此时在为如何去另一个浴室焦头烂额。

*

几天后，宋郁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这个朋友叫方维，是个街头混混，因为小偷小摸被逮过好几次，依旧死性不改。

这回见宋郁吃上软饭后便催着对方给自己安排个体面工作。

宋郁听完后，愣了愣：“可是这种工作，你的政审过不了吧？”

方维粗着嗓子：“所以这不得靠你吗？哎，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没有父母，咱们——喂，喂！卧槽？是信号不好还是给我挂了？”

宋郁挂了电话后直接关了机。

按照原剧情，他去攀附主角攻就是为了给这个朋友找工作。但宋郁觉得这样的人即使给了他工作也不会好好改过自新。

009提醒：【宿主，后面还有任务。】

宋郁蹙眉：【不想听他说话，开始做任务吧。】

009发布了任务，需要给主角攻发送光脑端的好友请求。这个光脑端就是现代时段的联络工具，需要身份ID才可以办理。

这样的任务对于经历过第一个世界的宋郁来说太轻松了。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发送了好友请求后便去忙其他事情。

下午又有一个重要人物要登场。

对方叫楚周砚，从小被楚泽延的父母收养，前几年被养父母认回去，而养父母却因为他没有分化而嫌弃虐待他。楚家父母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那对遭天谴的夫妇已经出车祸死好几年了，而楚周砚并未告诉他们，都是一个人在生活。

楚家父母心疼坏了，就算不能再移户口也想把人接过来，结果这个事情还没办妥，老两口就出了意外。

为满足两人的遗愿，加上关系不错，楚泽延便打算将人接过来。

宋郁心里当然不乐意，但他一个上门赘婿，房子是别人的，也没让他花钱养，就算再不乐意也没话语权拒绝。

看完了资料，宋郁叹了口气。

楚周砚好可怜。

这样的小孩应该要好好对待的。

而且又是周又是yan，宋郁想起了某个很像大型犬的室友。

009见宋郁有点抗拒，安抚道：【您并没有虐待楚周砚，只是偶尔心情不好时会对他恶作剧，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视对方。】

【他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成为大佬，帮助自己的养兄除掉反派。】

【包括您。】

宋郁裹着小毯子都瑟瑟发抖。

不过这种担忧在下午见到楚周砚的时候彻底消除了。

男生高高瘦瘦，穿着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像是很长时间没修理过，遮着眉眼，露出冷淡斯文的小半张脸。

小可怜……

宋郁维持着人设，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期间却一直打量着对方。

衣服旧了，要换掉。

头发太长，对视力不好。

还有，太瘦了，要好好吃饭。不过倒是没影响个子。

楚周砚刚满18岁，比他要小4岁。

那他就是哥哥了！

宋郁像要养崽一样，激动地让009一条条将计划列出来，弄得009都有点吃醋了，但说出来怕宋郁觉得它一个AI小心眼，于是摸了摸小图钉安慰自己。

楚周砚也没想到，曾经养育过他的人都过世了，而现在，他要跟一个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在过来之前，他就听说过有关楚哥丈夫的事迹。

有人说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个感情骗子，靠着脸欺骗过无数Omega，现在成了上门女婿，然而刚结婚另一半就过世了，现在拿着财产到处挥霍，别说为楚泽延伤心了，恨不得一晚上睡三个呢。

想到这里，楚周砚冷下眉眼。

楚泽延的尸体一直没找到，而他也一直坚信着对方没死。

所以，楚家的财产，他不会交给一个外人。

只是。

在见到宋郁后，他不禁有些怀疑起外面的流言。

青年长相带着幼感，很张扬明艳的漂亮，神情却乖极了。

像是此时吃水果，也是坐在椅子上并拢着腿，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塞。

也许这只是假象。

晚餐由一人变成了两人，宋郁却惊讶地发现分量并没有多很多。

009：【您提前跟佣人们吩咐过，分量要做少，为的就是让楚周砚吃不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宋郁：“……”

不让吃饭，他好坏！

宋郁先前往胃里塞了不少水果，一点儿都不饿，想了想之前男大学生的饭量，他默默将一盘肉端到拘束的楚周砚面前。

男生抬起微讶的眼睛看他。

为了维持人设，宋郁装成大反派：“楚家不至于这连点肉都不让你吃，弄这么可怜给谁看？”

说完，就起身，就很家长风范地丢下一句话：“不吃完不准睡觉！”

楚周砚：“……”

他看着踩着软毛拖鞋上楼的青年，心中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明明很凶，却一点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他低头，闷不作声朝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肉，细嚼慢咽着。

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宋郁似乎没吃饭。

吃几块水果就饱了吗？怪不得看起来那么轻，估计随便就能被抱起来。

*

宋郁回到房间后接到了任务——让司泠给自己捏腿。

他懒得动，直接打电话让司泠上来。

对方进来房间的时候带了一大束玫瑰，看起来很鲜艳，估计是才从花园里剪下来的。

将玫瑰花放进花瓶，司泠看着懒洋洋坐在床上的青年，语气像往常一样：“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累了。”宋郁穿着宽松的睡衣，朝他晃了晃腿，“帮我捏腿。”

司泠心跳轻微乱了下。

他很好地掩饰住诧异的表情，慢慢蹲下来，伸手，捏住宋郁的脚腕。

青年的皮肤温凉，脚腕很细，一个手就能握过来，骨头凸出，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司泠没敢用多大力，却觉得后背开始出汗。

呼吸也开始不稳。

见司泠半天没动，宋郁不满地用脚背蹭了蹭男人的肩膀：“怎么这么慢啊？不愿意？”

司泠收起心思，捏着那截脚腕顺着将那条腿抬起来：“您是要按哪里？”

“小腿吧。”宋郁自己弄了个靠枕，舒舒服服半躺在那里等着对方服务。

司泠将休闲裤的裤脚往上捋，宋郁皙白的小腿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唯一的一点肉挂在小腿肚上，看起来很软。

稍微触碰就能深陷进去，旁边的软肉挤在一起。

司泠的手法很好，力道也不轻不重，宋郁享受了一会儿，觉得房间的温度突然变冷了，他没在意，抱起旁边的被子半搭在身上。

光脑突然响了声。

宋郁看了眼手表上发来的消息。

【“傅渊”接受了您的好友请求。】

宋郁：“？”

怎么回事？

009：……

意料之中了。

【傅渊和您是否为好友并不影响剧情进度。您可以选择忽视或者聊天。】

宋郁看了眼自己的进度条，确实没后退。

只是……想到主角攻那张冷脸，他实在不知道要发什么谄媚对方的话。

宋郁纠结半天，只好先发过去一个表情包。刚发送完就感觉小腿一痛——

“唔……”

他小声叫了下，朝司泠看了眼，抱怨道：“别这么用力啊。”

司泠说了抱歉。

宋郁“哼”了声，渐渐闭上眼。

就在他有了困意的时候，对面人却突然来了一句：“我以为您喜欢这样。”

宋郁抬起眼，有些迟钝地“嗯”了声。

司泠对上Alpha那双浅色的瞳孔：“毕竟您以前张嘴让先生检查舌头破没破时，也会要求对方用手指压重一些。”

宋郁的睫毛狠狠颤了下。

耳根迅速泛红。

以前谢之衍喜欢做这种事情。

弄得他整个嘴巴都酸了，有时候连口水都兜不住。

他不知道说什么，当做没听见，闭上眼睛。

而另一边。

在玩偶体内恢复一部分精神体的楚泽延，刚飘出来，就看到他的丈夫将其他男人带进房间，衣衫不整，红着脸让对方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