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之下, 一室寂静。
徐管家只恨自己从未听见过刚才自家殿下说的话,什么叫做对小辈也是贪慕容色?皇宫之中,能够算得上摄政王小辈的还有谁?徐管家是敢都不敢想。
就在徐管家心神震骇之时, 而萧衍在问完那句话之后则是重重的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贪慕颜色的人。
萧衍掌权后, 他的盟友下属政敌都曾给他进献过美人,他们中不乏容貌出色身段妖娆才情过人之辈, 只不过他都没有收,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之后常年在外征战, 萧衍更是心无杂念,以至于年近而立身边却无一个可心之人。
可是现在偏偏让他动了欲念的竟是一个孩子,若是姬恒泉下知道这件事怕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撕了他。
想到这里, 萧衍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少年红着双眼在自己怀里低声啜泣的模样,仅仅一瞬,萧衍心中的欲念又起。
他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让他食髓知味。
萧衍不由伸手在虚空一握,似乎想要将残存的香气仅仅攥在手中,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 他瞬间沉了脸色。
徐管家在一旁看见自家殿下的表情不断变化, 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萧衍开口道:“这件事, 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徐管家闻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下去吧。”
听到这三个字, 徐管家如蒙大赦, 几乎等不及地退出了萧衍的卧室。
徐管家走后,房间中便只剩下了萧衍一人, 他的眸子轻轻阖着,过于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了漂亮的阴影,此刻萧衍的左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手指轻轻地点着自己的额头,如同假寐的猛虎。
不知过去多久,萧衍才轻轻吐出一声:“罢了。”
萧衍自负自己天生将才,攻城略地无所不能,天底下没有什么他拿不到的东西。可是,这次却是不能。不仅仅是辈分、君臣,还有……
萧衍仔细想过,以姬昭的敏感多思,若是自己不能压制对他的欲念,反而被他察觉,极有可能出现惨烈的后果。
现在姬昭好不容易对自己有了一些信任,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怕是立刻会被视作自己对他的背叛,加之他的身体向来不好,怕是要狠狠地病上一场,以自己远离长安作为结局。
可是长安之中群狼环伺,他又如何舍得让姬昭一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这般想着,萧衍起身拢了拢衣领后便上床入眠。明日之后,他整理好心思再入宫面圣。
萧衍是睡下了,可这长安城中却有许多人睡不下。
夏勤业稀里糊涂地接过了查案这件事,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听见一旁扶着他的隐雪卫道:“夏公子,这是太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千载良机,你可得好好珍惜。”
夏勤业不由一懵,什么千载良机?难道之前宫宴上的事都是自己姑母一手谋划的?让自己查案又是为了什么?
夏勤业身边的隐雪卫看着夏勤业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心中叹息,只能语气凝重地提醒道:“宫宴之上的宾客皆有谋害陛下的可能,夏公子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对付与夏家不利的人,莫要白白浪费太后的苦心。”
话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夏勤业便是一头猪也该听明白了。他瞬间了然,然后看向身旁的隐雪卫道:“搜家过程中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同时,夏勤业握着隐雪卫的手道:“既然是姑母的谋划,那么肯定有伪造的罪证。”
隐雪卫一笑道:“夏公子,放心便是了。”
夏勤业闻言这才志得意满地骑上了高头大马,带着身后的锦衣卫和上千官兵挨家挨户地抄家,搜查证据。
整个长安城一时之间兵荒马乱,谢檀书所领的队伍只清查家中有多少奴仆,是否有藏匿贼人和谋害陛下的毒药,对那些留在家中的夫人们还算有礼。
而夏勤业就不一样了,他是带着打压政敌的目的去的,恨不得将对方抄家灭族,拿着伪造的证据便要将人下狱,至于那些珍贵的古董玉器金银财宝更是直接被夏勤业夺走。一时之间,所有人被夏勤业的作为弄得人心惶惶。
众人结合谢檀书和夏勤业不同的行为,很快便得出了这次事件是夏家自导自演,至于夏家如何让陛下答应,便是夏家答应陛下帮他削减世家家中的奴仆!
月夜中,崔家的两位少年听着外面各种吵闹的声音正在执子下棋。
“今夜之事,你可看出来什么了?”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开口问道。
“陛下对世家不满已久。”只见年纪小的少年落下一子后看向自己的兄长开口说道。
“如今已经不是皇室对世家毕恭毕敬的时候了,然而他们却沉浸于往昔的辉煌,认为结合世家之力仍然可以挟制皇权。”少年继续说道。
崔家兄长点头道:“昱朝前三代君王都不是庸碌之辈。”
对世家的打压早就在开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当时是温水煮青蛙,打一棒给个甜枣,而今上的父亲也就是先帝性子看似温和宽容,实则狡诈多思,手段毒辣,世家不知不觉中流失去了优势,甚至还沉浸于往昔之中。
所以,当性子刚直的今上对世家动起手来,他们才格外地觉得痛。
“可当年的顶级世家出的全是庸碌之辈。”崔家少年撇嘴道,“当年卢家多嚣张,现在死了儿子也只能忍着。”
崔家兄长闻言放下手中黑子叹息道:“时至今日,我等大势已去。”
朝中已经有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员与世家做对,而今日之后世家内部必然会再次分裂,一部分将以夏氏为首,一部分将以王氏卢氏为首,相互对抗。
崔家小公子想起从宫中传出的消息,他捏着手中的棋子道:“我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这场戏是谁导出来的。”
只见崔家兄长看向崔家小公子道:“明日之后,你便带弟妹们回本家吧。”
这长安城中的风云越发诡谲,想要保住整个家族,就只能让尚未做官的子弟返回故地。
“可惜二哥高中,不然就和我一起走了。”少年百无聊赖地道,“我等走了也好,听那位皇后说以后世家的奴仆要削减到四百人,其中还包括护院,要是我们还在,伺候的人可不够用。”
若是皇宫中内外勾结,五百人便可逼宫,如今世家奴仆多则两千人,少则八百人,难怪陛下会借此机会削减世家奴仆。
崔家兄长叹息一声,只觉得前途不明。
与崔家的平和不同,许多世家哭得撕心裂肺,私下咒骂夏家及其姻亲,怨恨陛下做事太过,想要联合自己的姻亲给当今施压,然而却突然发现,朝堂之上早就不是世家独大了!
吵闹一夜之后,外面的消息终于传回了宫中,被夏勤业使出铁血手段打压的家族多人下狱,家中财物几乎洗劫一空,行为堪比盗贼。
柏梁宫中的家主们听闻此消息差点晕厥过去,夏太后和夏右相听闻此消息暗自心惊,虽然打压了政敌对他们有所好处,可是这样也让矛盾越发激化,政敌也有姻亲有世交,这下怕是越发不能善了了。
夏太后坐在位置上一夜未眠,眼睛上面红丝遍布,她抓着夏世安的手扭着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陛下好算计,他想打压世家,却是借着我们夏家的名头,宫宴上的种种怕是已经被认成了夏家的自导自演。”
夏世安闻言心惊,难怪谢檀书不继续追究夏家,原来是想把夏家推上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此刻,谢檀书已经带着各家蓄养奴仆的人数清单进宫,卧病在床的小皇帝见此大怒。
“他们手底下养这么多青壮是想来日好逼宫吗!”姬昭暴怒道。
说完,姬昭捏住这份清单道:“传朕命令,今后世家蓄养私奴,妇女老幼在内不可超过四百人!若有超过便罚千金,若有人举报查实,分罚金一半给举报者。”
“是。”
一夜之间,原本被奴仆包围的世家子弟们身边的奴仆骤减,竟是皇帝亲自帮忙裁人。
至于那些搜出证据下狱的人则有谢檀书亲自审问,柏梁台的官员们除却牵扯投毒案的人都已经被放了出来。
当夏世安回家之后,他看见自己儿子将各种金银珠宝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搬时,他的眼皮不由一跳。
他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何不去审问犯人?那些与夏家不对付的人你有没有弄死?”
夏勤业闻言连忙回答道:“都是抄家抄来的,谢指挥使说审问犯人太累让我休息,我只弄死了几个,没全部弄死。”
夏世安闻言差点晕厥过去,他大骂道:“蠢货蠢货!”
若是谢檀书让那些人活着回来,这便是不死不休之仇!
而在另一边,姬昭折腾完所有事之后,他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床榻上,背上靠着软枕,眼
睛却是望向宫门的方向,天边已经染上暮色,可是萧衍却没有回来。
姬昭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自己则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萧衍留下的披风紧紧抱在怀里。
一旁的福公公见此劝道:“摄政王殿下只是有事要忙,不是不来见陛下。”
只见姬昭冷哼道:“谁说朕想见他?”
福公公:……那是谁眼巴巴地望着宫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