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过去, 病中的小皇帝和摄政王一直未曾露面,各方势力私底下的动作不断,然而却一直没有将其摆在明面之上。
“我看陛下和摄政王所在帐篷外的守卫似乎又严密了几分。”世家华贵的车厢里, 担任朝中要职的中书侍郎开口向老神在在的卢家家主和几个同盟说道。
“的确如此,这几日我看萧驯似乎也对那群寒门出身的官员放缓了态度。”这样说着, 尚书左丞的手紧紧握紧杯子,“结合他之前送出去的信来看, 陛下和摄政王怕是不好。”
“陛下和摄政王一直不曾露面, 所有旨意都是由萧驯和摄政王手底下的陆拾代为传达, 并且萧驯又送了几封信出去,陛下和摄政王怕是不好。”
整整七日,即便是君王病重, 为了稳定军心也会选择带病接见朝臣的,可是他们中无论是身居高位的谢丞相,还是外戚夏家,无一人得到召见。
“只怕是陛下和摄政王如今已经人事不知了吧。”坐在一旁的刑部尚书开口说道。
“不止。”老神在在的卢家家主突然睁开眼睛道, “只怕是他们秘不发丧!”
“嗬。”
众人听见秘不发丧四个字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发出的声音宛如被掐住脖子后得到的片刻喘息。
“这……可是真的?”中书侍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伸着脖子向卢家家主问道。
只见卢家家主看向对方道:“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临江王已经到了河东了附近, 若是真的, 我们能够立刻推临江王上位。”坐在一旁的刑部尚书开口道。
“那我等便明日拉上一群大臣前去求见陛下, 若是他们不敢让我们见陛下,十有八九……”
“就这么做!”
若小皇帝和摄政王真死了, 河东的赈灾银两, 黄河两岸的良田, 他们都可以收入囊中!
而在萧衍的军帐中,姬昭正看着陆拾送来的奏疏, 因为他采买了大量大蒜和烈酒用来提取大蒜素,其中病症发作得急的危重病人大部分竟然奇迹地活了过来。
可是,大蒜素终究不是神药,在这场波及了上万人的瘟疫中,依旧有年老体弱者没有挺过去,死了两三千人。
姬昭紧捏着奏折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数字,下面是陈郡守长篇大论的夸赞。有时候,姬昭也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如果换做现代,在这场横行的瘟疫之中或许没有一个人死亡。
“陛下,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萧衍从姬昭的手中抽出奏折道。
“是吗?”姬昭抬头,神情茫然,他虽然穿书了,可是即便身为皇帝他也不能改变整个世界。
只见萧衍翻着自己手中的奏折道:“陛下可知,若是染上瘟疫,死亡人数可达几成?”
姬昭闻言略微迟疑说出了一个数字:“五成?”
“不,是七成。”萧衍看着姬昭道,“若非陛下送来的糖盐水和针对痢疾霍乱有奇效的大蒜素,恐怕死的人不单单只是上面的人数。”
姬昭闻言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死亡人数达到七成,恐怕活下来的不过两三千人。
“负责救治
灾民的太医说等再观察几日,便可以放他们回家了。”
萧衍目光温和地看向姬昭,姬昭所下达的每一条政令都有效地控制和阻断了瘟疫的传播,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心中能够有子民,面前年幼的帝王已经初具明君的模样。
萧衍轻轻将手放在姬昭头上说道,“活下来的人才是更重要的,陛下想好怎么解决灾民的问题了吗?”
姬昭点了点头,萧衍最开始的以工代赈可以继续实施下去,之后修筑河堤也需要人手,等水位消退之后,河堤便可以正式动工。
按照许问的设想,修建河堤固定黄河新河道,再进行束水攻沙,将沉积在河道底部的泥沙冲走,接着重新整治前朝留下的运河,使两条河分流,让运河承担防洪和航运,再对黄河上游进行治理,减少黄河冲到下游的泥沙。这样一来,可保黄河百年之内不决堤。
“除却以工代赈,再由朝廷出面借给百姓种子,发放农耕工具,免费出借耕牛。”姬昭捏着手中的奏折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黄河水灾爆发,冲毁农田无数,春日刚种下的庄稼便这么淹死在了田里,错过播种的时间,再没有朝廷赈济,这以后又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河东明年怕是要闹饥荒。”姬昭叹息,“免除河东三年税收吧,再调周围粮仓的粮食平抑粮价,应该……”
姬昭有些不确定,做了这些能不能让河东度过这场饥荒。
“陛下做得很好了。”萧衍轻轻摸着姬昭的头道,“便是先帝也没有你周全了。”
姬昭闻言将头埋在萧衍的怀里道:“萧楚之,我想在打完北离之后派人出海。”
越身处古代,姬昭便越明白土豆玉米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这是这个世界普通人活下去的希望。
“出海?”萧衍有些疑惑,“若是想要寻仙,可以去天云山找国师。”
姬昭闻言不由瞪了萧衍一眼:“萧楚之,我在你心中便是干这些事的吗?”
和寻仙扯上关系的都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这种事情姬昭才不会去干。他存的钱,要用来打北离,将北离彻底打服打怕,大昱的边境才会安稳。
“昭昭不是。”萧衍赔礼道歉。
姬昭见此哼了一声,下一刻陆拾便进了帐篷转达世家最近的动向。
“那群人猜测属下和萧小将军在秘不发丧,准备明日携众多官员求见陛下进行试探。”陆拾将锦衣卫收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交代,“临江王也到达河东郡周边了,若无意外,极有可能在试探之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冲进来。”
姬昭闻言笑道:“清君侧是假,朕死了推他上位是真。”
“明日他们若是强行求见,格杀勿论。”姬昭冷下脸色命令道。
这个时候,萧驯和陆拾越不让人见他们,就越证明他们心中的猜想是真的。
翌日一早,以卢家家主为首的群臣纷纷来到了军帐之外,还未靠近便被守在外面的玄甲锐士拦住。
“本官求见陛下,你们为何拦我!”为首的卢家家主当即大声呵斥道。
“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营帐!”玄甲锐士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长矛挡在众人身前,不允许任何人踏近一步。
众人见此立刻道:“我等来到河东七日未曾见到陛下和摄政王一面,陛下的情况一概不知,陛下旨意皆由萧小将军和陆统领代传,这如何让我等不心忧陛下!”
身后官员将此话说得正义凌然,脸上表情焦急忧愁,仿佛真的在为姬昭的病情担忧焦虑。
姬昭在军帐中听着不由露出一个冷笑,若非知道这群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恐怕真的会以为这群人的确担忧自己的安危。
外面,卢家家主盯着面前的军帐直接高声道:“臣等求见陛下!还请陛下召见!”
话音落下,卢家家主身后的几十个人同时高声呼道:“臣等求见陛下!还请陛下召见!”
一时间,群臣的呼声震天,隐隐间竟然有靠着□□冲破玄甲锐士防守的意图。
玄甲锐士对他们的呼声不为所动,然而面前的这群人都是朝中大臣不能随意动手,只能紧紧拦住他们,不让他们靠近军帐分毫。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萧驯和陆拾,萧驯赶到的时候,玄甲锐士和领头的世家官员已经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下一刻便要见血。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萧驯从人群走出来冷眼瞧着这群试图闯进军帐的人道。
“我等一连七日未见陛下,所有政令都是你代为传达,我等要见陛下,确认陛下龙体安康!”卢家家主身后的众人高呼道。
后到的陆拾闻言立刻拒绝道:“陛下和摄政王殿下有令,除我和萧小将军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军帐,各位请回吧。”
只见中书侍郎看向陆拾道:“我们怎知这是陛下的命令,还是你们私自下令!”
“今日你们不让我们见陛下,是想重启前朝赵高李斯之祸吗!”刑部侍郎大声质问。
所谓赵高李斯之祸便是秘不发丧矫诏嗣位,是极大的罪名。
若是旁人听见这个罪名怕是要退却了,然而萧驯却是冷冷一笑,手中长剑出鞘,众人只听得剑声嗡吟,下一刻刑部侍郎的一半头发被萧驯尽数削落。
萧驯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然后将手中长剑抵在卢家家主的喉咙前道:“陛下有令,靠近军帐者格杀勿论,不怕死的尽管靠近试试。”
萧驯身上杀气四溢,被人用剑抵着脖子的卢家家主只觉得身体血液如冰一般迅速凝固了,身后的官员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只是想试探一番,可不是真的想把命搭在这里了。
于是,卢家家主瞪了萧驯一眼道:“希望陛下最好真的无事!”
说罢,卢家家主拂袖而去。同时,他的心里长舒一口气,现在只要打着萧驯秘不发丧试图篡权的名号便可以推临江王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