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夜从波本威士忌到苏格兰威士忌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略显曲折,但是最终神津真司还是睡了个好觉。
虽然昨夜他睡得比平常更晚些,但是那并不影响他标准的生物钟,于是在早上七点,他一如往常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新室友”比他起得更早一些。
神津真司揉着太阳穴走出卧室,睡眠不足让他的大脑格外昏沉,似乎连反射弧都变长了些。
“早上好,苏格兰先生。”
他朝坐在沙发上艰难地为自己换药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又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径直走进洗漱间。
神津真司对着镜子用冷水拍了拍脸,终于觉得找回了几分清醒。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他神采奕奕地重新出现在客厅里,十分自然地坐到苏格兰威士忌旁边,热心道:“需要帮忙吗?”
诸伏景光冷眼看着面前的金发男人,又漠然地收回视线,只是自顾自地继续为自己缠绕起绷带。
“好吧,看起来暂时不需要。今天的早餐想吃点儿什么?”
神津真司歪了歪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他看了一会儿苏格兰威士忌是如何咬着绷带一端一点一点为自己缠好绷带,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头发。
明明只要说一声就好了,只要开口说句话,他自然不会吝啬于帮个小忙,这人还真是有够倔强的。
“所以呢,有想好早餐吃什么吗?”
“……随便。”
“这样啊……那你有不喜欢吃的食物吗?或者有什么口味偏好吗?”
“没有。”
“好吧,我知道了。”神津真司站起身,抚了抚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提出一个小小的意见,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毫无疑问,调酒师的那张脸的确很有欺骗性,竟然在这种被仰视视角下都依然挑不到丝毫缺点。
从心理学和生理学的双重角度来讲,出众的外貌和气质可以降低人的戒备心,也更容易消弭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所以某些不知前情又初次涉足那家酒吧的家伙才会被那张脸蒙骗——刹那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表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淡定地收回视线,目不斜视道:“说。”
“你或许可以再多信任我一些,当然,你最好也多尊重我一些,就像我尊重你一样。”
神津真司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给出回应,他只是按照最真实的想法真诚地建议一下罢了,说完便欣然转身,从玄关的衣架上拿下外套,他一边穿着一边回头道:“我去买早餐,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回来。”
神津真司照旧去惯吃的早餐店里买了早餐,与平常稍有不同的是,他这一次买了两人份,而且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打包。
老板将打包好的早餐递给那位外表出色的熟客,调侃道:“神津先生终于恋爱了吗?”
他礼貌地解释:“不,只是有位朋友最近在我家里养病。”
“神津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对朋友也很关照。”老板将找好的零钱递过去,爽朗笑道:“欢迎下次光临!”
“您过誉了,谢谢。”
神津真司拎着那两份早餐往家走,路过超市时脚步顿了顿,转身走了进去。
等到再出来时,他的另一只手上已经拎上了一袋水果。
病人还应该多吃些什么来着……
神津真司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家门口。
他将水果和早餐的袋子合并在一起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正准备将钥匙插入锁芯,他流畅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按照经验,苏格兰威士忌或许正拿着他家可怜的菜刀或者水果刀站在门口,只等着把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想到这里,神津真司莫名觉得高领打底衫下的伤口仿佛也跟着抽痛了一瞬,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将杂念抛开,正准备继续动作,身前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门内,一脸冷淡的苏格兰威士忌瞥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留下敞开的门回到客厅。
“谢谢。”神津真司将已经摸到的钥匙放回口袋,一边走进屋内一边关上门:“虽然迟了一点,不过我们可以准备吃早餐了。”
“我是按照我的口味买的,希望你吃的惯。”他换上室内拖鞋,一边说着一边将装着早餐的袋子递给家里的客人:“我觉得我们很合拍,说不定你也会喜欢它们。”
诸伏景光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接过袋子又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找出合适的碗碟,将早餐一一安置好,摆放在餐桌上。
“好吧,看起来你对我的话并不赞同。不过我建议你吃过以后再表达你的不赞同,不然我会怀疑你只是单纯看不惯我这个人。”
神津真司将水果放进冰箱,又去洗了个手,走到餐桌旁坐好,笑吟吟道:“我刚刚说的不是客套话,苏格兰先生,我是真情实感地认为我们会很合拍。”
虽然同住还不到两天,但是他竟然已经对男人的冷淡习以为常,也并不将那些沉默放在心上,隔了几秒,他突然抬头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食物是无辜的,一会儿请不要违心地说它们味道不好。”
听到这句话时,诸伏景光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对面的男人身上,口吻平淡道:“我没有那么幼稚。”
神津真司挑了挑眉,想起昨夜的那位菜刀杀手兼水果刀侠客,敷衍地点点头,口中附和道:“嗯嗯,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过早饭,按照平常,神津真司一般会在书房里看看书,偶尔也会出去散散步打发时间,不过现在家里有位长期客人,他也不好就这么把对方撇下。
过去他与苏格兰威士忌产生交流的场所只有酒吧,他们偶尔会隔着吧台简短地聊上几句,不过很明显病患是不能喝酒的,所以调杯酒聊聊天的方案也只能pass。
神津真司抱肘依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自觉洗碗的男人背影,觉得自己或许该说些什么。
“辛苦了,苏格兰先生。”
其实他刚刚是想自己打扫的,但是苏格兰威士忌吃完饭就冷着脸开始洗碗,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没办法阻止。
功德-1,竟然让病患打扫卫生,这不应该。
碗碟时不时在水池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水流声混在一起,叮叮当当格外好听。
“调酒师。”
神津真司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在叫他,毕竟平常并没人会这样称呼他。
“请讲。”
诸伏景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瞥了眼窗外,擦拭盘子的动作丝毫未顿,声音冷静:“你知道有人在监视这栋房子吗?”
“嗯?监视吗?”
有些一头金色长发的年轻人无所谓地笑笑,他的指节轻轻叩了叩木制的门框,语气依旧轻松:“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或许那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保护,你觉得呢?”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
“我还以为苏格兰先生你会再迟一些才会发现来着,果然是他们最近的动作太光明正大了吗……”他像是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天我去上班的时候你没有离开。”
“你不必特意去躲,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也没遮掩,他们知道这里住进了一位客人。”
厨房内站在水池旁的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他们是绝对不会进到门内的,这栋房子里也不会出现第二位客人。”
既然苏格兰威士忌已经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了,那以后有事耽搁回来晚的时候,还可以打发个人帮忙送个晚饭,神津真司认真揣摩着这个想法的实施可行性。
苏格兰威士忌也不说话,神津真司又等了几分钟,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就算他持有再多的耐心也难免会感到些许无聊。
昨天睡得太晚,就这么闲聊一会儿竟然就有困意泛上来了,神津真司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小憩一会儿。
“啊,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补充道:“顺带一说,这里的电子设备信号也会被捕捉,现在的科技发展迅速,能做到的程度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夸张,所以我建议你尝试与外界联系时最好慎重一些。”
把客人就这么扔在一旁好像不太好,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苏格兰威士忌对他的态度冷硬,几乎油盐不进,能勉强保持沟通就已经很难得了。
“电视的遥控器在茶几左侧的抽屉里;二楼书房里的书你也可以随意看,你喜欢的话还可以泡一壶红茶,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也不错;影音室里有一些我喜欢的碟片,你可以挑挑有没有喜欢的,都不感兴趣的话我抽空去买些新的回来;至于健身房,真诚建议,你暂时还不适合剧烈运动……”
他絮絮叨叨地将这栋房子里所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一一列举,打着哈欠走向卧室,还不忘留下一句:“有空的话,你还可以顺便想想今天的午饭吃些什么。”
水龙头下一滴摇摇晃晃的水滴终于支撑不住砸进了水池,不知何时屏住的呼吸刹那间恢复,诸伏景光骤然惊醒般转过身。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为自己找寻存在感,比起其他零散的伤口,较为严重的那处源自一颗贯穿了他的腹部的子弹,令人庆幸的是那颗子弹并未滞留在体内且没有波及到重要内脏器官,但是叠加上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却也致使他暂时折损了大部分的行动力。
这也是在意识到这栋房子被层层监视后,他没有轻举妄动选择离开的一大原因——以目前的身体状态,他并没有足够的把握能从那群人手中成功逃脱。
更何况,纵使他苏醒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伤口也都被仔细处理,但是与此同时,他带在身上的手机也跟着不翼而飞。
——他走不了,也更不能走。
调酒师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监视这栋房子的人是否来自组织?调酒师似乎对这份监视习以为常,那他又究竟为什么会被如此严密地监视?
……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那天沿着血迹追踪而来的组织成员分明已经看到了调酒师的身影,那为什么没有制止或做出其他行动,而是选择了后退隐蔽,竟然就这样放任调酒师将他带离?
还是说,其实这是一个新的陷阱。
“调酒师!”他试图叫停那个男人的脚步。
若干问题一并涌入脑海,诸伏景光转身盯紧那个刚刚踏出厨房的身影,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神津真司脚步未顿,背对着提问者随意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如你所见,一个普通的调酒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