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快看快看！”
“看什么？”
“那两个穿培乔制服的，啧啧啧，这就是爱情……”
几句窃窃私语钻入晏玖耳朵，他猛地回过神来, 下意识把手腕抽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这就是爱情, 两兄弟之间喂个东西也挺正常吧。
不过, 刚才闻则说的那句话倒是不太正常，过于依赖于同一人来建立和世界的联系。这也是一种执念。
执念过强在这个世界是很危险, 闻则是最强的异能者，他觉醒异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如果让他对同一人执念过强, 会导致堕落。
晏玖已经几乎完全确定闻则是他的契约对象，那即便没有记忆, 也能推断出对方身份。
能在末日世界存活到最后, 肯定是无比强大的异能者。
强大的异能者, 能带来希望。晏玖在知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后, 目标已经从找到契约对象顺利离开，变成留下来。
他想留下来, 想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类能有未来, 而不是再次毁灭于天灾。
想到这里，晏玖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人，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他看向闻则, 见对方皱眉，明显不是很能接受臭豆腐的独特风味。
“好吃吗？”
闻则点头，又微微低头张嘴, 似乎在等着晏玖继续喂他。
“不行，”晏玖无情拒绝, “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可以明确表达出来。”
闻则：“不，你喜欢的，我肯定喜欢，如果不喜欢，肯定是因为吃得不够。”
“……”什么歪理邪说。
晏玖短暂地被迷惑了几秒，清醒过来：“这样不对，你应该自己去尝试喜欢什么。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想了解我朋友看这个世界的角度。”
“算了，”晏玖抬手搭在闻则肩上，“索性我们一家家尝过去，总算能找到你喜欢的小吃。”
对于闻则这样的性格，与其说服，不如直接尝试。
事实证明，晏玖的策略十分有效。
“这个……不错。”闻则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对手上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十分满意。
晏玖笑道：“说了吧，只要一一尝试，总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闻则却问：“你喜欢吗？”
“我，喜欢。”晏玖点头。
“果然，你喜欢的我一定会喜欢。”
得，怎么又绕回去了。晏玖无奈，可对上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却也说不出打击他兴致的话来。
慢慢来吧，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总是能潜移默化的改变。
“嗯？”晏玖看见伸过来塑料勺子，愣了一下。
“礼尚往来。”
晏玖明白过来，伸手去接。
闻则的手却往后躲了一下，“礼尚往来。”
“……”
闻则的手很稳，再次把勺子送到晏玖唇边时，一滴都没有漏出来。
行吧，路上人还不少，再这么僵持下去可能又要听到“这就是爱情”之类的暴论。
晏玖就着他的手，喝完勺中的酒酿小圆子。
不得不说，这家的酒酿小圆子做得的确地道，酒味够重，明显是自己酿的米酒，小圆子软糯，桂花糖浆花香十足。
“嗯，好吃。好了，你吃，我吃不下了。”
晏玖赶紧打消闻则继续投喂自己的打算，“刚才吃多了。”
闻则眼中带出几分可惜，还是乖乖把碗里的小圆子一饮而尽。
“这甜品酒味还挺浓的，要是酒量不好的人，说不定一碗就倒。”
晏玖话音才落，就看到闻则白皙的脸颊浮起一片红晕。他喃喃道：“不会吧，难道你就是那个能被酒酿小圆子放倒的天选之人？”
“什，什么？”闻则眼神发直。
完蛋，说话都好像有些大舌头了。
“喂喂喂，赶紧回去。”
“回，回哪？”
晏玖顾不上太多，架着人就快步走到路边去拦车。他一点都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背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吸引目光。
学生之间的谣言，传播起来堪比光速，离谱起来也能距离事实出走十万八千里。
他要真背着闻则走过十三中门口，等过两天传播到培乔中学的时候，大概就要变成晏玖在十三中门口强吻美人了。
好在，他反应够快，赶在闻则彻底倒下之前，把人扶上了出租车。代价则是，下车之后，晏玖背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盯着围墙发愣。
他思考了几秒钟，放弃背着人爬墙的不靠谱想法，转身去找酒店住。
学校附近的酒店生意不错，只剩下一间大床房。晏玖也不介意，两个男生睡一张床倒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
晏玖本想直接把闻则扔床上，想想对方的洁癖，还是认命把他的外套剥了下来。
脱完外套，他继续解衬衣，然后停了下来。
啧，怎么回事，闻则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有八块腹肌。
晏玖莫名不爽，撩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没什么腹肌轮廓的肚子。想当初，他这具身体也是有腹肌的。
还是得加强锻炼强度……
晏玖叹了口气，对上了闻则的眼睛，“你醒了？”
闻则眨了眨眼睛，视线有些迟钝地转移到晏玖撩起的衣摆。
“啊，就是感慨一下我这腹部太软绵绵了，得多锻炼。”
闻则抬手，在晏玖腹部碰了碰，“好看。”
晏玖沉默地看了对方敞开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又看了看这具因为缺乏锻炼完全看不出轮廓的肚子。
“你在讽刺我吗？”
闻则似乎还没完全恢复理智，“嗯？”
晏玖：“你看看自己，在看看我，但凡是一个小气一点的人，都会觉得你这是在讽刺加炫耀。”
“可我真的觉得好看，长在你身上的都好看。”
“……”晏玖沉默片刻，“真的，你需要学习一下怎么和人正常相处，醒了的话，自己去洗澡吧，明天早点起来翻墙回学校。”
“嗯，好。”
闻则乖乖点头，起身。
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晏玖已经睡着了。
二米二的大床，晏玖靠床边睡的，留出一大片空间。
闻则从另一边上床，盯着晏玖的背影，又默默靠近了一点。
“你该学学怎么和人相处。”
晏玖的话再次在他脑中响起，闻则有些苦恼。
他不想让晏玖失望，既然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就应该努力做好。可是，他不想和其他人交朋友。
在闻则的世界中，不同的人都有相应的应对方式，但朋友这个位置，他一直空着，直到见到晏玖。
闻则不想让其他人进入这个范畴，可又该如何学习和“朋友”相处呢？
他思考片刻，摸出了手机。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的陌生人会热情回答问题的话，那应该就是网络了。
闻则下了一个问答APP，随后在上面开始提问。
[朋友说我不会正确的和人相处，他建议我学一学怎么的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应该怎么学？］
此时正是网络活动高峰期，闻则还顺手给自己买了个推送，于是几分钟之内，热心网友纷纷作答。
[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塑料朋友？怎么这么说话，建议换一个朋友。］
闻则皱了皱眉，有些生气，立刻追加了细节描述。
[他是我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他对我很好，从来不生我的气，是我不会说话。］
网友：[说来听听，你怎么说话的？］
闻则：[今天我跟他一起逛小吃街，我请他吃炒豆腐，然后说他喜欢吃的我就喜欢。他说我说话和奇怪，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网友：[啧，这熟悉的味道，还有吗？］
闻则：[后来我夸他身材好看，他说自己没腹肌，并觉得我是在阴阳怪气，可是我真的觉得好看，长在他身上的都好看。］
网友：[……，散了散了，搁这虐狗呢。］
[我只是一条赶DL的大学牲，无辜路过何故踹我一脚？］
[啧啧啧，诡计多端的男同，原来小丑是我们。］
闻则盯着其中一句看了许久，皱眉。他不高兴，甚至有点生气，可是又不能沿着网线把对方揪出来打一顿。
或许可以，不行，晏玖说他要学会正确的相处方式。
闻则：[男同？是什么？我没有诡计多端。我只是重视我的朋友。］
一群调侃声中，一位名叫“小马快跑”的网友给出了认真的解答。
[朋友？你看他看三分钟，如果你想笑，那你就是把他当朋友；如果你想亲他，那你就是想当他男朋友。］
闻则想了想，起身拿起手机，绕过床铺，站在了晏玖旁边。
他用手机定了个时，然后开始盯着晏玖的睡脸看。
***
晏玖睡得不太好。
酒店的床很软，房间很安静，闻则也属于不会让他本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但他就是睡得不好，却又醒不过来。
他好像在做梦。
红色的竖瞳无处不在，视线可及之地，除去黑暗便是红色竖瞳。晏玖想逃，却无处可逃。
红色竖瞳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
晏玖被看得背脊发凉，愤而转身，手中凝出长剑，对着红色竖瞳捅过去。剑尖堪堪停在眼瞳前，红色竖瞳没有闪躲，只是眨了眨，一滴泪珠落在剑刃上。
泪珠沿着剑身滚落，落入晏玖掌心。
他慌乱后退，只觉得很烫，摊开手掌时见掌心空无一物，只余一抹微红，像是有人重重吸吮留下的痕迹。
砰砰——
有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在他胸腔跳动，杂乱无比令人心烦意乱。
好吵，想拿出来。
晏玖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听到那多出来的一个心脏慢慢和自己的心脏同频跳动，融为一体……
“！”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酒店房间，他愣了片刻，脑子里才慢慢浮现出昨夜入睡前的记忆。
对了，上课！
他总算是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喊了一声：“闻则！要迟到了！”
“没事，现在才七点，来得及。”
晏玖听到身后浴室的门开了，转身看到闻则走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晏玖才后知后觉地摸过手机，一看时间，果然才七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好友申请——晏哥，我是马宁。
晏玖顺手按了通过，一抬头，就发现闻则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前。
闻则抬手，在他眼睛下轻轻碰了一下，“你黑眼圈很重。”
他的手指冰凉，晏玖抖了一下，倒是又清醒几分，“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做噩梦。”
“噩梦？”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不知为何，闻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来。
只是时间紧急，晏玖也没工夫研究，匆匆洗漱完毕就拉着闻则向着学校冲了过去。两人还是按照昨晚的路线，翻墙进入，毕竟没有离校记录，最好还是不要走大门。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晏玖都过着平凡而普通的高中生活，那个笼罩半座城市的梦境似乎没有带来什么不良后果。
晏玖趴在桌上发呆，教室内有些嘈杂。
这节是语文课，许老师不知为何，上课上到一半就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又把班里一个姓李的同学叫了出去。
“喂，你们听说没，最近出现的诡异事件？”
“什么什么？”
“就我家邻居啊，搞收藏的那个，昨天把自己在院子里的锦鲤池子里割腕的，吓死我了。后来来的是异能局的人……”
“我也听说了，我爸一个合作伙伴，自焚的，后来据说也是异能局接手的。”
“噫，太吓人了吧，该不会是什么只缠着有钱人的噩梦？”
“瞎说什么，按你这个说法，那我们培乔的人不是最危险的。”
“欸，你们看，那里停着的车是不是异能局的？”
他们的教室靠近学校侧面，此处的是一条断头路，车辆人流都不多。黑色的公务车，上面印着一个异能局的徽章。
学生们一听，都挤到窗户旁去看，议论纷纷。
“你们在干什么，回座位去。”许老师出现在门口，神情严厉，等恢复秩序后，又对着晏玖招了招手。
“晏玖，出来一下。”
晏玖跟着许老师，穿过连廊走到了办公楼。推开小会议室的时候，他微微一愣。
坐在小会议室内的是异能局的赵熠和丁旬，还有另一个没见过的女性。
“晏玖同学，还记得我们吗？”赵熠起身，问。
晏玖点头：“当然，赵主任。”
赵熠指了指那位陌生女性，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同事，林共秋，这一次过来，主要是她探听到一个和你有关信息。”
林共秋起身，和晏玖握了握手，随后从包里掏出个小型设备开始调试。她解释道：“我们工作性质特殊，需要防止被旁人听去。”
赵熠顺口又解释一句：“这个设备屏蔽的是科技手段，我的异能足以屏蔽异能手段的偷听。”
晏玖愣了一下，“这些信息，是可以透露给我一个学生知道的吗？”
赵熠笑了笑，说：“先坐，这些信息，当然不能透露给普通学生知道，我代表异能局邀请你加入。”
他推过来一个信封，上面印着异能局的徽章。
晏玖没动，说：“我现在还未成年。”
赵熠点头：“其实，从上一个梦世界出来之后，我也是准备在你成年之后，再和你接触的，但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个意外。”
“意外？”
“是，涉及到你的生命安全，小林。”
“好的，是这样的，晏玖同学。接下来由我向你说明。”
林共秋的异能是动物共感，她在异能局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上一个梦境结束之后，赵熠从“梦魇”的脑中撬出来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其中就包括“新世界”的一处据点。
林共秋负责监控这处据点的活动，蹲守一段时间后，钓到了大鱼。她留在据点附近的猫头鹰监控到了“先知”的活动迹象。
可惜“先知”是极为强大的异能者，林共秋不敢让意识太深操控猫头鹰，只能留下指令，由它自由活动。
之后，才凭借留在猫头鹰意识中的只言片语来分析信息。
“我听到先知提到你的名字。”林共秋说。
“我？”晏玖一愣，他不过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学生，这古怪的教会为什么会特意提到他的名字。
林共秋点头，说：“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他们似乎准备对你开展一系列的报复行为。”
晏玖皱眉，实在是想不出这些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难道因为梦魇是我抓住的？”
赵熠摇头：“应该不是，我一直用异能监控梦魇，他没有任何机会联系先知，而且梦魇被捕，在新世界那边会被视为污染者，直接放弃。”
他推了推眼镜，“新世界的人都是疯子，探讨他们的动机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保证你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中断学业，加入异能局，异能局有针对异能者的专门学校，足以保障你的安全。当然，我们只是征求你的意见。”
晏玖摇了摇头，“抱歉，我暂时还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如果要离开学校去往异能者的专门学校接受封闭训练的话，就意味着几乎要和闻则断了联系。
闻则是他的契约对象，晏玖不可能会接受这个方案。
赵熠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们还有B计划。”
“B计划？”
赵熠点头：“是，我们会派人进入培乔中学，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当然，是以转学生的身份成为你的室友和同学，不会扰乱你的正常生活。”
晏玖问：“这可以接受，请问我的新室友是？”
一旁始终沉默的丁旬，站了起来，说：“是我。”
“你？”
晏玖丁旬，陷入沉默。
眼前这位丁队长，虽然因为是异能者，完全看不出年龄，但他那周身的气质，一看就距离高中生活十分遥远。
怎么看，他都不太适合作为转学生吧。
而且，丁队长要成为他的室友的话，闻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