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五岁的闻则, 晏玖总是有些心软的。
他正准备上前，却感知到手环微微震动一下。
[我是晏玖。］
随即，丁旬的声音响了起来。
[现实世界的情况发生变化，所有小熊玩偶都已经消失, 我们根据小熊玩偶的动向追击堕落者, 现在已经无法捕捉堕落者的踪迹。］
每一次的联络机会都很宝贵, 丁旬也不说废话, 直接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知。
说完之后，那边的联系就断开, 没有任何声响。
小熊玩偶消失了？
晏玖走过去，问：“闻则, 小熊玩偶呢？”
闻则习惯性地拉着他的手，说：“小熊玩偶？小熊玩偶当然都好好的待在我们家里。”
“你把它们叫回来的？”
在不久之前, 晏玖还不明白这些强大又可爱的小熊玩偶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还有那个传闻之中的绝对安全区。
毕竟这些东西, 在晏玖记忆中的梦世界中并没有出现过。
知道闻则的真实身份后, 小熊玩偶的出现便可以解释了。
小熊玩偶也是闻则的一部分，祂的意识无比广阔, 甚至连自身都无法完全掌控。那些想法, 意念，便成为了一只又一只的小熊玩偶。
简单来说，每一只小熊玩偶, 都属于祂的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会以小熊玩偶的样子出现，大概是闻则在五岁之后，开始狂热地收集小熊玩偶？
“小玖, 你在想什么？”
晏玖对上闻则亮晶晶眼睛，反应过来这个闻则实际上是最好沟通的, 又单纯又真诚。
他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一家小熊玩偶专卖店？”
“当然是因为小玖喜欢啊！你说你是熊熊仙人，我就要送给你全世界的小熊玩偶。”
当初，晏玖说自己是小熊仙人，不过是为了方便和孩子沟通而已。没想到，却被人妥帖地记在心上。
他犹豫一下，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嗯，我很喜欢。”
这句话才出口，小熊专卖店的门就啪的一声打开了。
一堆小熊玩偶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满地都是。一看就是挤在门口偷听，堆叠成一团，才会在门打开的时候造成这样滑稽又可爱的效果。
穿着专卖店店长服饰的小熊玩偶恰好滚到晏玖面前，它伸出毛茸茸的熊爪，攀着晏玖裤腿抬头。
小熊玩偶的脸着实可爱，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波光粼粼，“呜呜呜，尊贵的客人，能得到你的认可实在是太感动了。”
晏玖手指动了动，正想弯腰把小熊玩偶抱起来，却见旁边的闻则脚尖一挑，把小熊玩偶踢到一边去了。
“……”
几段回忆涌上心头，晏玖此前不在意，这次索性问：“闻则，这些小熊玩偶，明明和你是……一体的，你为什么要踢它？”
闻则却眨了眨眼睛，“因为小玖只能抱我，不许抱小熊玩偶。”
行吧，这个年纪的闻则的确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独占欲。
晏玖看着店长小熊爬起来，再次哒哒哒地跑到他的脚边，仰头问道：“尊贵的客人，要不要到店里去品尝甜品？我们所有的小熊玩偶都愿意为您服务。”
“为我服务？”
“是的，只要是您的指令，我们无条件听从。”
晏玖问：“你们怎么会突然都回到这里？之前不是在抓那些堕落者吗？”
小熊玩偶挺了挺胸口，“那些堕落者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客光临，我们必须给于最为周到的服务！”
事情居然是这样，晏玖怎么也么想到，小熊玩偶的突然消失居然是因为他。他低头，看了闻则一眼，得到一个甜蜜的笑容。
果然，祂的思维方式还是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不过想想也是，对于高维生物来说，人类的存在大概的确类似于蚂蚁。
人类不会关心蚂蚁在想什么，祂同样，那祂关心的是……
晏玖琢磨出些门道来，或许事情其实很简单。
晏玖心中一动，“能不能帮忙清理一下那些从这里逃出去的堕落者？”
“好的，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小熊玩偶们离开时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短短几分钟，整间店铺就空空如也。晏玖被闻则牵着往店里走到，临到门口时还是放心不下，回头看了一眼。
小熊玩偶的数量很多，一时半会也没完全离开梦世界。它们闹哄哄地挤在一扇泛着光晕的小门面前，往另一个世界跑。
晏玖迟疑片刻，问：“那扇门怎么这么小，大一点不是更方便它们快点过去吗？”
“门太大的话，小玖也会离开呀。”闻则说得理直气壮。
“我不会离开。”
闻则认真想了想，说：“可是每一次小玖都离开了，我害怕。”
晏玖愣住了，想着此前的几次，自己的确都算是不告而别。对方不信任他，倒也正常。
他叹了口气，“进去吧。”
既然小熊玩偶已经离开梦世界，现实世界的危机也能暂时缓解一二，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闻则就好。
专卖店内的布置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货架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小熊玩偶留下。
闻则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走进了后面的VIP室。
推开门，晏玖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甜品塔。
“小玖快来，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闻拉着晏玖，两人亲亲热热挤在甜品塔对面沙发上坐着。
“来，我喂你吃。”
闻则拿过一叠草莓慕斯，用银色小勺子挖了送到晏玖嘴边。
晏玖：“我可以自己吃的。”
闻则：“可是小玖现在不是不方便吗，两只手都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则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顾晏玖两只手都没空全然是因为自己坐在他腿上，为了不让闻则摔倒，晏玖必须帮助他维持平衡。
“我可不太好意思让你一个小孩子喂。”
“这样的话，我只能把小熊玩偶叫回来了。”五岁的闻则声音清亮，还带着些许奶音。
这样的声音，即使说着威胁的话，也不会让人反感。更何况晏玖本就对五岁的闻则特别心软，不过是被喂蛋糕而已，多大点事。
于是，他一口又一口吃完蛋糕，又喝完闻则递到嘴边的奶茶。
在闻则又拿起一块提拉米苏的时候，晏玖制止了他。
“我吃饱了，甜食吃多了，我能吃点其他的吗？”
晏玖想要离开这里，但他知道，梦世界的一切都在闻则的意识变幻之下。
“可是，我这里只有甜点。”
“那你能带我去其他地方吗？”
闻则摇了摇头，“其他地方的，就不是我了。”
晏玖正准备想些话安抚一下眼前的孩子，却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小玖，你抱抱我好不好？”
话题很跳跃，晏玖却下意识张开双手，把闻则揽入怀中。
闻则在他脖子处蹭了蹭，说：“小玖，门开了。”
果然，眼前的那扇门打开了。
门中泛着微微的光晕，明显能通往下一个场景，遇见下一个闻则。
晏玖不知道这奇异旅程的终点何时才能到达，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到达终点之后，困扰他或者说人类许久的问题就能解决。
晏玖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巨大的甜品塔旁，闻则乖乖在沙发中央，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见到晏玖回头的瞬间，他眼睛一亮，随后用力挥了挥手。
“闻则，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离开？”
闻则歪了歪头，答道：“因为，这样的我，是得不到全部小玖的。”
话音才落，晏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有另一只手从门内光晕探出，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再经历一次，晏玖已经变得很淡然了。
十岁的闻则，出现在那个位于密林之中的训练营中。他兴致勃勃地带晏玖几乎复刻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亲手打造梦中的家园。
但这一次，不是记忆中简陋的庇护所，而是温馨的小木屋和色彩缤纷的小花园。
晏玖看着这一片连绵的花海，想着此前进入梦世界时，数次来到这花园，明白了什么。
“闻则，你在训练营的时候，沉迷于种花，是因为我喜欢吗？”
十岁的闻则，已经有了少年模样，说话相较于五岁的闻则稳重不少。
他点头，说：“是的，我记得小玖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意识之中时，抱怨过这房子里太单调了，什么都没有。”
晏玖微微一愣，想起自己无意之中的那句，外面有个花园也好啊。
他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被人如此妥帖的记在心上。
“我很喜欢。”
闻则笑了，又很快变得有些委屈：“当初，小玖封闭我的记忆，消失了踪迹，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的小花园，才会离开。”
“……”
当时的事情，晏玖已经记了起来。为了抑制闻则的觉醒，他似乎选择了最为糟糕的一个方法，好在这一次的闻则，在几年前就遇到了他。
也是在五年的相处之中，晏玖让闻则变得更像是人类，有了人类外壳的束缚，才不至于走向悲剧。
晏玖：“对不起。”
闻则却只是说：“小玖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留下来陪我就好了呀。”
他脚下的影子，猛地膨胀开来，挥舞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将晏玖团团包裹其中。
情势陡然变化，一如往日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