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三毛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去，也不觉得痛，只是面色越来越阴冷，呼吸越来越急促。

小四和顾俊彦面对面站着，三毛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盯着这边。

小四咽了咽喉头，又舔了舔唇，没有回答顾俊彦的问题，只是微微侧过身，越过顾俊彦的肩头，看向三毛。

三毛和他对视，面色越来越白，双眼却越来越红。

小四见三毛那副神情，心里便像针扎的似的，他张了张嘴，想喊声“三毛哥”，可又想到这个节骨眼，顾俊彦正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问题呢，他喊另一个男人，好像不合适。

“我在问你问题，”这时，顾俊彦耐心耗尽，再次开口，“你看他干什么？”

小四便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顾俊彦，“我……”

就像三毛的不主动一样，小四的问题，在于他根本不懂得拒绝。

小四攥着手指将衣摆揪出层层褶皱，头垂得很低，盯住自己的脚尖，“我……”

费尽力气想要讲出拒绝的话，可又讲不出口。

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在乎他的病，又对他有好感的男人，错过了……会不会就再也遇不到了。

小四挣扎着，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开口拒绝顾俊彦，倏然间，他的手被握住。

温热的掌心包住他冰凉细嫩的小手，吓得他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朝后躲，想将手抽出来，可没能成功。

小四慌忙抬起头，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握住他手的顾俊彦，却是看向不远处的三毛。

而那里，三毛原本站立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

“别看了。”

顾俊彦身体横向挪了些，将三毛原本站立的位置挡住，如此，小四的视线中，便只剩了他的脸，“早跑了，他连听你给出答案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值得你挂念的？”

小四怔怔回望着顾俊彦，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太难讲出口的话，你不用现在回答我，”顾俊彦这时说，“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晚之前，给我答案，行吗？”

顾俊彦看着小四的目光是那么探访，他留着非常短的头发的一张脸，不羁中又带着些宽容和理解，让小四很难拒绝。

小四点点头，然后悄悄将手从对方掌心抽出来。

小四跟着顾俊彦一起从据点内室走出来，一眼看到倚靠在墙边的三毛。

听到两人推门出来的动静，三毛立即抬起头，看向小四。

他努力想要从小四的神情中分辨出他刚才给的答案，最终一无所获。

顾俊彦冲着三毛不屑地冷笑一声，然后领着小四去看069号团为他单独准备的卧室。

那晚，小四和三毛分开睡了。

一整晚，小四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整晚，三毛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顾俊彦和他的团员们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三毛四毛那浓重的黑眼圈，依旧朝着两人有说有笑。

顾俊彦领着小四去看他们收集的仿生丝原材料的仓库，用尽各种办法逗小四开心。

他用仿生丝为四毛做小猫小狗小兔子，又为四毛做花环，做捧花，做白色的漂亮蓬蓬裙。

“如果有一天，你穿上婚纱，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顾俊燙淉彦托腮看着一身白裙的小四，低声说，“真希望，那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

三毛独自坐在外面客厅的桌边，盯着小四和顾俊彦进去的仓库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小四穿着仿生丝做的白纱裙走出来，三毛怔住。

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就是他和小四的婚礼现场，他的新娘走出来，等着他抬手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小四两颊带着红晕，脸上挂着笑，走到三毛身边来，从背后拿出一根，仿生丝做的棒棒糖，举到三毛面前。

三毛看一眼白色的棒棒糖，又抬头看向小四。

这时，顾俊彦跟到小四身后，三毛一眼看到顾俊彦手上的专门编织仿生丝的机器人，瞬间明白了，小四的婚纱和手上的棒棒糖，是谁做的。

再看向小四手上棒棒糖的时候，三毛的脸彻底冷下来。

他没有伸手接那根白色的棒棒糖，一言不发站起来，侧过身，绕开小四，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小四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手中攥着那根白色棒棒糖，无声地掉眼泪。

这根棒棒糖是他自己做的，如果三毛哥愿意收下来，就会发现，棒棒糖可以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可是三毛哥看也没看那棒棒糖一眼，就走了。

三毛哥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顾俊彦的脑袋伸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小四点点头，顾俊彦便走到他面前来，随手提了张椅子坐下。

小四猜想他是来要答案的，便把眼泪擦干了，然后说：“你的问题，我——”

“——不用了，”顾俊彦这时却笑起来，“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小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抬头看着顾俊彦。

顾俊彦笑起来，“哪怕你对我有一点点好感，也根本没办法和你对三毛的感觉，相提并论吧？”

小四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顾俊彦又说：“那句被讲烂了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是这么说的吧？”

讲到这里，顾俊彦又问：“为什么不问三毛那个问题？不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小四垂下眼，盯着手上的棒棒糖，“因为……不敢。

“三毛哥，他不会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他。

“如果不问，我就永远不会被拒绝，我就一直是他的小四，可以始终陪在他身边，直到他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为止。

“可如果我一旦问了，就再也没办法维持现状了。

“只要还有机会陪在他身边，哪怕只再多一天——”

砰！

小四的话说到一半，门被重重砸开。

小四慌张抬头，就看到三毛站在门后，直勾勾看着他。

“哥，你……你听到——唔？”

小四的问题问到一半，剩下的话，被三毛的吻堵住。

三毛冲上来，一手紧紧抱住小四的腰，一手用力按住小四的脑后，将双唇贴上小四的唇，吻得急切而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