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暮秋傻了好一会儿。
不止是对方这两句话中实在有一大堆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起的槽点, 更因为，现在这个剧本，好像, 就不应该出现眼下的对话吧？？
这种语气, 怎么这么像他之前做过的渣攻系列剧本里面才会有的场景内容……
不对不对！
……重点是，谁像他前男友？？
冉暮秋呆呆的扭着脑袋同凌弋对视, “你在说谁啊？”
凌弋：“绿头。”
冉暮秋卡壳两秒钟, 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你讲绿头皮长得像谁啊？”
凌弋垂着眼睛看他, 过了会儿, 别过头去，不爽似的蹙了下眉, “没说他像。”
“……”
没头没尾的一通。不过，就算如此, 冉暮秋也知道, 凌弋会突然变得这么怪, 大概率是昨晚自己断片的那几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如若不然，以凌弋这种特别冷静、特别克制、特别靠谱的个性, 应该不可能没事站在这里, 和自己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的废话。
还真以为是渣攻系列情感向小剧本啊？？
所以，为了尽快找明原因，冉暮秋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连忙要233捡重点将昨晚自己和凌弋的对话复述一遍。
233依言照办。
终于回忆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胡话的冉暮秋：“……”
【233，你不是说, 我没有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嘛？】冉暮秋崩溃得要命，感觉又被233坑得不轻, 【怎么又骗我啊？】
233：【……】
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别回放给您看的么……
冉暮秋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当时一杯又一杯的自己掐晕！
明明就知道自己不好像太会喝酒，结果还高估了自己的酒品。
完蛋了，怪不得凌弋今天一整天都不大对劲，果然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傻样，所以才突然对自己变冷淡吧？？
冉暮秋没有时间和233理论，只连忙将身子全部转了过去，跟凌弋面对面站着，垂着脑袋，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磕磕绊绊地道歉：“那个……我我我我给你道歉！我昨天喝多了，脑袋特别不清醒，所以乱讲了一些多话……”
他两只手摆啊摆的，小心翼翼道：“其实没有像，哪里来的像？压根就没有像！都是我乱说的！就……对不起啊，都是我瞎讲，你别放在心上好不好？”
听了冉暮秋的道歉，凌弋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反应。
他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将手搭在身旁一侧凸出的岩石上，状似随意般的敲了敲，嗓音淡淡：“没有像？”
冉暮秋拼命点头！
虽然到了此刻，他还是在心里偷偷觉得凌弋实在和某几个剧本里的攻略对象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相似之处，无论是这双眼睛，手上熟悉位置的茧，还是偶尔的一些小习惯——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莫名其妙的被当做另一个人，何况还是才认识不久的人的“前男友”。
冉暮秋总不能因为自己心理上的这点微妙，就真的给凌弋留下自己脑袋有病的坏印象。
这样想着，冉暮秋打算再说点什么。结果还没张口，就见男生点点头，又道：“像是假的。那就是说，有前男友是真的？”
冉暮秋：“……”
？？？
什么啊？？
他一下噎住，觉得凌弋的关注点特别奇怪，可眼下的智商显然又不足以支撑他进行进一步的思考。
“没、没有啊，哪里来的前男友……”冉暮秋结结巴巴，“都告诉你了，是因为，因为昨晚醉了，所以全部、全部乱说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少年别着脑袋，双手拘谨地捏着衣摆，凌弋微俯着身看他，目光一刻不错的盯着他侧脸，看他红红的耳根，慌慌张张乱转的漆黑眼珠，连同和在那些剧本里一样，说谎话骗那些蠢男人时，眨得比平时要快很多倍的睫毛。
他就是凭着这幅样子，不按套路出牌，也能将那些人欺负得团团转，一个剧本里交好几个男朋友，一年半下来，前任男朋友加起来恐怕可以塞满整个快穿局酱油大厅。
凌弋忍不住轻笑一声。
那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对方随便几个眼神，就被撩拨到自以为在他心里也有点特别，可实际上就算没有自己，他也可以毫不留恋去绿头皮身边坐着，好像换一个人依赖也无所谓。
而自己，好像除了生闷气，也没有什么别的聪明办法。
压根就没比那些人厉害多少。
他甚至都还够不上是“男朋友”，只是因为有点“像”，所以才被冉暮秋格外关注。
“没有？”男生语气晦涩，“可我看过你的任务记录，你在小世界里，和那些人，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自己也说过，是前男友，我有点像他。”他道，“怎么现在又不承认。”
冉暮秋傻了。用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凌弋这一通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小系统权限和绑定的任务者资质有关，传说大世界总榜前几名的大佬，他们的私人系统甚至可以媲美主系统。
凌弋这么厉害，一个顶绿头皮他们四个，他的随身系统的权限恐怕也不低，能查看一个酱油局底层小员工的任务记录，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可是——
冉暮秋一下就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看我的任务记录啊？”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是怎么通关任务的！
明明是在演炮灰攻，却因为资质太差，欺负主角受、挑拨离间主角攻的时候总是将自己也不小心搭进去，到了最后，任务是完成了没有错，可是也把自己搞得很难过。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世界里，还、还有那么多那种画面……
要是这些都被凌弋看去了——
“没有随便看。”凌弋又道，“因为你提到季淩。”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声音比先前又低几分，看起来好像是在很诚恳地解释原因，可脸上的神色，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爽：“你好像很想他，看着我的脸叫他的名字，叫了好多次。”
“我不能好奇？”
“……”
冉暮秋傻眼了。
这种熟悉的倒打一耙、泰若自然、反客为主，甚至连对方在说出这番话时，神色里假装的示弱和真正的强势，他都好像可以和好几个小世界里的场景对上号。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极度的委屈立时涌上心头。
冉暮秋觉得难过死了！
他进入大逃杀的时候本来就还很难过，结果又在这里遇见一个总是会挑起他回忆的季淩，情绪有一点小小的波动很正常。
而那么一点小小的情绪，自己也立马道歉了，为什么还要被他这样揪住不放，还被这么理直气壮的看了他在小世界里的所有任务片段。
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好奇”，和藏在这点好奇下面的，那么一点点的可能的感兴趣？
“你说了这么多……”少年抿了抿唇，猛然抬起头，耳朵都有点气红了，搜刮来的护目镜本就大，戴在他脸上，将小小的脸蛋遮去一半，此刻滑下来一大半，才让凌弋看见他眼圈已经有点红了，“那也不可以随便看呀……”
凌弋：“……”
凌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说了出来。
可能是在看到那些画面时的嫉妒心难以克制，让他这一整天都昏招频出。
“算了。”他侧过脸，咬了咬牙，“当我没说。”
-
冉暮秋在凌晨大决战到来的前一个小时，离开了自进入大逃杀以来，就一直庇护着自己的队伍。
和凌弋那样小吵一架，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愿意死皮赖脸的再待在他身边蹭积分。
临走前，冉暮秋把登山包里的水和食物分成五等分，平均放在五个人面前，然后就悄摸摸地从岩洞后面走了。
只是黑灯瞎火，隐约有一点点光亮照进来，冉暮秋看不太清，感觉好像不小心踩到谁的大腿，被绊得差点吃了一嘴巴的泥。
他来不及回头看，就背着瘪了很多的登山包、顶着一张花猫脸，慌慌张张的跑了。
他已经想通了，反正自己被抓进大逃杀里来就是一场意外，而自己凭借着抱凌弋他们的大腿，苟到了内圈，已经算很占便宜了，万一一会儿要是遇见什么厉害的人，自己就马上按遁出键。
他了解过，在大逃杀里，只要在还清醒的时候立马遁走，就不会影响大世界的生命体征。
会真的挂掉的，都是那种不信邪，硬要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
不过，要是运气特别好，没有遇到什么人的话，那当然就一直苟到游戏最后一秒了——
然而，冉暮秋从来都不能高估自己的运气。
天边刚蒙蒙亮，甚至他才踩着沙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绿洲，就撞见了几个持重型机枪、头上戴着头盔的男人。
冉暮秋吓得立马矮下身，钻进身后一大片灌木丛中，抱着凌弋给他选的那把枪，屏住呼吸。
已经进了“内圈”，还存活的玩家，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大世界有名有姓的大佬，捏死冉暮秋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他是已经想好了打不过就遁没有错，可是能不起冲突，当然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好。
那些人的交谈声远远的传过来，断断续续的。
“刚好像看见个人影。”一道男声道，“往那边去了。”
“一个？不应该吧，都进‘内圈’了，居然还有落单的？”另一道男声奇道，“别不是个习惯单杀的奆佬吧。”
“感觉不像。”先前的一道男声道，“很小一只，像猫似的，看起来特别弱。”
“……大逃杀里什么时候有过猫？”另一人笑了声，“耗子还差不多。”
冉暮秋：“…………”
他忍气吞声的咬住唇，默默的将子弹上膛，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哆哆嗦嗦地趴下去，正试图用凌弋教过他的方法，先开一枪，打算看势不对就直接溜——
还没按下扳机，身后就多了一只手，穿过他手臂和腰，将他提了起来，拨到了自己身后。
冉暮秋睁大眼睛扭头，眼角还有一点被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吓出的眼泪，“唔……！”
对方似乎是懒得说什么话，也懒得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接拿一只手捂住了他嘴巴，接着，像是想让他看清楚点儿似的，提着他腰往上拖了拖，让冉暮秋和自己同一视角水平线。
他虎口和指腹处的陈茧和那柄枪完美贴合，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硝烟味儿扑了冉暮秋满鼻。
灌木丛外响起躯体倒地的厚重声响，连同其他人的惊呼和怒骂声。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其他惊呼声也趋于死寂。
凌弋的那柄枪后坐力强，冉暮秋被他强行揽着肩膀看他一起，肩膀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待到外面声音安静，凌弋才放开了穿过他肩膀捂住他嘴巴的手，但往下去，捏住他小巧下巴，将他扭过头来，同自己对视。
“看清了吗？”他问，“开枪的姿势。”
“没有。没有看清。”冉暮秋努力地将脸从他手里别开，吸了一下鼻子，“我就是这么笨。”
他自暴自弃般的道，“你都偷偷看过我的任务记录了，应该也知道我就是很菜。”
“……”
凌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将枪扔到一旁，腾出两只手来想抱他，“……我道歉，不是故意的。”
“……不要你道歉。”冉暮秋从他臂弯里灵活地滑走，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跑，“是我不对，是我对你说了很讨厌的话，说你像其他人的。”
他隐约知道一点凌弋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可是不愿再去深想原因，感觉再纠缠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不会很好过。
“我、我打算就在这里走。”冉暮秋瞅了他一眼，小声道，“但还是谢谢你带我到内圈。后面没有我拖后腿，你应该可以拿个好成绩的。”
他在凌弋面前已经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大逃杀散心计划”彻底失败，他决定就在这里遁出小世界，躲回他的出租屋里慢慢难过。
至于凌弋，反正两个人才认识没有多久，自己滚蛋以后，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忘掉在[乐园]里曾经遇到过一个很菜还爱说胡话的笨蛋。
凌弋攥住他细细的腕子不许他走。他嘴唇动了动，语言能力短暂丧失，差点脱口而出“你愿意觉得我像，那就像吧”。
可理智还是让他忍住，转而思考一个听起来体面一点的理由。
……还能怎么体面？
从他没能克制住，蹲在小土坡上变态一般将几个普通情感向攻略剧本的任务画面翻来覆去的看的那一晚起，和冉暮秋的再遇，就怎么也不可能循序渐进。
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冉暮秋就在这里走。
凌弋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道机械音：【主人，322有事汇报。】
【……】
因为隶属关系，322很少在他没有指令的时候擅自出声，尤其是眼下，这种明显不应该被打扰的时刻。
凌弋闭了闭眼，极力将注意力从冉暮秋的红眼圈上移开，【先闭嘴。】
【……等一下。】322少见地没有服从，而是道：【主人，322觉得，眼下这件事，您需要立刻知道。】
凌弋：【……】
【您先前让我“溯源”的东西，】322趁着主人沉默的着几秒钟赶紧汇报，【我已经找到了。】
凌弋：【是多少？】
【主人，在告知您结果之前，322觉得您要先知道一件事情。】饶是知道主人的不耐，322的语速也只是微微的增快，【若非数据源头主动切断了与这一系列数据波的联系，致使这些数据波被遗忘在大世界总仓库里，322其实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追溯到。】
眼前的人被他攥着腕子，逃脱不开，已经开始吸鼻子，眼圈也越来越红，凌弋烦躁地蹙眉，催促：【……不能直接说结论？】
【当然。】反正该铺垫的已经铺垫完了，322简明利落的总结，【这些数据链接的对应大世界编号是，001。】
大概是也觉得奇怪，说完结论后，机械音又强调了一遍，【因为322也从未见过这系列数据，所以同沈游进行了确认，但结果没有改变。】
【是001。】
001号是独属于凌弋的编号，无论是在大世界，还是小世界，就只代表一个人。
原来让凌弋嫉妒发狂的那些记忆，都来自被被遗忘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