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三个虽然来得匆忙,但确实尽量做了调查,只是刺猬一族自从再次出世,就尽量减少和其他妖怪的往来,所以打听到的都是人类能听到的事。
比如曾有收藏家出几个亿求购虎符,百万求老板用过的一只杯子等。
所以长老来之前特意带上了支票,比起花钱,他其实更担心这位身份神奇的老板不愿意放争远和彭牌离开。
长老小心翼翼地观察尤星越的神色。
彭牌看不下去,道:“长老,老板人很好的。”
尤星越失笑:“请先坐一会儿细谈吧。”
千万的价格确实太高了,争远两个青铜礼器原本就是人家的,还卖这么贵,黑心老板也有点良心不安。
古玩店虽然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不提那些百万级别的古董,就是拍卖行里可以过亿的古玩,库房里也存着不少,但是这不妨碍一千万本身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更主要的一点是,尤星越清楚祭祀礼器对一个族群的重要性,他不想做一笔生意,让对方倾家荡产。
归根到底,古玩店的生意讲究一个“缘分”,大家都能获利才是最优解。
尤星越道:“您几位不用紧张,大老远过来请先歇口气。价钱都好商量,只是希望诸位请争远和彭牌走的时候,可以按照我们不留客的规矩。”
族群长老的年纪确实很大了,尽管精神不错,尤星越还是希望他能先平复平复情绪,免得太激动。
长老开始紧张:“什么手续?”
这时候,时无宴端来几杯饮料,争远受宠若惊,他可是知道这位大神的身份,哪里敢让往复端过去!
争远一个鲤鱼打挺,接过饮料:“您坐您坐,这种小事交给我和彭牌就好了。”
长老更紧张了。
尤星越声音柔和:“只是签个合同。我们不留客和妖怪人类神兽都做生意,只要签一份契约就好。”
说着,尤星越拿出合同放在他们面前:“您可以先看看契约,其实没有什么条款。”
中年人是族群里负责对外沟通的妖怪,他双手接过合同,如尤星越所说,只有一张纸的合同没有条件,只是陈列了基础信息。
比如什么时间,售价几何,谁从不留客这里请走了什么古董,是否三方都愿意达成此次交易等。
中年人将合同递给族长和长老,一张纸几行字,扫两眼就能看完。
尤星越十指交叠,温和道:“我们不留客不做亏本生意,也不做害人的生意,如果价格上使诸位为难,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争远曾说过,他们所在族群在妖怪中相当弱小,反正争远和彭牌是巫逢雨白送给不留客的,还在店里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保洁,就算是不收钱,尤星越都净赚。
当然了,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收钱。
尤星越微笑着看向刺猬族的三个妖怪。
争远挠挠头,心里感动,但还是老实说:“老板不用太客气,我们族群打架不行,但是很会赚钱。”
在妖怪们两派争战之前,刺猬白家的产业就铺得相当广了。但是因为有钱又打不过,所以赶紧收拾东西跑进深山老林,可惜他们一族不仅不能打,跑得也慢,被迫卷进了小规模的妖怪征战,导致争远和彭牌走散了。
彭牌也跟着道:“是啊。而且我们能和族群重逢也是因为老板。长老,我和争远在店里真的受到了老板很多照顾。先前我们闯过祸,也是老板帮我们解决的。”
逢雨救了争远的命,老板帮了逢雨,四舍五入等于老板救了争远的命。再说……待在不留客对他们也有好处,鬼神往复逸散的灵力,以及不留客的存在,都在潜移默化中滋养器灵。
长老看完合同内容,内心的戒备放下大半,他有点不好意思:“这个价格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负担。”
族长也跟着说:“其实我们家族也有产业,在人类里还挺出名的。叫团洁集团,是做洗护产品的。”
尤星越大为震撼。
团洁,国产著名日化用品品牌,市场占比较大,出名的高性价比国货,也有多方好评的高端系列。
货真价实的大集团。
在东北的民间传说中,刺猬也被称作白仙,有些地方拜白仙招财和祛除疾病,是五大家仙中相当吉利的一位。
既然这样,尤星越也就不再客气,取出另外两份合同:“如果几位没有意见的话,可以现在签订合同了。”
长老接过笔。
合同落成,争远彭牌与刺猬一族断裂多年的线终于连上,扒在桌子上的不留客收到了新的线。
契约落成的瞬间,在外漂泊多年的两个器灵突然眼眶一红——他们可以回家了。
尤星越将支票递给好奇的不留客:“现在很晚了,不如在外面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来颖江市最重要的事已经解决,刺猬族的三个妖怪长长舒了口气。
族长道:“好好好,我们今晚可以带走争远他们吗?”
尤星越莞尔:“当然可以。”
别说已经签了合同,就是没签合同,尤星越一般也不干涉器灵的自由。
争远和彭牌主动带族人离开,尤星越考虑到他们多年未见,大概有私房话要说,故而只是送到门口。
族长感谢他的体贴,特意交换了联系方式,拍着胸脯道:“有事您只管找我。”
尤星越站在路灯下:“器灵们能找到归处,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不留客跳起来挥挥手:“再见啦!”
争远面带笑容,用力挥挥手:“谢谢老板!晚上我会把家里的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
几个身影慢慢融入人群,尤星越回到店里,蹲下来和不留客击掌:“又做成一单生意。”
超薄幽幽道:“又白嫖一千万。”
尤星越正色道:“怎么能算白嫖呢?我也为巫逢雨的事跑前跑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呢。”
虽然最后真正帮上忙的不是他,但他可是牵线人啊。
古往今来,不留客的老板不都是做这个工作的吗?
兰茵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他们走了,店里的卫生是不是要请专业的保洁?”
尤星越拿起手机开始逛网店:“嗯,联系保洁公司每周日搞一次大扫除,至于平时……”
尤星越兴致勃勃道:“我还没用过扫地机器人呢,买一个回来玩。”
终于没有和扫地机器人争宠的器灵了。
超薄:“……”
戚知雨:“……”
是错觉吗?总觉得老板期待好久了。
时无宴坐在尤星越身边,尤星越顿了顿,将手机挪过去,和他一起看。
戚知雨默默搂过一头雾水的不留客。
保护不留客纯洁的心灵,就要靠他了。
……
春野别墅23号
姜嘉宜推开车门,跳下来,紧张地扯好袖子:虽然在店里的时候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她平常和爷爷奶奶不亲,不知道说那些话会不会惹他们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别墅里走。
姜家老两口正在客厅里看新一期的医学杂志。
姜家是做药业的,姜家老两口都是药学出身,为人严谨冷淡。尤其是姜老爷子,为人比较传统,和家里的孩子们交流较少,人到晚年,即便想和孙辈们亲近,也总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偏偏家里两个亲孙女,一个比一个话少,老两口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内心都希望能和孩子们多亲近。
看到小孙女进来,老太太最先放下杂志,温声道:“嘉宜回来了,要不要喝酸奶?”
老人家一辈子不知道怎么哄小孩,示好的首选就是投喂各种食物。
老爷子假装平静地看了眼孙女:“柜子里有零食,想吃一点也可以。”
在老两口的印象里,两个孙女都是顶顶乖巧的,经常互相抱怨儿子把孙女养得太沉闷了。
所以吃点零食怎么了?多吃!
姜嘉宜不懂祖父母的内心想法,站在他们面前,深吸一口气,道:“爷爷奶奶,我有事要和你们是说!”
“你们儿子和儿媳妇每天都盯着姐姐,她学什么就要我学什么,她穿什么衣服就要我也穿差不多的,她干什么我也必须要干什么!每天都是这样,说姐姐是好孩子,只有我像姐姐才乖,我不服气。”
姜嘉宜眼睛渐渐红了,她用力擦了把眼睛,把脸和鼻尖都揉得泛红:“可是,为什么世界上要有两个姜嘉姝呢?姜嘉宜不如姜嘉姝,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要是姐姐,也会讨厌一个学人精妹妹。”
姜父姜母一进门就听到女儿的声音,两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觉得女儿太不懂事了,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老两口都愣住了,都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安静乖巧的孙女居然受了这么多委屈。
老太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色都变了,她狠狠瞪了眼儿子,招手把小孙女搂进怀里,拿着纸巾哄姜嘉宜:“嘉宜乖,不管嘉宜什么样子,都是奶奶的宝贝孙女。我们不跟嘉姝比,嘉宜想长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老爷子气得不行,指着小儿子:“我问你,嘉宜说的是不是真的?嘉姝学什么,她也要学什么?你还天天在家里叫她学嘉姝?”
姜父不服气地反驳:“我又没有错!我小的时候,你和妈不也经常叫我多学学哥吗?再说了嘉姝是很乖,又孝顺成绩又好,还文静听话。”
老爷子早年不会教养孩子,确实经常那两个儿子作对比,此刻理亏,但是其实不能输,抄起手边的拐杖要打人。
“我叫你学你哥,是让你好好学习!有让你照样学样吗?”
老太太等丈夫抽了儿子好几下,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阻止:“行了!闹出笑话来!姜培,以前我们教育的方式不好,害你长成现在这副没有主见,事事以你大哥为标杆的模样,我们检讨。”
姜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爸妈你们说得对,我听我哥的就很好。”
老太太忍着火气:“但是不能这么养嘉宜!嘉姝什么样子跟嘉宜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意识到我们当初做错了,给你道歉,你要是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就把嘉宜放给我们养,你别养了!”
姜培一头雾水,他已经养成了这副没有主见的性格,即便被疾声厉色地呵斥,也不能理解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正当气氛僵硬时,一道疲惫的声音从玄关处响起,原来是姜家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了。
姜嘉姝并不在。
姜家大儿子道:“你要是那么喜欢嘉姝,就养她一段时间,把嘉宜给我们养。”
大儿媳的脸色苍白疲惫:“真那么喜欢就接去养。看看你受不受得了嘉姝白天穿校服,晚上染头发。”
姜培和他的妻子齐声道:“染头发?!”
大儿媳揉揉眉心,走到客厅,她一向是保养得益的贵妇模样,今天却状态奇差,连发型都乱了。
姜嘉宜好奇地盯着大伯母,对方对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姜家大儿子同样精神萎靡,他走过去,路过镜面装饰的时候,肩头赫然趴着一只黑色的小鬼。
姜嘉宜被吓了一跳,再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大伯肩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听到大伯嘀咕:
“嘉姝平常在外面还装一装,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装都懒得装了,玩得特别起劲。”
大伯母也道:“挺反常的。”
说着她感觉肩上沉重,忍不住伸手反复揉捏肩膀。
姜嘉宜慢慢捂住嘴:“大伯母,你身上有个……黑色的东西。”
趴在姜家大儿媳肩上的黑色小鬼慢慢转向姜嘉宜,裂开一个口齿鲜红的笑容,然而转瞬间,黑色小鬼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