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迪话音刚落,场馆内的灯光的就暗了下来。
广播里,工作人员说:“请小朋友们回到座位上坐好,美人鱼表演马上就开始了。”
杨辉开始用滑稽的声音带着小朋友们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瞬间,音乐四起,玻璃里的海底世界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柔软的水草和珊瑚随着海水轻轻摆动,彩色的小鱼穿梭在珊瑚和水草之间。
顾北陆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时,头皮一阵发麻。
他知道俞夕考过美人鱼潜水证。
玻璃里,俞夕摆动着宝石色长长的鱼尾,游进珊瑚丛中的那一刻,顾北陆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水中的人鱼少年优雅轻盈,尾鳍如同真实的鱼尾巴一样灵动,每一个转身旋转都流畅无比,身体线条随之起伏,仿佛是水下的芭蕾舞者。
他长尾一甩,游到了玻璃前,抬起手跟观众打招呼。
玻璃另一边的孩子们都看呆了,发出了阵阵惊叹。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梦幻的场景,仿佛童话照进现实。
人鱼哥哥眉眼弯弯地对着他们笑,还吐出了一颗心形的泡泡。
“好漂亮啊……”有小朋友伸出小手,放在玻璃上,想去触摸人鱼哥哥。
人鱼哥哥眨了眨眼,双手在胸前给他比了个心。
黑色的眼眸中水波流转,乌黑的头发随着水流飘扬起来,就像是海洋之神赋予的魔法,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魅力和生命力。
被爱心击中的小朋友像中奖一般,兴奋得活蹦乱跳,引来了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目光,纷纷都要趴在玻璃上,争先恐后跟人鱼哥哥隔空互动。
沈迪和杨辉压下心中的震撼,不得不挡在前边维持秩序,等着苏韦凡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抱回座位上坐好。
林芸在一旁,拿着画笔在纸上画着速写,这么美好的画面她一定要记录下来。
长这么大,他们也第一次看见美人鱼潜水表演。
他们之中就沈迪认识俞夕的时间最长,但也只见过俞夕游泳,并没见过潜水,今天可算是眼界大开。
因为要穿着尾鳍潜水,所以与传统潜水不同,需要特殊的技巧来控制平衡和方向。这项活动也强调呼吸控制和深海适应能力,因为潜水者要在没有使用任何呼吸器材的情况下潜入水中。
上周海洋馆就邀请福利院的孩子们来了一次,这群第一次见到海底世界的小朋友们好奇得不得了。
俞夕负责给一个生病的孩子推轮椅,那孩子很喜欢看童话,尤其喜欢美人鱼的故事。
他问俞夕:“哥哥,你们这里有美人鱼吗?”
旁边的小朋友转头对他说:“我跟你说过了,世界上没有美人鱼的。”
小朋友表情有点失望,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很懂事地说:“知道了……”
那天下班之后,俞夕去找了馆长,申请了这一次的美人鱼潜水表演。
顾北陆站在人群的最后,灼热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修长优美的鱼尾上挪开。
在浮力的作用下,鱼尾像一朵盛开的花,一张一合,有力又柔软。
光束打在俞夕身上,整个人闪闪发亮,神秘又圣洁。
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俞夕本来就应该是这副模样,这副身子。
不,不是错觉。他在梦里见到过的。
俞夕跟其他的潜水表演者不一样。他没有一丁点儿表演的痕迹,他自然、松弛、灵动,就好像水里的一举一动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仿佛一条真正的鱼儿。
口罩下,顾北陆的呼吸逐渐粗重,耳根到后颈红了一整片,用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脖子。
一曲华尔兹结束,海洋馆里一片欢呼和掌声,有小朋友偷偷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
等俞夕从工作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馆长已经等在外边。
“馆长,您还没走?” 俞夕背着放装备的大背包,神情有点疲惫。
连轴转了一星期,他除了日常的志愿者工作,每天下班后还要留下准备今天的潜水表演。
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慈祥阿姨,看俞夕就跟看自己儿子一样:“小俞,今天辛苦了,非常精彩的表演,小朋友们的反响很热烈。”
俞夕打起了精神:“谢谢馆长。多亏了您的安排,和馆里的支持,才能帮到小朋友。”
“你谦虚了,小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美人鱼演员。我们希望聘请你作为正式的兼职演员,每周末来表演一次。当然,你放心,不让你做义务劳动,报酬肯定让你满意。”
俞夕挠了挠脸,有些为难:“馆长,我不是专业的水下演员,而且我们也就是暑期出来做义工,等开学了就不能保证时间了。”
馆长拍了拍他的肩,试图说服:“可以不用每个周末,如果学业太忙,一个月来一次也行。”
俞夕其实很喜欢这里的工作,能跟海洋动物在一起,他觉得很开心。他知道他以后从事的工作一定跟海洋有关系,但现在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馆长,我考潜水证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教练,他们都比我专业得多,馆里如果需要,我回头给联系一下。”俞夕想了想,“当然,有空的时候我也很愿意回来继续当志愿者。”
毕竟还是个准高中生,能用假期出来做做义工已经很难得,馆长也不勉强,嘱咐他回家好好休息。
员工下班都是从后门离开,俞夕刚踏出门外,就看见了顾北陆。
顾北陆向他走来,没说话,只是把他肩上的大背包接了过来。
“Derek,你怎么来了?颁奖还顺利吗?”大晚上的顾北陆还戴着口罩,他看不见表情,但也能感觉到眼神中的异样。
“嗯,顺利。”顾北陆牵起他冰凉的手,蹙了蹙眉。
大夏天的手还这么凉。
月光下,清瘦的人儿显得更白了,柔和的银光为他的轮廓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顾北陆看得一恍惚,仿佛眼前是刚才海里的人鱼,还拖着长长的大鱼尾。
他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司机等着了,回家吧。”
高强度的工作和运动之后,俞夕一上车就困意袭来。他的头抵着车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北陆把人轻轻搂过来,让俞夕的头搁在他的肩上。
他的身高正合适,但肩上毕竟硬,他又有些担心俞夕被硌得不舒服。
平时他们坐在沙发上,俞夕困了就习惯性地躺在他腿上睡。
但此刻顾北陆低头看了看,还是没让俞夕枕在自己腿上。
密闭的私人空间里,他甚至没把口罩摘下来,生怕少了一层布料的阻挡,他粗重的呼吸声会被俞夕听得一清二楚。
到现在他都没回过神来。
刚刚的场景,就跟做梦一样。
他的小鲨鱼,已经长成了美人鱼。
俞夕靠在他的肩上,睡得很沉,胸腔均匀地起伏着,细腻的呼吸声传进顾北陆耳里。
顾北陆头皮都麻了,他从来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长,也从来没觉得一个地方过于安静。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幅度不敢大,担心把俞夕吵醒。
平静情绪之后,他拿出了耳机戴上。
车子缓慢地在顾家门口停下。
顾北陆看了眼一眼对面没开灯的房子,俞夕父母都去出差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下车,好像怀里的是个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但俞夕毕竟只是睡着,不是晕过去,这么一动他就醒了。
“嗯?到家了吗?”他揉着眼睛,困得不行。
睡意惺忪时,说话的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
顾北陆现在根本听不得这个,咬着牙把人放了下来,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你嗓子干,别说话了。”
俞夕睡得头脑发懵,也没去想自己嗓子到底干不干,像往常一样接过水就乖乖喝掉。
管家开门时,看出了今晚的两人有点奇怪。
他家少爷竟然走在前边,戴个口罩拎个大包,走得贼快,而俞家少爷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太不可思议了。
平时回家,他们家少爷都像个膏药一样贴在俞家少爷身边,绝对不会这样一前一后进门,还不说一句话。
“俞少爷……”管家看着顾北陆三步并作一大步地上了楼,拉着俞夕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俞夕这会儿清醒了一些,挠挠头:“没有啊,周伯,为什么这么问?”
他睡了一路,怎么吵的架?
“那少爷怎么一个人走那么快?”好像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他似的。
“他……”俞夕看了看已经没了人影的楼梯,“可能赶飞机,累的。”
“哦对对,应该是舟车劳顿。明儿我让厨房做点好的给你们补补身子。”管家看俞夕神色正常,也就放心了。
回到房间时,顾北陆已经在浴室里洗澡了。
他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看着沈迪他们在群里给他发的照片。
好一会儿,顾北陆才一身水汽地走出来。
他懒洋洋躺着,望向又长高了的顾北陆,随口说:“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顾北陆顿了顿,不太自然地转身把空调开了:“有吗?你看错时间了吧。”
俞夕没在意,拿着浴巾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竟然看见顾北陆在做俯卧撑。
“Derek,你怎么洗完澡还运动?”他一脸不解地问。
一对白皙的脚踝出现在顾北陆的视野里。他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匀称的小腿,腿上还挂着水珠。
一个小时前,这双好看笔直的腿还是一条柔韧的鱼尾。
他垂下眼帘,边做俯卧撑边回答:“明天要上拳击课,太久不练了,先适应一下。你先睡吧。”
“哦,好……”俞夕带着一身困意,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顾北陆加快了频率,又连续做了几十个,气都不带喘一下。
直到俞夕睡着了,他才起身,又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