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抬手接过了扇子。

他是第一次演戏。

南渡刚刚用扇子挑过的地方还带着阵阵的酥麻气息,黎泽感觉到燥热，南渡刚刚说的那些他并非是听不懂。

那种强烈的，想要撕碎一个人,让他的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的破坏欲。

比如，现在的南渡。

他又用那种痴狂的，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尤其是在刚刚探知了南渡对其他人的冰冷和恶劣之后,总有一种被深情偏爱着的错觉。

狐狸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黎泽学着南渡的样子,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嘴角带起一抹笑：“南导，你刚刚……是因为我在生气吗？”

这不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黎泽心头一震。

可是南渡的眼神更亮了，他微仰着头,姿态几乎像是朝圣一样，仿佛在教堂礼拜他的神明，黎泽听到他那艶丽的嘴唇道：“是啊。”

让人想要……破坏掉。

握着扇子的指骨颤抖，黎泽已经全力去压制,右眼的红还是渐渐地从瞳孔漫开。

“为什么？”黎泽没有按照南渡的动作,主动上前了一步,那种香气更浓郁了,燥热从肺腑传到喉咙，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但是黎泽却笑了起来,越想要知道什么越要表现得风轻云淡，他很有耐心：“为什么会为我生气呢，南导？”

南渡缓缓地弯起眼睛。

像在雪地里盛开的靡艳红花,黎泽感觉到它的藤蔓拉扯到自己的身上，红色沾染他，让他跟着一同沉溺。

就在他快要等到答案的时候，南渡突然后退了一步：“好，就是这样。”

咔嚓。

是相机快门的声音。

黎泽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表情被南渡定格下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可往里看，潜藏在眼底的，却是疯狂而偏执的欲念。

“我刚发现你戴了美瞳。”

南渡突然开口，黎泽吓了一大跳，却听到他道：“不错，这个色号挺漂亮的，戴着吧。”

黎泽紧绷的指骨终于松懈了一瞬。

*

“殿下你没事吧。”

南渡拍照时专注，于枝枝一直到拍完才敢讲话，

黎泽已经在更衣室里待了半个小时，一直没出来。

于枝枝进去一看，黎泽正坐在一堆衣服里，耳朵和尾巴全露了出来，听到声音的时候，警惕地望了一眼。

于枝枝吓了一跳。

黎泽原本右眼的红色浓重，里面隐隐还有暗光流动，反而是左眼的那抹蓝似乎浅了许多，见到来人是于枝枝，这才松了口气。

“你看着，别让人进来。”

“你怎么了殿下？”于枝枝是后来才跟着黎泽的，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怎么会突然这样？”

“没事儿，可能是春天发.情。”

黎泽闭上眼睛，用力压制心中隐隐升起的焦躁和那股浓烈的暴虐气息。

“我觉得你说的对。”他突然开口道，“他可能真的喜欢我。”

于枝枝：“我就说吧。”

“但是我会拒绝他的。”黎泽睁开眼睛，那抹过重的红色已经消失了，他继续道，“我又不喜欢人类。”

“是因为长公主殿下的事吗？殿下，其实……”

黎泽收起狐耳，将换下的衣服重新挂到衣架上，并没有与他聊这个的打算。

只不过黎泽晚了一步，他还没来得及跟南渡说清楚，剧组的宣发就上了线，黎泽连夜注册了一个微博，粉丝数三天就涨了大几百万。

据说都是来看看这位挤走江影帝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惜当初在颁奖典礼的三人合照被江照的团队给压了下来，网上现在连个黎泽的照片都没有，为了不让黎泽这个纯素人素得那么干净，南渡连夜将他打包送到了一个综艺里。

综艺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出棚，就是几个年轻爱豆一起做点日常科学实验，只不过黎泽一进来，就遭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出道第一部 就能拍南渡的戏，这是何等的运气。

在娱乐圈里，嫉妒怨恨的不在少数，导演说完自我介绍，排在第一的于昊特地说了自己刚拍的戏和经典角色。

随后故意看着黎泽，仿佛等着他接话一样。

黎泽面无表情：“黎泽。”

黎泽当然没有作品，整个棚里沉默了一瞬，导演笑着打哈哈：“那我们继续？”

“大家好，”后面那

人跟着挥挥手，他的长相属于那种很干净的，演过不少热播剧的男二，笑起来就露出两个酒窝，“我是宋清与。”

但是宋清与并没有往下说了，既没有介绍自己的新戏也没有说自己刚刚播出的角色。

他和黎泽都不说，后面的介绍只能按照这个模式来。

衬得于昊刚刚那句话无比的尴尬。

不过黎泽也因此他游戏里吃了不少暗亏，今天的实验主题是关于雪地，为了场景逼真，整个棚里都是冷气，雪地实验做完就是打雪仗，黎泽被人砸了不少，冻得鼻尖通红，刚一休息，于枝枝立刻递了个暖宝宝给他。

“殿下，那人是不是诚心欺负你！”

黎泽的眼神淡淡的，并没有说话，只是从于枝枝手里接过包：“别吵我看剧本。”

南渡之前把剧本给了他，要求他背完台词后给自己反馈角色理解，黎泽正在准备今天的部分，只是他一只手拿着剧本，对手机的操作也不太熟练，一不小心就点成了视频通话。

在黎泽发觉之前，那边立刻被接了起来。

南渡似乎也在一个什么节目上，背后是导师椅，不过观众席上没什么人，他似笑非笑：“黎泽，不要告诉我你又拨错了一次？”

黎泽的神色明显怔愣了一下，两根呆毛卷起来，看起来清澈又无辜，让人不得不信。

“我是打算给你汇报角色的。”他说。

“哦，这样啊，”南渡笑起来，似乎是相信了他这个理由，“那你先等等，我今天看了太多没演技又没颜值的东西了，你过来点，给我洗洗眼睛。”

黎泽没戴耳机，南渡一说话，整个摄影棚里的人都听到了。

于昊宋清与包括导演都一起转了过来，传言说南渡选黎泽是因为潜规则，难不成这是真的？

导演恨不得让南渡空降把这段录进去，却看到黎泽举起手机，乖巧地比到自己脸上：“看好了吗？”

他的睫毛很长，眼神带着不自知的勾人意味，南渡的桃花眼慢慢地眯起来：“再往下点。”

镜头拉远了点，慢慢地移到肩部，黎泽穿了一件咖色的呢子大衣，肩上还有未干的落雪，像个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

身后有工作人员小声道：“

好帅啊。”

但是南渡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打量了一眼他的大衣和内衬：“你换衣服了？”

“嗯。”黎泽点头，他每天的衣服都是南渡搭配的，觉得理应要汇报一下，“这里有点冷。”

南渡神色一冷，皱起眉：“为什么不戴围巾？”

这种英伦大衣和雪景配围巾才更出范，但是任谁听来，这话都是在关心。

早知道这人是南渡的心尖宠，导演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把冷气开得过低。

黎泽眨了眨眼：“我没有围巾。”

他没钱买。

“让导演晚点开拍，”南渡从座位上起身，“在那里等我。”

“南导南导，”导播追他，“可是我们录制还没……”

“自己定好的太子公主用得着我评吗？”南渡冷笑一声，“王哥，下次这种垃圾上绣花的活别找我，我丢不起这人。”

南渡说着大步往外走，两个摄影棚离得并不远，南渡一边打电话让人送围巾一边往那边走，354问他：【宿主，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这段并不在原著剧情里，其实这种不重要NPC的深情感可以不刷的。

南渡挂了电话：【他想让我过去。】

【啊？】354耳朵动了一下，【没有吧，黎泽不是打错了吗？再说他也没说……】

【打错？】南渡看了眼通话记录，【他这些天从来没和我打过语音电话，如果只是发语音条的话，那两个按键离得那么远，几岁的孩子教一遍也就会了，这才多久的功夫，他能连续打错两次？】

【走吧。】南渡将手机放进口袋，低头笑了一下，【也许你们这个主角，并不像书上的那么简单呢。】

*

摄影棚里，电话嘀的一声被挂断了，于昊冷哼一声，却到底不敢再对黎泽说重话，导演战战兢兢让人送来了几个暖宝宝，又特地拿了个暖风扇给他烤着：“没事吧小黎。”

“没关系，我不用这个。”

狐狸的皮毛足够厚实，这样烤反而让他感觉到燥热，黎泽站起身：“我还要去跟南导汇报一下剧本。”

切，瞎炫耀什么，于昊冷哼一声，果然是卖屁股的东西。

宋清与看看他，又看了看一旁认认真真地捧着手机和剧本的黎泽，抬脚追了出去，走廊上四下无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黎泽瞬间抬起了头。

“你是……？”

“我是何璟将军的下属。”

黎泽皱起眉：“但是我没在你身上察觉到气息。”

“属下修为低微，妖族气息微薄，殿下觉察不到也是有的。”宋清与上前一步，“殿下，青丘关闭之后，将军一直很担心你，不如你今天跟我一起回去？将军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黎泽摇头：“本殿很好，让他不用怀念。”

“可是你现在委身于一个男人，殿下，就算我们狐族如今落魄，你也不能走到这一步啊，你可是皇室唯一的血脉，怎么能……”宋清与叹口气，“更何况，人类本就薄情，娱乐圈就更是这样，南离不知道有多少花边新闻，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黎泽想起刚刚自己打电话时南渡紧张的神色，抿起嘴：“他是。”

“人族说话岂能相信，当年长公主殿下就是因为人类……你是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弟弟，殿下，”宋清与急切地上前，“我和将军都不愿看着你……”

“别提我姐姐！”

黎泽平和的眉眼突然凌厉了起来，浑身的气质随着一变，右眼隐隐流动暗红：“何璟不过是青丘的叛将，有什么资格叫我殿下？”他手掌一翻，来自血脉的压迫感令宋清与差点当场跪下，“还有你，区区草芥，谁允许你对王室指手画脚！”

宋清与立刻低下头：“殿下赎罪。”

黎泽不说话，他就不敢抬头，上方安静的时间似乎有一点久，久到他突然听到黎泽说：“南导，关于上山拜师的这一段，我是这样想的……”

宋清与终于大着胆子望了一眼，黎泽眼中的红色消失了，两根呆毛再次立起来，正捧着手机，一字一句地给南渡发着剧本感悟。

他嘴里还叼了支笔，看到有想法的就划线标注，那认真单纯的模样，仿佛宋清与刚刚看到的凶厉只是个幻觉。

“小殿下，”宋清与摸到口袋里的东西，试探着叫他，“要不去休息室里发吧，这里万一有人经过听到，暴露剧本内容就不好了。”

黎泽眨眨眼睛，似乎刚想到还有这个说法，于是点点头：“好啊。”

宋清与将手中诱导化形的烟雾偷偷放进了休息室里。

“小殿下，别生气。”他在心里轻轻说，“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只能从他的角度来做事。”

“人类是不会接受妖怪的，等你认清了这一点，就会回到将军身边了。”

宋清与做完之后，牢牢守在休息室门外，等看着拎着围巾的南渡走来时，立刻迎了上去：“南导，小黎他在休息室看剧本呢，你要现在去找他吗？”

“好啊。”

南渡推开门，休息室的椅子下面全是散落的衣服，正是他刚刚在视频里看到黎泽穿的那一身，而窝在椅子上的，是一只长尾白毛的狐狸。

小狐狸全身雪白光亮，似乎是听到来人，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脑袋一转，两只眼睛一红一蓝，一错不错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