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月明星稀。
单禾渊站在房间中能听到左右两边邻居的说话声,也能听到外面巷子里猫猫狗狗的吵架声。
唯独家里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
他在等沈度衡。
原本是坐着等,后来实在坐不住, 便站起来, 站到后面,站也站不住, 干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看外面的天空。
今天是十二号,接近满月,外面的天空也格外亮堂。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更没有劫云。
按理来说, 他丹田里出了那么大的事, 应该会有劫雷降下来, 现在却连一丝劫雷的影子都没有。
哪怕单禾渊修为不怎么高,也能感觉到, 没有劫雷实在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单禾渊心里着急,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捱。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外面有个不一样的气息,连忙从窗户探头往外面看。
他的脑袋刚伸出去,沈度衡高大的身影推开门,正走进来。
“沈兄!”单禾渊半个身子压在窗户上,忍不住激动地朝门口挥了挥手,压着声音喊,“你终于回来了。”
沈度衡直接御剑过来,稳当当地停在他窗口外面,弯腰钻进来:“路上比较远, 耽误了点事。”
单禾渊此时完全顾不得耽误不耽误,探出身子顺手关上窗户门并往外面扔了好几个激发了的隔音符、防窥符, 房间里也扔了几个:“你说要拿典籍,拿到了吗?”
沈度衡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就是这本,三千年前青云道祖的手记。”
单禾渊盯着那本手记,屏住了呼吸。
经过三千年时间的洗礼,这本手记的纸张变得极为脆弱,肉眼可见地发脆开裂,侧面还有毛边,令他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他停在那里。
沈度衡静静地看着他,双目泛着神采,并不催促。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足够单禾渊看见手记封面上的字。
是简体字。
他看了二十多年,写了二十多年,无比熟悉的简体字。
他的手抖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去接的时候,沈度衡温暖有力的大掌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怕。”
单禾渊被沈度衡掌心的温度烫到,片刻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他双手接过那本手记,打开第一页,里面是陌生的字体。
铁画银钩,意态风|流,跟他自己的字体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的字体偏向端正清秀,锋芒内敛。
很显然,本子里的字并不是他写的。
单禾渊狠狠松了口气。
沈度衡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安心了?”
“安了。”单禾渊轻松地看着沈度衡说道,“我刚刚没打开的时候,特别怕打开来会是我自己的字。”
幸好三千年前的青云道祖不是他。
单禾渊:“原来青云道祖真的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啊。”
他心里早有预感,看到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感到有点震惊。
隔着这么长的时空,他好像看到了那位前辈的身影。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出现的时空隔了三千年之久。
单禾渊轻轻翻开第一页,阅读里面的内容:【我元婴了。杂学想修到元婴可真不容易,幸好成功化婴,离回家又进了一步。徒弟恭喜我,我心中也喜不自禁,翻出两百年前结丹时酿了灵酒喝下,痛快。】
他又翻开一页:【……我大约根骨确实不好,元婴初期到中期,卡了我三十二年,虽然元婴期修士百年不得寸进之人比比皆是,但他们都没有我手里的天材地宝足。我在想是什么原因?难道我一异时空修士,得不到本地天道的承认?真不甘心啊,要是这辈子再无寸进怎么办?】
再翻开一页:【……进入化神期已两百年,我觉得快要摸到渡劫期的门槛了。这个世界确实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想要撕开时空回家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困难,糟糕的是,我把地球的坐标丢掉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家的契机?今天实在苦闷,我喝完酒后算了一卦,卦象大大吉,看得我怀疑,我是不是喝酒了,卜算能力下降,要不然为什么能得到那么笃定又吉祥的卦象?根本不符合卦学常理!】
青云道祖写的手记非常跳跃,单禾渊翻了好几页,有种忍不住坐下来通读的冲动。
这本手记上确实没记载太多跟修炼相关的事物,信息量却实在大。
尤其后面的部分,青云道祖当上奉剑门掌门后,手记里记载了不少密辛。
等明天,他空下来了,一定要好好从头到底仔细阅读一遍!
单禾渊快速翻看过一遍,发现手记的封面很旧,里面的纸张却显得比较新,并且丝毫没有折痕,似乎没怎么被人翻过。
他有些奇怪地抬头看沈度衡:“青云道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他留下来的手记都没人看的吗?我怎么感觉好像没有什么人看过?”
沈度衡:“这本手记很早就被人藏起来了。且里面的字体实在怪异,没多少人看得懂,就没有人看。”
这个世界的文字跟语言和地球上截然不同。
单禾渊刚刚苏醒的时候还是多亏了太和门的前辈们直接在神识里给他灌入了相关的语言文字,要不然光靠他自己学,可能没有个十年八年都学不出来。
单禾渊拿着手记叹道:“我这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万事皆缘,这本手记能留到现在,说不定就是留给你看的。”
“原本太珍贵了,等我有空的时候抄一本,直接看抄录本。”
“随你。没有人知道这本手记的存在,你拿出去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单禾渊郑重将手记收下了,又好奇道:“那个年代大家对穿越者接受那么良好吗?青云道祖作为一名穿越者,还能成为奉剑门的掌门?我记得奉剑门并不是青云道祖创立的吧?”
沈度衡摇头:“奉剑门在两万年前由姬姓老祖所创,只是三千多年前没落,青云道祖从微末低修一直修到成为奉剑门的掌门,并将奉剑门再次发扬光大。”
“所以,大家对穿越者那么好,是看在青云道祖的面子上?”
“并不是,这里面涉及一个秘密。”沈度衡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双目看着单禾渊的眼睛说道,“那时候有个预言说这个世界会因域外修士得救,由青云道祖始,各宗门便善待穿越者。”
单禾渊怀疑:“可时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世界依旧没能好转,大家还信这个吗?”
沈度衡:“穿越者不算多,花费些灵石罢了,当求一个希望。且青云道祖的存在确实延缓了这个世界的死亡速度,所以大家很相信那个预言。”
单禾渊感觉今天晚上听了一耳朵故事。
他忍不住问当时青云道祖的结局。
沈度衡说,当时青云道祖修炼到渡劫巅峰,到域外渡劫去了。
青云道祖当时留下话,要给这个世界挣一条活路。
这个世界没能彻底恢复生机,情况却比以往好了许多。
就在各大门派纷纷猜青云道祖是否飞升了时,青云道祖留在奉剑门的魂灯却灭了,留下一众大能又惊又疑。
青云道祖最终的结局如何没有人知道。
有可能回到了他那个世界。
也可能兵解,进入了轮回。
单禾渊听完之后,心中怅然:“可惜了,那位前辈真是大英雄。”
沈度衡:“嗯。大家都记得他的功绩。”
“这个世界变成这样,除了奉剑门之外,其他门派有在做什么吗?”
“七大门派的掌门到了大限之时,大多自行赴死,将一身道行散去,灵力还给天地。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支撑了那么久,还在苦苦支撑,没有彻底死亡的原因。”
单禾渊微微张开嘴巴,好一会才组织语言说道:“修士成为了生产灵力的一环?”
“只有高阶修士如此。青云道祖留下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高阶修士生来就比普通人更有天赋,在修炼的过程中也耗费了更多的灵力和材料,等大限时,将所有这些东西散出来报答天地也是理所当然。”
“我有点明白了。”
“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再想想怎么解决你丹田的问题。”
单禾渊当晚睡得非常不踏实,一会儿醒一次,一会儿又醒一次。
每次一醒来他就将手放在笔记本上,摸着上面的文字,好像感觉到了几千年前前辈的鼓励,慢慢也就能睡着了。
青云道祖的手记上并没有记载具体的功法,也没有针对他目前这种情况的记载。
他看手记时,倒是得到了不少灵感,知道了修真界的不少事情,不过这些对解决他目前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昨天他的丹田才刚刚演变,今天醒来他才发现,丹田中,上层的灵力流更加轻而柔亮,底下的基台和基台上的金丝密苔也更加厚重。
丹田变得更大,灵力流和基台隔得更远,当真有点小天地的感觉。
他的灵力也带上了浓厚的息壤气息。
不仅灵力,从丹田里拿出来的所有灵植也都带上了浓郁的息壤气息。
这气息如此浓厚,别说高阶修士,就算是炼气修士站到他边上都能感觉到异常。
为此,单禾渊不得不请了好几天假,暂时不去奉剑学院,免得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他日夜查看青云道祖的手记,试图寻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沈度衡也在帮他想办法。
两人折腾了好几天。
最后,沈度衡将他身上的灵力封了起来。
他完全不能使用灵力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气息勉强能够收敛。
沈度衡皱眉道:“这样不是长久的办法,你需要尽快进入结丹期,才能进一步收敛自己的气息。”
“我也想,不过我现在还是摸不着头脑。”单禾渊叹口气,“我感觉筑基跟结丹之间根本没有瓶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迈不出那一步。”
“过几天再看看,实在不行,等你们放假了,带你去别的大陆找一找办法。”
单禾渊的灵力勉强封住了,他又去上班。
只是因为心中有事,他这次上班上得并不美好,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带上了一些焦躁。
现在情况有异,单禾渊完全不敢落单,每天都会跟江帜他们一起行动。
江帜见他眉头紧锁,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了,吃午饭的时候问他:“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修为节节攀升,工作屡受夸奖,领导喜欢你,弟子爱戴你,每天沈前辈还接送你上下工,你在愁什么?”
单禾渊叹气:“我感觉我快结丹了,是老被什么东西卡住,现在连灵力都没办法正常使用了。”
江帜回他一个复杂的眼神:“瓶颈期谁没有啊?你看看我们,我都快卡八年了。”
黎俭在旁边淡淡说道:“我十一年。”
江帜:“就是,修士卡在瓶颈期多常见?你前几个月才刚卡住,然后又解决了,比我们这种一卡就是很多年,从来解决不了的情况好多了。”
单禾渊眼珠子灵活地一转,不好再说话了。
他没说话,眼神跟表情却赤|裸裸地表示出了这个意思:那确实还是你们比较难。
江帜在旁边看着都快气笑了,拍了他一下:“我就多余安慰你。”
单禾渊趴在桌子上抱拳:“多谢兄弟。”
他们三个修为都不怎么样,在整个种植院中算是比较垫底的存在,也就是战力相对比较强,算是难兄难弟了。
这也是他们能相处得那么好的原因之一。
在愉快的午饭时间,实在不适合谈论那么沉重的话题。
单禾渊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道:“放假了你们都要做些什么?”
江帜:“回家吧,跟我爹娘团聚。好几年没见他们了,我得好好住一段时间。”
黎俭:“我要跟个狩猎队出去,收集一下接下来要用的灵植跟材料。单兄,你呢?”
单禾渊:“我还没想清楚,不过沈度衡说我们可能要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结丹的契机。”
江帜立刻热情邀请:“既然这样,你们要不要来我家那边玩?我家在泽州。”
说完,江帜补充道:“也就是泽明大陆,奉剑城的人喜欢叫大陆,我们都叫州。”
单禾渊:“好啊,我回去问一问,看他什么想法。”
单禾渊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大陆,还挺想去看看。
回到家,他直接问沈度衡是什么打算?
沈度衡道:“先去灵玑宫所在的辅州,我去那边有点事,等办完事之后,你要是还想去泽州,我们就赶往泽州。”
“什么事?是有关修炼的事吗?”
“不是,去见一个故人。”
单禾渊一听他有正事,立刻说道:“我都没意见,你来安排,我全程听指挥。”
现在已经是期末了,夫子们比较忙,单禾渊已经管好了灵植,现在只需要给弟子们准备考试用的灵植。
等弟子们考完,他给灵植浇上水,用上肥料,再交给奉剑学院的杂役照管,这一学期就算结束了。
总的来说他放假放得比江帜和黎俭还早一些。
放完假了,沈度衡立即收拾东西带他去辅州。
辅州离他们所在的广平大陆几万里远,依靠御剑跟灵兽都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赶过去。
他们这次要去辅州,得走传送阵。
奉剑城就有传送阵,不过在奉剑门下面,离他们学院有很长一段距离。
单禾渊平时没有过去那边的需要,放假的时候也没去看过,这还是第一次到传送阵这边来。
他以为传送阵会建在广场上。
没想到传送阵却建在一个个石室里面。
这些石室极大,极高,极宽阔,让单禾渊联想到地球上的机场。
传送石室四通八达,通过长长的走廊互相连接。
单禾渊转头看四周的标识,发现每传送去一个专门的地方,就有专门的传送室。
这是点定点的传送,而不能随意传送。
听起来也挺神奇。
他们要去辅州,光传送的费用就要三千灵石一个人,比大部分筑基品阶的灵植还贵。
他们两个人,去六千,回来六千,总共需要一万二,要是这次出去没有收获,那可真够吐血的。
就在单禾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靠近传送到辅州的传送室了,室内有挺多人,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并一一给他们派发传送用的传送器具。
等检查好了,工作人员走出去,传送室恢复了昏暗,紧接着四周的符文亮起来,将一切照得白莹莹。
他们身上佩戴的器具也亮了起来。
这个过程很短,单禾渊站在里面,只眩晕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未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很快符文又暗了下去,单禾渊注意道传送室前面开了另一个门,并不是他们刚刚进来的那个门。
他忍不住抓住沈度衡的手臂:“这是什么原理?”
沈度衡:“我们通过符文,短暂地进入异空间,现在开不同的门走出去就到了不同的地方。”
“异空间就是连接两个地方的空间?所有地方都能用传送阵吗?”
“不能,需要看空间是否稳定,灵力是否足够等,里面要注意的事情还挺多,等回去后,我给你找典籍。”
两人说着话,走了出去。
外面又是四通八达的石室,他们顺着人群走出去,最终来到了外面的大广场上。
奉剑城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然而奉剑城在山区在山区,再怎么热也有限。
他们站着的辅州青绵城却好像火炉一样,他们一出来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燥意,好像从内到外被迅速的脱了水,又干又热,比奉剑城难受多了。
哪怕单禾渊是筑基修士,此时都有些受不了。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跟着人群往外走。
一走到外面,他立即看见许多往来的本地人。
这些本地人骑着鸵鸟一样的巨大灵兽,脖子上跟头顶上都戴着花环,露出灿烂的笑容
跟奉剑城不一样的,还有他们的清凉装束,他们只遮住重点部位,露出光溜溜的修长手脚。
大部分人的身材都很好,肌肉线条美极了。
他们这样穿不仅不会难看,还有一种别样的异域美扑面而来。
单禾渊微微张开嘴。
他见惯了奉剑城穿戴整齐的修士们,哪怕那些格外注重容貌的美人,也很少穿得那么少,以至于他有种错觉,就是修真界偏向保守,起码民风比较保守,个别修士的打扮归个人风格。
没想到只是广平大陆保守,其他大陆一点都不保守。
他们顺着人群来到了外面。
沈度衡道:“这里的代步灵石是踱踱鸟,你想御剑去客栈还是骑踱踱鸟去?”
单禾渊毫不犹豫:“踱踱鸟!”
好不容易来了,他想见识一下本地的代步灵兽。
沈度衡听完他的选择,二话不说直接召唤了两只踱踱鸟过来。
两只踱踱鸟的个头很大,站起来有单禾渊一个半那么高。
踱踱鸟的脖子也挺长。
看到他们,其中一只踱踱鸟特地弯下脖子,将脑袋凑到单禾渊边上跟他说话:“喲,广平大陆的修士吗?你们离这里可真远,很少见到你们,你们是过来玩还是有事要过来办事呀?”
踱踱鸟一张开嘴,里面是两排寒光闪闪的尖锐牙齿。
这些牙齿离自己的脸那么近,单禾渊不适应地微微往后面仰了仰。
这时他才发现,两边的语言居然想通,顶多口音不一样。
踱踱鸟嘎嘎笑起来:“你们那边的修士可真羞涩。要去踱兰客栈是吧,上来吧,抱住我的脖子,要是被甩下去了,我可不管。”
沈度衡淡定跳到踱踱鸟的身上。
单禾渊便学着沈度衡的样子,跳上踱踱鸟的背。
踱踱鸟看起来比较诡异,骑在它身上还是比较舒服。
它的背不算很宽阔,但是很柔软,羽毛下有一层薄薄的脂肪,好像上好的肉垫子。
让抱住脖子这一点也很友好,它的脖子又细又长,可以抱的地方很多,不像抱猫猫狗狗那样,它们将体型稍微变大一点,人张开手臂就不好抱了。
单禾渊骑在踱踱鸟上,感觉视野一下子宽阔了很多.
他看着路边土黄色的建筑,宽阔的街道和来往的行人,又看着头顶炙热的太阳和挂在天空上好像很低的云朵。
这里的云朵也格外不一样,它们又大又宽,白的非常耀眼,胖嘟嘟的,甚至给人一种很瓷实的感觉,要是突然看见,可能还会以为它是实心的固体云朵。
他们很快到了客栈。
客栈整体由暗黄色的石头雕塑而成,外面挂着各种各样彩色的绸子,看起来非常具有异域风情。
踱踱鸟放他们下来,他们给了资费和打赏。
单禾渊骑的那只踱踱鸟友好地啄了一下他的头发,热情道:“道友,这是我的灵力纹路,你要是还想骑我,可以尽管联系我,我随叫随到啊。”
单禾渊连忙表示:“好的,如果我们有需要的话。道友,你别啄我头发。”
踱踱鸟又嘎嘎的笑了起来,说道:“道友,你身上有一种令我很熟悉的气息,靠近你真愉快,希望还能再见。”
相比起单禾渊骑的这只热情踱踱鸟,沈度衡那只就安静多了。
可能那踱踱鸟也知道沈度衡并不是乐于聊天的类型。
单禾渊揉了揉耳朵,松了一口气,跟着沈度衡进去客栈入住。
沈度衡:“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告诉我,我们换一下。”
“不用。偶尔跟这些热情的道友打打交道也挺有趣的。”单禾渊笑了笑,“要是我不喜欢,我就会主动拒绝了,你还在旁边,它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这里的代步灵兽修为格外高,单禾渊骑的那只踱踱鸟也是筑基巅峰。
在其他地方挺少见的。
也可能单禾渊去过的地方不多,见识比较少。
他们很快在客栈住了下来。
单禾渊身体有异,现在不好动用灵力。
在这种情况下,他落单还挺危险的,因此两人并没有分开住,而是住在同一个套房里。
今天第一天过来,两人都不想去逛,简单洗漱了一下,沈度衡很快就打坐开始修炼。
外面的天气很热,客栈里面准备了大量的冰凉符。
灵力激发后,屋子里很快就凉爽了起来。
单禾渊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耀眼的云朵和各种各样的暗黄色建筑,感觉非常惬意。
尤其旁边放了饮料跟水果,吃吃喝喝的,非常有度假的感觉。
实际上他还在地球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出去度假都没有那么舒服。
可能因为经济条件没有那么好,住的酒店比较一般。
单禾渊看了一会,抱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是黄昏。
此时大片的云彩悬在天空之上,灿烂的火烧云从天这边直接排到天那边,整个天空大地都是火红的颜色,好像燃烧了起来一般。
唯有西北一角的云彩带着一抹暗蓝。
单禾渊观察了一会儿,只以为那是一朵雨云,晚上或者明天可能下雨。
依照他往常的经验,这种白天越是晴朗的地方,晚上下雨的可能性也越大。
下一场雨也挺好的,要是下过雨之后,空气就会变得清新一点,路边的尘土也没有那么多,他们在出去的时候会比较舒服。
虽然在外面也能贴清凉符,但肯定没有清凉的天气那么令人舒适。
就在单禾渊盯着雨云的时候,那朵雨云很快聚集了其他雨云。
这些青黑色的雨云聚拢在一起,跟周围灿烂的火烧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同处一片天空之上,却极为分明,丝毫没有融合的迹象。
难道这里下雨也下得跟别的地方不同,只有一小片地方下,其他地方都是晴朗的?
单禾渊还没有想明白,忽然沉闷的雷声响了起来,那雷声极大,极为响亮。
在天空中响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忽然一痛,竟然被雷声震痛了。
他揉了揉耳朵,还没来得进一步分析究竟是什么情况,只听见雷声一声接一声。
那雷声又快又急。
恐怖的闪电在青黑色的云朵里面穿行,直接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电网。
哪怕没什么经验,单禾渊也看出来了,外面那朵根本不是雨云,而是有人在渡劫。
他们居然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大能渡劫!
依照结云的恐怖情况来看,肯定是元婴以上的大能在渡劫!
天空的一角还挂着火烧云,另外大半片天空很快就被劫云占据了。
黑暗低沉的劫云似乎要将整个大地笼罩起来。
遥远修士的身影站在劫云之下,被闪电照亮。
恐怖的雷电直接轰在他身上,轰了一次又一次。
单禾渊追过天劫,那些小小的天劫跟这位大能的天劫比起来,好像在挠痒痒。
如果他当时面对的天劫是鞭炮,这位大能的天劫恐怕就是炮弹了。
鞭炮一样的劫雷顶多听个响,实际上并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大炮一样的劫雷却奔着将人挫骨扬灰去。
哪怕隔得那么远,他自己也并没有被笼罩,那股恐怖的气息还是影响了他。
他汗毛倒竖,恨不能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找出被子紧紧地包裹住全身。
在这一刻他甚至害怕会不会有劫雷直接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劈到他们头上,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沈度衡还在修炼。
“沈兄。”单禾渊忍住颤抖,小声道,“别练了。”
沈度衡已经结丹巅峰,并且卡在这里很久了,单禾渊怕他受牵连,也会被雷劈到。
有些人的天劫本来并不怎么样,但是要是被别的修士的天劫带了一下,就可能厉害百倍。
沈度衡走过来,看了眼外面:“别担心,我不会被卷入到这样的天劫之中。”
单禾渊:“啊?”
沈度衡:“我修炼的功法不是普通的功法,就算要渡劫,也不会被牵连。”
单禾渊听着他的话,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不过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既然如此,那确实没必要害怕天劫。
他们站在窗户后面。
因为这个客栈的窗户开得太大了,哪怕隔着一段距离,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天劫的情况。
雷声将一切声音都掩盖了,他们除了雷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甚至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两个人就站在窗子前,一直看下去。
劫雷并不只是闪电那么简单,里面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单禾渊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怕这雷劫。
他们一直从傍晚看到晚上十点多,劫雷还没有停歇。
不仅没有停歇,中间有好几个修士被卷入。
有些是被动卷入,有些是主动走入。
于是,本来就响的雷声跟过年的鞭炮一样响了起来,这边还没停,那边又响,轰轰轰,好像要把大地上的一切东西都给劈干净才算数。
单禾渊低声:“他们这是故意的吧,是不是蹭那位大能的天劫?”
“可能是。有些人卡在瓶颈期,卡了很久,又没有别的办法,找不到别的出路,只能用这个冒险的法子试一试。”
“真是太大胆了,那么恐怖的天劫,他们也敢蹭?”
“他们会走到天劫的边缘,能引下来就下来,引不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万一被劈死了呢?”
“那就只好认命了,劈死也比老死好。”
单禾渊心中发紧。
观察了一会,他发现,除了那位大能之外,别的修士的天劫远没有那么恐怖。
那位大能的天劫是炮弹,其他的修士的天劫又恢复成了鞭炮。
鞭炮是危险,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炸不死人的。
就在单禾渊看的有些累了,想去睡觉的时候,一道劫雷在耳边响起。
他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他瞪大眼睛看向沈度衡,却见沈度衡面色凝重。
沈度衡沉声解释:“我们客栈也有人在追天劫,应该是成功引了下来,现在被劈了。”
“怎么在客栈里追?难道不应该去野外追吗?”单禾渊抱紧被子说道,“不担心客栈老板明天找,让赔损失,赔掉裤子?”
这个时候,单禾渊心里有害怕,却不多。
他知道这边有人追天劫,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左右都没办法在漫天的劫雷中离开这个地方,要不收拾一下早点睡吧,说不定等睡醒后,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然而他收拾东西,没想好要就地睡觉,还是躲出去的时候。
又一道劫雷在他耳边炸响,这次却不是劈到旁边追劫雷的修士那边去,而是直接劈到了沈度衡头顶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单禾渊缓缓转过头,眼睁睁看着比水缸还粗的劫雷直接砸在沈度衡头顶。
只一道,就把沈度衡的头发都劈焦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单禾渊愕然,不是说不会被雷劈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度衡就站在他身边,耀眼的闪电直接埋了沈度衡。
等过了一会儿,他才看见沈度衡的表情。
沈度衡看起来也非常惊讶,整个人罕见的露出了一点茫然。
劫雷劈到头顶。
他们来不及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劫雷接二连三地劈下来,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恐怖。
最后更是直接将他们所在的房间劈塌了!
单禾渊“嚯”一下,摔在碎石中,狠狠地摔了个屁墩。
头顶的砂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
幸好他是个筑基修士,这点程度的意外不至于让他受伤。
等再回过神来,单禾渊坐在一地的碎石中,雷电在他四面八方起舞。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头发已经竖起来了,脚底也在发麻,明显的感觉到了电流。
然而就是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恐怖的劫雷,却一道都没劈到他身上!
别说劈他,就是挨着他一点皮肤都没挨着!
劫雷如水,这样恐怖地泼下来,却好像拥有自我意识一样,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精准地远离他。
这是什么情况?
单禾渊心想,他也筑基巅峰了。
劫雷都已经引下来了,就在他旁边跳舞,难道不应该顺便也给他来一下,让他成功进入结丹期吗?
为什么全世界都照顾到了,唯独跳过他?
歧视?
同一片废墟内。
沈度衡跟另外一名修士在加倍渡他们的劫,劫雷往死里招呼他们。
单禾渊坐在地上,好像被特邀过来观战的观众,漫天盛大的场景,丝毫没准备让他参与,只让他用眼睛看着。
就离谱。
你们辅州的劫雷,比井治山镇的劫雷还客气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