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这,这真的是龙神给你的?”
凤染弯下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鼎, 查探过后, 一脸震惊和荒谬:“玄黄鼎和龙族的星辰珠一样, 乃上古神器,传承之宝,他,他就这么给你了?”
她很怀疑是胧后偷出来, 被这位小殿下拿到了。
“真的真的,外公可疼晏晏啦。”
“……”
晏雪空为自家外公据理力争,凤染转头看向凤娆,一言难尽道:“你怎么看?”
凤娆垂了垂眸,心情与她一样复杂。
“两位, 先别看了。”云瑛见周围的孩子们已经倒下了不少, 焦急道:“玄黄鼎在殿下这里,已是天大的幸事, 还请两位赶快催动此宝, 庇护灵洲百姓!”
晏雪空闻言,立刻注入灵力, 将玄黄鼎往上一抛。
“殿下,用你的本命真火试试。”凤娆施法后, 发现没用,眉头微皱。凤娆则意识到了什么,出声指引:“看着手势, 跟我们一起结印。”
她们还打算多演练几遍让幼崽学会, 然而晏雪空点点头, 只随意一瞥,便将完整的法印使了出来,无论是手势还是道法,都分毫不差。
哪怕早已知晓这位小殿下的资质,凤染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简直是天生的至尊。
金色的火焰环绕,玄黄鼎似被点燃,越变越大,蓦地升上高空,将那巨大的“化生鼎”撞得轻轻一颤。
可是,不够!
庞大的灵力自化生鼎中横扫而出,凤娆喝道:“所有人一起,将灵力注入玄黄鼎!”
“好。”
云瑛毫不犹豫地运转功法,在她后方,参与丹试的少年少女们互相搀扶着,尽以绵薄之力。场地周围,程琉等人不约而同地出手,无数灵光汇聚成柱,齐齐落入玄黄鼎中。
一金一黑,两座巨鼎在空中碰撞对冲,僵持不下。
晏雪空仰脸望着,传音道:“君御哥哥,太苍剑可不可以劈开化生鼎?”
空间微动,谢御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并未插手,语气淡漠无情:“修罗族将现世,凡尘劫不可逆,天意如此。
“不行,晏晏看见了,就要阻止。”
晏雪空想了想,忽然咬破手指,灵力裹携血丝注入玄黄鼎,霎时间,玄黄鼎光芒大盛,其上镌刻的凤凰虚像如同活了一般,霞光映射千万里,骤然驱散黑云。
凤染惊呼道:“玄黄鼎认主了!殿下你……”
话音未落,幼崽的身体被无形之力托起,飘在空中,是玄黄鼎在吸取他的灵力。
谢御尘看了眼,平静道:“神器认主,威力全开,确实可解眼前困局。但以你如今的修为,支撑不了玄黄鼎的运转。况且,你阻止的了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
晏雪空察觉到体内灵力正飞速流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声音稚嫩,却有种超脱年龄的无畏与从容:“可是,晏晏是太子呀。”
出生就拥有九洲最尊贵的身份,所有人见到他都要行礼跪拜,总不能让大家白跪了。
谢御尘不置可否,道:“你很会给自己找事。”
晏雪空挥了挥小拳头,骄傲道:“因为晏晏勇敢,不怕困难。”
谢御尘的眼睛黑白分明,幽静如长夜,与幼崽熠熠生辉的金眸截然相反。此刻,他漫不经心地抬手,轻轻往前一压,浩瀚灵力如潮水涌入。
玄黄鼎颤了颤,清越凤鸣响彻天地,将那巨大的黑鼎连人撞翻。
黑影发出凄厉惨叫,化生鼎瞬间缩水,与黑影一同滚落在地,咕噜噜地砸在了他脑袋上。
晏雪空完好无损地落地,牵住谢御尘的手,歪头道:“君御哥哥,你不是不帮忙吗?”
谢御尘道:“伴生神剑是你的一部分。”
言下之意,是你帮的,反正不是我。
“好吧好吧,”晏雪空笑眯眯地抱住他:“晏晏最喜欢君御哥哥了。”
叶家兄妹与凤族众人都担忧地围了过来,拉着幼崽仔细检查,恨不得将小殿下掉的头发丝都数一遍,凤娆更是难得啰嗦,叮嘱不可再如此莽撞。
灾祸消弭,尘埃落定。
云瑛松了口气,气得一掌拍向黑影,却被梁藩挡在了跟前,她双目一瞪,厉声道:“梁藩,你敢!”
梁藩面露苦涩,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灵洲王,你要杀我?你自己都私通修罗族,有什么资格来杀我?”
黑影嘲讽的大笑,梁藩怒声斥道:“闭嘴!闭嘴!
云瑛上前一步,语气冰冷:“荒谬,本王何时私通修罗族?”
“哈哈哈,十几年前,你身受重伤,双目失明,后来有人救了你。你与那人暗生情愫,生下一女,等你恢复时,那人却消失不见了。灵洲王啊灵洲王,难道你至今都没发现那个人的身份吗?”
黑影被梁藩捂住了嘴,声音却仍然响亮的传了出来,仿佛要将这天大的秘密公之于众,令云瑛脸面尽失。
然而,云瑛却意外的平静:“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件事,本王早就知道了。无论裳儿的父亲是谁,他既然不愿认这个孩子,本王就不会勉强。”
梁藩一僵,怔怔地跌坐在地,忽然间泪流满面。
“娘……”云裳慌乱地跑上前,红着眼眶问:“你不是说,我爹只是个普通人,已经死了吗?原来他不是死了,他是不要我了?”
面对女儿的质问,云瑛无言以对。
梁藩慢慢站了起来,轻声道:“他没有不要你,他只是不敢要你,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着你,很想抱一抱你,让你叫他一声爹。”
云裳转向他,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
梁藩目光爱怜地望着她,泣不成声:“他少年时夺舍,在丹试中用修罗族秘法赢了天赋更好的薛长风,当上了长生殿殿主。后来,你娘教会了他人类的感情,他才悔之莫及,后悔将修罗族血脉传给你,害你一生。”
云裳呜咽喊道:“你是,你是我爹!”
“修罗族从出生起,生死便不由己,全掌控在老祖一念之间。”梁藩跪在云瑛跟前,哭的不能自已:“阿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裳儿。”
云瑛浑身发颤,一掌挥向他,却停滞于他眉前,闭了闭双眸,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不愿,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黑影还嫌不够乱,继续刺激她:“灵洲王,你们若杀了我,老祖立刻会知晓,梁藩和你女儿都得陪我一起死!”
“……”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会引出这么一桩千丝万缕的陈年旧事来。
“梁叔,我还叫你一声梁叔。”薛存意问:“你告诉我,我爹是不是你杀的?在他死后,是不是你纵容这修罗恶鬼夺舍他,害他尸骨无存!”
“我不杀长风,长风却因我而死。”
事已至此,梁藩没有辩解,喃喃道:“是我见你天赋青出于蓝,想让你继承殿主之位,我想借此逃离修罗族的掌控,但我高估了自己。”
薛存意哀到极致,已无眼泪,他提着剑走过去:“那我杀他,再杀你,应该吗?”
“应该。”梁藩道:“可是存意,裳儿和你一样无辜。”
薛存意抬剑往下,云裳下意识哭喊:“不要!”
剑尖入地三分,薛存意松了手,崩溃地捂住了脸。
或许是思念女儿,梁藩将满腔父爱给了他,这不是生父却如同生父的人,曾满含宠溺地指点过他炼丹的每一个步骤,也曾背着他走过长生殿的每一个角落。
“存意,你是良善少年,不该手染鲜血。欠你的,让我亲自偿还吧。”梁藩看见这一幕,竟然含泪笑了起来,他看着不肯再理他的云瑛,起身走到云裳跟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云裳手足无措。
梁藩想,是他太自私了,还奢望他们一家人都够在一起,但现在他明白了,想要拥有是爱,愿意牺牲也是爱。
掌心相碰,禁术已起。
“……修罗神在上,以血脉为引,一切诅咒加负我身,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温和的声音响起,云裳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血脉里有什么枷锁断了,泪眼模糊中,他看见梁藩周身萦绕着不散的血光,身影渐渐模糊。
她往前一扑,直直穿透了过去,又茫然回望,只见!那道身影已化为飞灰,湮灭散去。
云瑛大恸,强忍的泪水掉落,蓦地呕出血来。
“疯了,疯了,竟敢动用禁术!”
黑影不懂,他们修罗一族从化生池中爬出,沾染极恶之恶,生来强大,寿命漫长,只要化生池在,修罗族便不死不灭,可梁藩却要为了这些凡人放弃一切,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值得吗?
青面獠牙也挡不住他脸上的迷茫。
云瑛转身,含怒一掌劈向他。
他带着这些迷茫,仰头倒下了,于他来说,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只是重归化生池,但这些答案,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晏雪空瘪着嘴,哭得抽抽噎噎。
谢御尘:“你为什么又哭?”
晏雪空:“不知道,晏晏难过。”
小孩子情绪敏感,哪怕不懂,也被沉重的爱恨所感染。谢御尘声音放轻,如同安抚:“天地间,最不缺的便是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趁早习惯。”
晏雪空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黑影死去,小小的化生鼎忽然飘起,被站在角落的黑袍少年一把抓住,趁场中杂乱,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混入人群,如同鱼入大海,再难分辨身影。
他速度极快,似乎早已谋划好方位,众人还沉浸在变故中,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但也只是几乎!
晏雪空抓住变回原来大小的玄黄鼎,准确地砸中他的后心:“不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