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盛景, 尤以“绛雪岭”为最。
每到黄昏之时,瑰丽的晚霞染红了雪峰,如火般绚烂, 异常壮美, 但因气候苦寒, 人烟稀少。
“君御哥哥, 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晏雪空站在山峰上,看见满地云杉树,低处冰河上,有成双成对的白鸟翩翩起舞。
叫人看了心情都好起来。
谢御尘抖开厚厚的大氅, 裹在他身上:“猜你喜欢。”
晏雪空忍不住笑。
君御哥哥说话做事总是都这么直接, 喜欢一个人, 就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奉上。
他在旁人面前,时时要保持太子的威仪与姿态,可在君御哥哥这里, 好像还是那个永远也不想长大的幼崽。
“这里真漂亮。”晏雪空转了个圈,笑道:“谢谢君御哥哥。”
无暇的容颜比雪花更晶莹剔透,如画的眉眼胜过天地自然,山川秀色。
谢御尘望着他,半响,实话实说:“你更漂亮。”
晏雪空回眸问:“真的吗?”
“真的。”谢御尘执起他的手, 吻了吻, 道:“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公主殿下。”
晏雪空不解道:“为什么是公主呢?”
“太子肩扛重任,为苍生故, 多苦少乐。”
谢御尘将他搂入怀中, 轻抚着他的长发, 低声道:“公主只在我掌心, 骄纵肆意无妨,娇生惯养理当,无忧无虑,一生平安喜乐。”
晏雪空双眸微颤。
不能不为这番话动容。
他先前觉得,他们已是世间最亲密,朝夕相对十分开心,可浮世卷中转变关系后,渐渐尝到了另一种欢喜。
与亲人朋友都不一样。
晏雪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君御哥哥,你跟谁学的,讲话越来越好听。”
谢御尘道:“发自肺腑。”
晏雪空被哄得高兴极了,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晏晏最喜欢君御哥哥了!”
谢御尘唇角微扬:“比所有人都要喜欢吗?”
“……”
生活不易,晏晏叹气。
这种比较简直让人犯难。
晏雪空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跟爹爹娘亲外公外婆一样,好不好?”
谢御尘顿了顿,险些就招架不住松口了,眼神幽深道:“那晏晏要补偿我。”
晏雪空耳根泛红,有些害羞,但还是勇敢地咬住了他的唇瓣,换来他一声含着戏谑的低笑。
“怎么还没学会?”
“我……不亲了。”
晏雪空松开手,羞恼地转身。
谢御尘转到他身前,轻轻捏住他下巴,从额头吻到眉心,再到鼻尖,唇角,片刻,稍稍分开:“看来是我教的不好。”
少年的金眸水汪汪的,看起来有几分委屈之意,却更想叫人欺负。
谢御尘轻叹:“晏晏,别这样看我。”
晏雪空眨了眨眼睛,道:“君御哥哥,我还没问你,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暂时没有危险。”
“那你有没有将我们的事告诉爹爹?”
谢御尘摇了摇头:“我并未现身与他们见面。”
他离开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加固神墓封印了,封印完好,便不会威胁到晏渊等人性命。
至于他们与修罗族相斗,这是人间劫,谢御尘并不会插手。
“也对,你现身了不好解释。”晏雪空理解地点头,道:“而且,爹爹在遗迹很危险,不能让他分心。”
谢御尘看着他,忽然问:“晏晏,在你心里,我和你爹娘同样重要,倘若他们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晏雪空没有考虑过。
因为晏渊和花月胧一直很疼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
再任性的事,说一遍不行,说两遍,到了第三遍,肯定就行了。
“你放心,我会劝他们的,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倘若他们真的不同意,我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晏雪空怔了怔,下意识问:“去哪里?”
“天地之大,如‘绛雪岭’这般的风景很多,春来赏花,冬来看雪,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谢御尘描述的日子太逍遥自在,晏雪空有一瞬间的心动。
可是,他是大晏神朝太子。
浩劫已至,人间乱起,怎能置亲人朋友于不顾?
何况,太傅讲过,私奔不合礼数,亦不负责任。
晏雪空牵着谢御尘的手,认真道:“君御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既然答应跟你在一起,就不会轻易退缩。何况,你虽是剑灵,但与我一起长大,爹爹娘亲也将你当成家人对待的。”
谢御尘无言。
他若是剑灵还好些,可他不是。
常言道,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的元辰天尊,终于也有了担忧和恐惧。
他怕晏晏会离开他,放弃他。
若真有一日如此,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啦,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北洲……咦?”
晏雪空目光微凝,盯着雪峰下方的冰河,只见河底似有波澜,白鸟受惊般飞起,纷纷逃窜,他脚尖轻点,旋身落地,走到河边。
水面平静无比,突然,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这画面似曾相识,深蓝色的大鱼探出脑袋,对上了晏雪空金色的双眸。
“是你。”
晏雪空记得这条大鱼,大晏学府外,它拿走了他的风筝,灵洲长生殿,它送了他一根鲲鹏之羽。
“你为何能找到我?对了,羽毛有你的气息,是晏文佑派你来的?”
大鱼摇头晃脑,脑袋上,深红色的烙印若隐若现。
它张开嘴巴,再次喷出水柱,水柱上呈递着一道卷轴。
晏雪空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九六锁空大阵的阵图!
他惊讶地看着大鱼:“你偷出来的?”
大鱼得意地甩出尾巴,溅起巨大的浪花,邀功似的将脑袋放低。
晏雪空笑了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担忧道:“毕厄罗受了重伤,你是趁乱偷出来的吧,若被发现,定然不会饶了你。你为何要冒险帮我?”
大鱼眨巴着眼睛,用水流幻化出了一只风筝。
晏雪空见了,从小福袋里翻出一只蓝色的风筝,放在水柱上。
大鱼开心地又溅起数道水柱,这次,幻化的是一个放风筝的幼崽。
“我懂了,原来,你想和我一起放风筝。”
晏雪空觉得它的心性就像个小孩子,想了想,拿起风筝,转动长线,沿着河边奔跑,让风筝越飞越高。
冰天雪地里,少年在岸上跑,大鱼在河里游,沿途溢开了朵朵水花。
这场景无疑美好又动人。
谢御尘站在雪峰上,盯着晏雪空脸上的笑容,久久都未移开视线。
玩了大半天,大鱼总算停了下来,跃出水面,一口将风筝吞进肚子里,轻轻摆尾告别,依依不舍地沉入河底。
看它离开,晏雪空也有点失落。
“你想要这个宠物?”谢御尘从身后拥住他。
“大鱼,像是特别的朋友。”
晏雪空摇摇头,回道:“它被缚魂印束缚,我想放它自由。但书上记载,缚魂印是奴役之法,主死仆死,只能由奴役者亲自解开,否则会害了它。”
“自然有其他办法。”
“是什么?君御哥哥,你快告诉我。”
见谢御尘不答,只用含笑的目光望着他,晏雪空“哎呀”一声,凶凶地道:“你每次都这样,我要生气了。”
这语气委实没有杀伤力。
谢御尘着实喜欢逗他,看他脸颊泛红,瞪着眼睛,生动又有趣。
跟在旁人面前截然不同。
谢御尘捏了捏他的脸,故意问:“如何生气?”
“你看!”
晏雪空一指天空,见谢御尘抬头,当即抓了个雪球塞进他的后领,转身就跑。
雪花融化,凉透后心。
谢御尘:“……”
这久违的熊孩子恶作剧。
晏雪空边跑边笑,回头,抬了抬下巴。
谢御尘三两步追过去,握住他手腕,将他拽到了怀中,颇为无奈:“晏晏,这就是你的‘生气’?”
晏雪空道:“我又不能真的打你。”
怎么这么乖?
谢御尘心都化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我教你一个办法。”
大氅的系带被解开,铺落在地,晏雪空只觉腰上力道加重,就被推到在大氅上,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嘴唇被强硬地分开,滚烫的舌尖探进来,分毫不让地与他交缠。
比浮世卷中的那次亲吻还要激烈。
晏雪空喘不过气来,拍打着谢御尘的脊背,谢御尘按住他的手腕,仿佛铁了心要教会他,什么是真正的“坏”。
发冠倾泻掉落,银色的长发宛如月光倾洒雪地。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又全被堵住。
晏雪空不服输的脾气被勾了上来,才不管什么技巧,追着他乱咬一通。
漂亮的金眸氤氲出朦胧的雾气,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晏雪空趁谢御尘被咬得动作微顿,手上用力,换了个姿势。
谢天谢地,他终于能喘气了。
谢御尘轻笑道:“晏晏,学会了吗?”
“你以为我傻?这分明是让我把自己卖了,我才不学你。”晏雪空坐在他身上,银发散落,衣衫凌乱,垂眸质问:“那你又是跟谁学的?”
谢御尘脑海中警铃大作,掌心按着他后颈,坦诚道:“无师自通。”
晏雪空不解道:“我看了那么多书,我为什么不会这些?难道我不如你聪明?”
“有一种书,大晏藏书楼里没有,你爹娘也不会让你看。”
谢御尘难得忆起年少,那时他整日打架斗殴,师兄弟们被揍得没脾气,就带着他去藏书楼,偷偷摸摸地给他塞春宫图,试图收买他。
结果又被他揍了一顿。
当时观图,心无杂念,只觉无聊,还没修炼来得有趣。
如今动情,方知美妙之处。
“好吧好吧。”晏雪空心思玲珑,闻言便猜到了几分,目光古怪:“君御哥哥,没想到你私下里是这样的人。”
谢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