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其实还是比较用心地去弄铁器,但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铁器未确定之前,他反而是最安全的,别忘记了,在回到秦国来到咸阳的路上,他们队伍还遭到了一次未知的刺杀。
很可能策划的主谋就在这咸阳城。
所以接下来几天,范雎一边关注着李信的进度,一边提高自己生活的质量。
成蟜这小显眼包依旧每天都来,听说被他的母亲韩夫人收拾了好几次,但依旧雷打不动的跑来。
性格之固执,执拗,让范雎都有些惊讶。
成蟜正摸着赵政今天穿的新衣服:“你今天的衣服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都不是特别柔软的棉的。”
赵政今天穿的衣服材料有些特殊,一种十分有意思的麻布,赵政答道:“这叫牧羊少年风,你都不懂。”
成蟜搓了搓小手手:“给我穿穿试试,我也想要牧羊少年风。”
赵政:“大白天的,我将衣服脱给你,我穿什么!”
成蟜拉着自己的小袍子:“你穿我的。”
“我也……我也想当一个小仙童。”
赵政扭头就走,小仙童只能是他一个。
范雎进来的时候,两孩子还在聊着自己的世界,最近成蟜天天都黏着赵政。
还有成蟜被韩夫人踩死的那些南瓜苗,居然被成蟜偷偷救活了一颗,自然不敢种在他自己院子中,因为韩夫人经常会去他那,他偷偷的钻了狗洞,种在了赵政的末院,每晚没人的时候,他就会去照顾他那颗意外活了过来的独苗。
虽然主枝死了,但从侧芽倒是长出来了一条,长得还颇为顽强,都开始爬墙了,如获新生的一颗独苗,成蟜每天都希望赵政别将他的南瓜苗拔了。
这是赵政吐槽成蟜的时候给范雎说的。
范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固执的小孩,也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见范雎进来,成蟜赶紧跑到范雎面前,扬起小脑袋:“我现在对公子政可好了,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他。”
范雎一笑,伸手进兜里,拿出一颗糖塞进这小显眼包的嘴里。
这样的散糖范雎随时都带上几颗,用来散小孩,能让他们的童年充满了甜味的回忆。
成蟜眼睛甜得都眯了起来。
这几天,也还是只有几户家庭作坊,酱油还需要发酵,但豆油倒是榨出来不少了。
范雎让外出的李信给他带回来一些免费的竹筒,如今正是宣传他黄豆油的时机。
宣传也简单得很,范雎在周宥那得了一炒菜的大铁锅,直接搬到大门口,架起个支架,在上面用黄豆油炸南瓜饼,随便炒点午饭的小菜。
将黄豆油倒进大铁锅烧得沸腾,那油香直接飘得老远。
再将一个个南瓜团放进油锅里面,隔得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更别说炒菜的时候,火爆的油脂搅拌着菜色,充满了火气。
大街上怎么都会有路过之人,范雎都不用自己介绍,旁边立了个牌子,写明了油价。
这个时代的油都是动物油,凡是和肉食相关的东西,都尤其的昂贵。
而范雎标明的价格,让瞧见的人都愣了愣,怦然心动。
毕竟是咸阳百姓,比其他地方的人稍微要富裕上那么一些,以前能买到的油钱,若是用来购买范雎的油,能多上不少。
而且,范雎炒菜他们也看到了,光是油香,看上去都十分不错。
当然,范雎也就是先试试水,打出一个名声,也没想着一下就卖出去。
摆了小矮桌和凳子。
成蟜这小孩眼睛滴溜溜地坐在了小凳子上,一动不动。
范雎也是感叹,给这小孩也准备了一份。
吃饭的时候,赵政开始科普了:“我们做菜的香料都经历了好几次战争,争夺印尼群岛的香料,破除阿拉伯世界的香料垄断,逼迫欧洲进入了大航海时代……”
成蟜:“……”
埋头干饭。
难怪能这么好吃,吃得他舌头都能吞下去。
还有那南瓜饼,连赵政都是第一次吃到,味道实在太棒了,甜甜糯糯的,一连吃了好几个。
尤其地期待,他们自己种的南瓜能早点结出那他们都抱不起来的大南瓜来。
范雎这些天,虽然家庭作坊没能弄起来几个,但种植的南瓜子的种子倒是送出去了不少,毕竟是免费的。
甚至为了避免错过播种的时间,范雎干脆将南瓜子种在自家院子,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他送南瓜苗。
可以说,经过这几天,这条街道家家户户的墙角都种得有那么几棵范雎的南瓜苗了。
坐等藤条满墙,这一条街的风景应该也会变得不错。
大白天,范雎也会点上蚊香,蚊虫着实烦人得厉害。
赵政和成蟜会坐在蚊香旁边看动画片,再在露出来的皮肤上涂抹一点驱蚊水,一点也不用担心蚊虫的滋扰。
其实蚊虫最多的时候,当是晚上,范雎和赵政倒是没什么,点盘蚊香的事儿,但是成蟜不行了。
他已经知道了蚊香的好处,但是吧,他晚上住自己院子,还得忍受蚊虫的困扰,仅仅一只蚊子呜呜呜的叫声,都能让他睡不着。
怎么说呢,享受过蚊香的好处,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夜深人静,成蟜抓着身上因为蚊虫咬出来的包,又去钻了狗洞来到了末院,然后推开赵政房间的窗户,小屁股一冲爬了进去。
把赵政吓得一个机灵。
也亏得这不是成蟜第一次作案了,不然深更半夜最恐怖的时候,一个小黑影从窗口爬进来能吓坏人。
成蟜:“我快要被蚊子咬死了,我就来蹭蹭蚊香。”
说完赶紧往床上爬去,反正打死他,他也不离开,那些蚊子真的太烦人了,再看看赵政的房间,淡淡的熟悉的蚊香味儿,一只蚊子都没有,光是想想都知道能睡得多舒服。
成蟜:“咦,你这床怎么不一样?”
赵政:“这是冰丝竹席,天热睡着凉快,仙人专门送给我过夏天的。”
成蟜:“咦,你这枕头又是什么?”
赵政不想回答,深更半夜哪来那么多问题。
成蟜摇了摇赵政。
赵政眼睛闭得死死的,他听不到他听不到。
范雎也是第二天,看赵政哈欠连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政的“烦恼”在范雎看来不过是童年的乐趣,很多事情只有等长大了,再回忆的时候,才能知道有多么让人珍惜。
童年是人生最值得留恋的,因为没有太多的功利和阴谋心计。
接下来的几天,范雎依旧悠闲地卖黄豆油,以及初步发酵出来的酱油,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
普通酱油发酵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得到味道较淡,不怎么浓郁的酱油。
但要相信现代科技,只需要一小包小小的添加剂,基本一周就能让一大缸酱油变得又香又浓烈,酱香四溢。
这样的食物添加剂对人体并无害处,加上一小包对应一大缸子,在百姓都吃不起酱油的时代,缩短酱油的成本,自然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于是,随着黄豆油之后,便宜又味道浓郁的酱油也开始以难以想象的相对便宜的价格开始售卖了。
酱油这玩意是好东西,特别是对于香料并不算丰富的春秋战国时代,简简单单的酱油饭就能深受贵族的喜欢。
比如范雎他们,赵政和成蟜就特别喜欢在米饭里面加点酱油,有味,香。
售卖的方式和在赵国时差不多,用碗呈上一碗,摆放在那里,让想购买的人排队可用手指沾着尝一尝味。
光是那一碗,看着都特别有吸引力,鲜艳、有光泽,滋味鲜美,咸甜适口,味醇厚柔和。
和咸阳市面上那些动物肉鱼肉发酵后做的酱油味道还要好,还没有腥味,当然最关键是那诱人的美好的价格。
这个时代的秦国,无论是平民,贵族,还是皇室,走的都是节俭路线。
所以,范雎的豆油,酱油已经不是才出来时,因为巷子太深无人问津的样子。
先是附近一些街道的人被吸引来,然后是更远的地方,甚至到后来,陆陆续续有贵族家庭的管家也来买了。
这倒是让范雎的豆油和酱油有些供不应求了。
不过,因为生意好了起来,这条街的百姓倒是又多了不少加入家庭作坊的行业。
怎么说呢,他们看到了富裕的希望,他们未必十分清楚一条产业如何能让人富裕,但他们看到了范雎给的可观的工钱,这是实实在在的。
范雎他们巷子深,但不妨碍名声传出去后,别人寻着来。
这个时代的商人不受待见,这个时代的商品种类匮乏,光是这些条件,就让新的有竞争的商业蒸蒸日上。
当然这有一个条件,你的身份得足够高。
不然,随时随地都会被抓去服役修长城修其他工事。
秦国的服役,可没工钱,不仅如此,还得自带粮食。
而商人地位低,还没等你赚到钱,一有什么需要服役的时候,优先就会抓商人家的子氏,比抓平民家的人还优先,毕竟平民要种田,在秦国人心中,商人啥都不是,,这也是商人稀少的一个原因。
范雎相信,现在是没人会来抓他去服役的,生意就那么风风光光开办了起来。
这里不得不说一件事,赵政的父母不是将赵政的街道商铺住宅都换在了这条咸阳最贫的地方了么?
范雎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上门去理论了一次,正好趁公子异,韩姬,赵姬都在的时候上的门。
话里多少有些讽刺,恩,应该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阴阳怪气天下第一,反正现在秦国的王舍不得杀他,不仅舍不得还必须保证范雎活着,公子异就算再生气也得忍着。
范雎的目的一是嘲讽一番几人,二自然是谋取一点好处了,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哪能让公子异韩姬等白白的得了好处还觉得理所当然,天下没这样的好事。
所以作为交换条件,公子异承诺,负责赵政新街道十年的商税。
秦国的商税很贵,但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商业和生意,公子异为了打发走范雎,脸色极为不好地在范雎拿出来的什么合同上签了字还按了一个手印。
范雎以前就说过,他从来不是吃了亏不知道反抗的人,总是会想办法找补回来的。
也不过几日后。
秦国殿堂,公子异才走出来,就有大臣上前笑眯眯地道:“恭喜啊,你家的油味道真不错,卖得也好,听说想买都得先什么预约了。”
奇怪的新词汇。
公子异都懵了,他家的油好?他家油好这些人怎么会知道?
原本还以为听差了,结果没走几步,又有大臣上前,说他家酱油好,就是太难买到了。
公子异一路的懵,听上去似乎是他家在做油和酱油生意,而且做得还十分不错的样子,连大臣都在他家买油。
这原本是好事,但他为何不知道自家有这门子生意?
而等他回到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因为上门收税的来了。
收税的官员先去找的范雎,然后拿着一份“合同”的拓本又来找公子异。
官员脸上都是笑容,公子政的产业不就是公子异的,公子政还小嘛,父母帮忙打理产业正常得很。
只是情况好像有什么不对,特别是公子异看着税款的时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毕竟也不算太多,公子异面无表情地缴了税。
原本收税官还想客套几句,但也被公子异那表情弄得一句话没说地赶紧离开。
真是奇了怪了,赚了钱还能不高兴成这样?
而这时候,成蟜也刚好回来,手里一手拿一块酱油饼。
范雎每次都会给赵政准备一些零食,整理得好好地放赵政的小包包里面,这是成蟜追着赵政哔哔个不停才从赵政那弄到的。
成蟜见了他父亲公子异,开开心心地将其中一块酱油饼递给他父亲,还嘴角口水直流地介绍道:“公子政可好了,送了我两块酱油饼……”
话还没说完,他父亲一手推开递过来的饼,他现在听到酱油二字就烦躁。
脸色不好的掉头就走。
留下成蟜哭得汪汪的地守着那块地上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