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显淡定地放下筷子, 用纸巾擦了擦手，微微一笑：“你们怎么都表现得那么惊讶？”
巴迪支支吾吾地抬手比划着：“我、霍恩、他……霍恩真是龙族？”
方书昼没回答这话，一直偏头看着霍恩。
霍恩抿了抿唇, 放在桌子上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盯着张仲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仲显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沉吟了一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说我是闻出来的，会显得很奇怪吗？”
他看霍恩的表情有些疑惑, 又指了指布莱克，补充了一句：“你们俩的身上有着很相似的味道。”
“好吧。”
霍恩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垂眼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盘鸡肉, 呼出一口气, 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都看着我做什么？”霍恩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方书昼身上, “怎么, 你也觉得很惊讶？”
方书昼本来以为霍恩是非常抗拒被其他人知道自己身份的, 被张仲显一下子点明后还有些担心, 但看了一会儿，发现霍恩确实没什么别的反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笑了一声：“当然惊讶了，我可没想到身边居然有两只小龙崽。”
他故意表现得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 看了看布莱克, 又看看霍恩, 没忍住想象了一下银色小龙崽的样子, 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霍恩：“……”
他“哼”了一声, 视线从方书昼的身上移开，不再说话了。
饭桌上一时之间又恢复到了刚才那种其乐融融的样子，只有巴迪一个人还处在震惊之中。
“不是，你们都不惊讶的吗，啊？”巴迪左看右看，想要寻找认同，“方，你难道不觉得惊讶吗？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方书昼看他这样子直想笑，问道：“那巴迪本来觉得霍恩是哪个种族的？”
巴迪在最开始认识霍恩的时候，倒是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想法，有些迟疑道：“可能是兽人或者巫师？”
他看了霍恩一眼，小声说：“我最开始的那段时间还在找霍恩头上有没有毛耳朵呢……”
霍恩“嗤”了一声，就听巴迪继续道：“霍恩你真是龙族吗？是什么颜色的呀，可以让我看看吗？”
方书昼“噗嗤”一声笑出来，在接收到霍恩有些不满的视线后想要收敛，但实在是有些收不住笑意，只好转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巴迪，如果你在生物课或是魔法史课认真听讲的话，你就会知道，龙族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在其他种族面前露出龙形的。”
霍恩“哼”了一声，收回看向方书昼的目光，解释道：“这也是你们很少能见到龙族的原因，说不定你们早就已经见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巴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了指吃得正香的小黑龙：“那布莱克呢？”
霍恩看了一眼满嘴是油的小黑龙，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可能傻瓜龙的想法和其他龙族会有些不太一样吧。”
布莱克刚才完全没参与几人的对话，龙族之间有着天然的感应，他早在见到霍恩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的种族。
在刚刚那么长的时间里，布莱克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这盘长得这么丑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布莱克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鸡肉，要说起原因来，其实有些奇怪，因为他觉得鸡这种生物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但是张仲显刚才在炖鸡时，在里面放了一种名叫“朱里斯”的植物，这是龙族最喜欢的香料，大片大片长在龙族聚居的地方，其他地方很少能见到。
布莱克皱着眉，叼着叉子往自己的盘子里叉了一块鸡肉来，闭眼下嘴时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
不过在他吃了第一口后眼睛就亮了起来。
已经烂熟的鸡肉入口即化，又带着一种筋道的感觉，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浸入嫩滑的鸡肉之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汁将鸡肉的表皮染得油亮，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张仲显的厨艺在修仙界的所有厨修里都可以说是顶尖水平，他又同时修药，方书昼以前在门派里时，几乎每天都要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帮着师兄打发那些上山来求购药膳的人。
像布莱克这种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龙崽，自然是抵挡不住这样的美味，他趁着其他几人说话的功夫，吭哧吭哧往自己盘子里叉了好几块鸡肉，没多久就吃完了，正当他叼起叉子准备再次给自己叉几块鸡肉吃时，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布莱克“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你们在叫我吗？”
“也没有，我们只是在讨论，为什么布莱克总是维持着龙形。”方书昼手撑在下巴上，看着乖乖蹲坐在桌子上的小黑龙问道，“不是说大多数龙族出门在外时，会更偏爱自己人形的样子吗？”
布莱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只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更加习惯以龙形生活而已，我喜欢这样。”
方书昼微微皱起眉，看布莱克原本来回摇晃的尾巴突然垂了下去，敏感地感觉到小龙崽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低了下去。
他不再多问，又给小黑龙的盘子里夹了两块鸡肉：“是吗？我也很喜欢布莱克这样。”
方书昼露出一个笑容来：“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布莱克看了他一眼，叼起自己的盘子绕过巴迪到了方书昼身边，把自己缩进了方书昼怀里，尾巴正好搭在他的手臂上。
似乎是怕方书昼觉得自己麻烦，布莱克的尾巴尖紧绷着，抬起头看着方书昼，大眼睛眨巴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方书昼笑了一声，摸了摸小黑龙的脑袋：“看我做什么？快吃吧。”
布莱克这下子高兴了，尾巴尖来回摇起来，“啊呜”一口咬住了方书昼刚才给他夹的鸡肉，抬眼看了霍恩一眼，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表情。
霍恩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看他吃肉吃个不停，给他叉了一块西蓝花放在他的盘子里。
“干什么，我不吃这个！”布莱克对于霍恩的这个行为非常不满，抬头跟方书昼告状，“你看他！”
霍恩“嗯”了一声，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你吃点蔬菜而已，你也不能光吃肉吧？这样多影响健康啊。”
方书昼也点头附和他：“是应该吃点蔬菜的，对身体很有好处，而且我师兄做的西蓝花也很好吃，你就尝尝吧。”
布莱克盯着盘子里的那颗绿色花菜，憋了半天，最终小声道：“那我等一会儿再吃。”
张仲显刚才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又进了厨房，这会儿端出来一锅汤来，看布莱克坐到了方书昼的怀里，没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个小朋友，吃饭需要人抱着才行。”
这话把布莱克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和方书昼的怀抱相比，这点儿不好意思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于是他低下头，假装在认真吃饭，一副没听见张仲显说话的样子，可他盘子里只剩下了那颗西蓝花，布莱克犹豫了一下，闭上眼，一口把它吃进了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方书昼从张仲显说完那句话开始就一直在看布莱克，把他的一连串反应全都看进了眼里，没忍住笑出声来。
霍恩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布莱克吃饭的样子很可爱吗？”方书昼学着布莱克“啊呜”了一声，“就这样，一下子就把东西吃进嘴里了。”
霍恩沉默下来，没回答他这话，转而看向了尾巴摇得欢快的布莱克一眼，轻哼一声，慢慢收回了视线。
这顿饭简直令方书昼满意极了，一不注意就吃的有些撑，自从来到魔法学院后，方书昼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撑了。
天色还早，他站起来主动提议道：“不如咱们去街上转转吧。”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简单收拾了桌子就出了门。
路上，方书昼走在张仲显身边，总觉得有些奇怪，看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边，方书昼凑到张仲显耳边问道：“师兄，你怎么一直在笑啊？”
这不是普通的笑，从小到大，每次张仲显准备使坏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笑容，比如哄着他吃那种苦得要命但据说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巨大药丸，方书昼简直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倒也没什么。”张仲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走在一旁的霍恩，嘴角扬地更高了，“只是，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