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程斯刻被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生狠狠一拳揍在脸上,他整个人随着惯性朝一旁摔过去,重重砸在了石块铺成的地面上。
石头路高低不平,低洼的地方因为下雨迅速形成了一个水坑,程斯刻的半张脸都被砸得浸进了水坑里。
这是学校后头的一条小巷,来这边的人不多,加上今天下雨,更是人迹罕至。但如果有人路过的话,就会发现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的男孩被一群高矮胖瘦不等的学生围在中间。
这群围着人的学生有的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头,有的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毛,还有一些年纪小一些的跟在旁边煽风点火呐喊助威。
而那个一时被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的男孩,从水坑里抬起头来,用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他的身上估计不止嘴角这一处的伤,站起来的动作不知牵动了他哪里的伤口,他的面部出现了一丝狰狞的表情。
“还起得来呢?是个硬骨头啊。”那一头彩毛跟只大公鸡似的男孩诧异地挑了挑眉,刚才是他下得手,他最清楚刚下的手有多重,别说还是个初一的小孩,就是初三高一的也不一定经得起他这么揍。
“大王哥,这小子抢我女朋友,琳琳亲口跟我说的,她就喜欢这小子。”说话的男孩跟程斯刻一个班,下午在走廊上推了一把程斯刻的就是他。
其实下午他们已经围过一次程斯刻了,就在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们把程斯刻带到了学校公厕后边的一块空地上,但同龄人的拳脚在程斯刻的眼里就有些不够看了,程斯刻几乎没废什么力气轻轻松松撂倒了一群人。
为首的这个叫冯毅,从小当大哥当惯了,这么些年校霸当下来被人捧得颇有些飘,自觉天下无敌手,结果被程斯刻两招内就给放倒了,当下觉得程斯刻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来了台。
于是放学后找了自己“道上”的大哥,也就是一群初三的混混,将程斯刻堵在了这个小巷里,打算给他点教训。
少年人打架从来不问理由,被叫来的大公鸡和烟鬼也没问为什么要揍这个人,但小弟都这么求他了,不出面显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不地道。
等到现在那冯毅开口了,大公鸡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情感纠纷。
他摸了把自己的公鸡头,眯眼道:“小兄弟,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我们做什么都不能做抢人女朋友这种事儿啊,你也别怪哥哥下手重,谁让你不干人事儿呢。但哥们也是讲道理的,我揍了你几拳,这事儿也就算两清了。顺便说一句,你身手不错。”
“我……没有抢他……女朋友。”程斯刻发现对面这群人怕不是耳朵有问题,哪怕这是他第三次强调他真的没有抢冯毅的女朋友,但这群人就是跟没听见似的。
冯毅说的那个女生他知道,叫程琳琳,早上围着他和温浅的小姑娘里面就有她。程琳琳对他有没有意思他不知道,但程斯刻确定她对冯毅绝对是没有意思。
因为有一次程琳琳拒绝冯毅的时候他刚好路过,一不小心见证了一下,冯毅天生好面子,觉得自己丢人被看见了,于是自己把程斯刻视作了假想敌,从此经常跟程斯刻过不去。
之前一些小打小闹程斯刻都忍了,他虽然不怕打架,但其实并不喜欢打架,跟温浅待久了,他也想学做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人,不是动不动就拳头招呼。
但他有心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想放过他,程斯刻料想不到冯毅竟然这么不要脸,自己打不过还学会摇人了。
程斯刻动了动自己的后槽牙,之前被绑架那一次感觉牙口已经被打松动了,这好不容易刚养好,结果又被打了,一时内心悲愤可想而知。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冷道:“自己长得丑怨不了别人,怪不得程琳琳要拒绝你。”
冯毅被戳了痛脚,当即脸色涨红,大吼一声就朝程斯刻轮着拳头冲了过来,结果被程斯刻一个祖传的铁头功给撞了个人仰马翻。
“最后说一遍,我没有抢他女朋友,跟程琳琳没有任何关系,今天被你们白打了几拳我就当被狗咬了,以后别再来烦我。”程斯刻冷冷盯着对面众人,似乎还从公鸡头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欣赏的目光。
但程斯刻已经不想管了,他从地上提起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的书包,挎到一边肩上转头打算要走。
冯毅还躺在地上起不来,眼看程斯刻要走而公鸡头和烟鬼都没有打算阻拦的意思他急了,刚被程斯刻一句“被狗咬了”提醒了一下,他豁出去一般贱贱地喊道:“你们不知道吧,刚才程斯刻他哥叫他狗。”
程斯刻闻言脚步不停的背影一顿,冯毅见这话有用立刻来劲儿了,接着喊道:“程斯刻,你哥为什么叫你狗啊,是因为你是狗生的吗?”
哗地一声,程斯刻脚下一转,回过神来面色阴沉地盯着冯毅,双拳紧紧握起,额头上爆出了两条青筋。
“你是小狗,那你哥是什么,大狗?公狗?不对,你哥长得不男不女的,不会是发情的母狗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冯毅还沉浸在自己的笑话里不能自拔,结果下一秒眼前一黑,程斯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锁在了躺倒在地上的他的上方,带着十足力道的拳头砰的一声朝他的左脸砸下来。
那一瞬他感到自己的牙齿都要被打飞出去,他痛吼一声想要往后退开自己的身子,却被程斯刻一双腿牢牢锁住了身体。
冯毅惊恐地看着程斯刻的脸,只见这人此时仿若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双目赤红,额角和脖颈的青筋全部暴起,牙关紧咬却还能看到腮边的肌肉在不停的颤抖。
程斯刻血红的目光好像在盯着他,又好像根本没有在看他,他仿佛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机械地在做一场愤怒的宣泄。
程斯刻的拳头高高抡起,再重重砸下,一拳一拳,带着越来越重的力道砸在冯毅的左脸。没人能受得住这样子的力道,每一下都带着要把人往死里打的狠劲儿。
落下拳头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程斯刻几乎丧失理智地在报复冯毅,他几乎在杀人!
冯毅已经从还能挣扎喊叫到渐渐无声无息。
公鸡头和烟鬼一开始还在一旁看小朋友们互殴并不插手,结果看到后来发现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程斯刻几乎是疯了!
等他们联手将近乎于疯魔的程斯刻从冯毅身上拉开的时候,冯毅已经满脸是血地跟破布娃娃一般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温浅接到程斯刻班主任的电话说程斯刻进医院了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时间倒退回了三年前。
他都来不及问原因,撂了班主任的电话就往医院赶,一路上把车飙到飞起。
等温浅到医院走廊上时,看见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程斯刻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左右的秃头中年男士,他眼尖先看见了温浅,朝温浅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他的身旁站着的一对夫妻正是冯毅的父母,此时冯母正依在冯父怀里嚎啕大哭。看见温浅来了,嗓门一下拔得更嘹亮了。
温浅走近了先跟班主任打了个招呼:“戴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了,程斯刻呢?”
被叫做戴老师的男人刚想开口,只见那妇人一把将自己的脑袋从她丈夫的怀里拔出来,翘起兰花指差点指到温浅的鼻尖,尖着嗓子大喊:“你就是程斯刻他哥哥是吧?你还有脸问那狗东西,你看看他都把我们家冯毅打成什么样儿了。”
温浅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而且这人上来就管程斯刻叫狗东西……温浅少爷当惯了,没想着忍谁,当即沉下了脸色。
戴老师见了温浅的脸色,心知这位的背景,连忙插入两人其中打圆场。
“两位家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怎么好好说?冯毅牙齿都被打掉了三个,我怎么好好说!”冯母又抬起他的兰花指想要对着温浅的鼻尖,却被温浅怎么不轻不重的一瞥,结果不知怎么的,这手愣是抬不起来。
“程斯刻家长,你看看你们家程斯刻干得好事儿,我们冯毅好好一孩子,被他打得满脸是血,人都是晕着送进医院里来的。我跟你说,冯毅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冯母的嗓门几乎要冲破天际,周围许多好事儿的群众逐渐被她的喊声吸引过来,一旁的冯父一直没说话,但不着痕迹地躲在冯母身后挠了挠耳朵。
“这位女士,这里是医院,请您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病人可以吗?”温浅说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挠挠耳朵,但他怕面前这位直接暴起,只能强忍着。
他强压着脾气,试图跟人讲道理道:“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听您单方面地在谴责程斯刻对您的孩子做了什么什么,如果真的是程斯刻的问题,您放心,叫冯毅是吧,冯毅的医药费包括后续的保养费我们就都会包掉,绝不会拖欠一分一毫。”随着温浅话语的推进,冯母的脸色逐渐有所好转,但下一秒,只听温浅画风一转,“但是到目前为止,我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斯刻为什么打冯毅?是主动动手还是被动还击?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有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如果您能说清楚这一切,您可以继续。但如果您不可以,请先让了解这件事情始末的人先开口。”温浅轻轻落了最后一个话音,“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