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把程斯刻哄回房间之后,自己坐在客厅里给李轻尘编辑了一长段拒绝短信,他也算了解李轻尘的性格,本以为还得跟李轻尘纠缠一会儿,结果对方只轻飘飘给他回复了几个字。
“祝你幸福。”
温浅:???
温浅跟俞鱼说这事儿的时候,连俞鱼都难得的感到不可思议。
“她真就这一句话?”俞鱼瞪大了双眼看着温浅。
“嗯啊。”温浅跟着一脸纳闷。
“这不像她啊,我以为你们还得battle个好几轮呢,”俞鱼撑着下巴思考,思考了好一会儿得出了结论,“看来她也没有很喜欢你嘛。”
温浅心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但不论怎么说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因为他再给程斯刻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小狗现在高中了,学业压力大,他不能再给程斯刻添乱了。
温浅教育起孩子来还挺有一套,知道要劳逸结合,怕程斯刻天天这么学学出毛病来,于是在出门请林樾吃饭的时候也带上了程斯刻。
林樾在程斯刻高二这一年当上了淮南市刑侦支队队长,为了庆祝他高升,温浅特意在妄高山开席宴请了林樾。
林樾和王高山这么些年也有意思得很,谁都不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平日里也不住在一起,但谁都知道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只是没有一个公开的名分而已。
温浅和林樾早就是闺蜜了,私下也咬过耳朵。
温浅八卦地问林樾:“你和山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下去,这都多少年了?”
林樾坐在温浅办公室的沙发里翘个二郎腿,耸耸肩:“不挺好的吗?互相陪伴,但彼此又不会成为对方的束缚,维持在一个最好的距离,谁都不用对谁负责。”
“这不像你啊。”温浅开了一包瓜子,抓出一把递给林樾,自己边嗑边说,“你当年退役回来就是为了他,结果人在你跟前了你不着急了。”
林樾垂眼,有些无奈:“有什么办法呢,人心里有坎儿,不是说迈过去就迈过去的,这不得给人时间么?”
“山哥这人就是佛系惯了,但他不是想不明白道理的人,你如果逼一逼,他肯定能迈过去,这不是你这么多年不动作的理由,你有事儿瞒着我呢。”温浅伸出一只指头晃了晃,不信林樾这套说辞,
林樾有些想笑,他都有点佩服温浅,什么都瞒不过这人,温浅除了对程斯刻的事儿有些盲目之外看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瞒不过你,”林樾往嘴里递了一颗瓜子,微皱眉头,“其实最大的问题是我。”
林樾抬头认真看向温浅,认真开口:“我这个职业,不稳定性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
林樾没说完,但温浅明白了他的意思。
刑侦不是谁都能做的,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大的风险,生命在信仰面前不值一提,
从特种部队出来的人,会比平常人更明白生命的无常。
死亡从来不是奢侈品,每个人终究都有这么一遭,而危险行业的人更是。
如果林樾跟王高山确定了关系,假如某天林樾出事儿了,王高山怎么办?
王高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就是一个死心眼儿,否则也不会在跟林樾没有确定关系的情况下这么多年守着一间小店一个人过日子。
如果林樾给了王高山一份希望,再将这份希望亲手收回……
林樾不愿想,也不敢想。
温浅闻言沉默许久,良久无言拍了拍林樾的肩膀,再不提催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温浅带着程斯刻到妄高山的时候,王高山正从前台拿着几瓶可乐往里头的包厢走,余光瞥见了温浅和程斯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拿这么多瓶可乐,不喝酒了?”温浅看着王高山手里的可乐好奇道。
“这不是服务程斯刻么?这小子就喜欢可乐。”王高山心觉自己还挺贴心,刚想从程斯刻那里讨两句夸奖,却不想程斯刻今天没领他的情。
“我已经不喝可乐了。”程斯刻一脸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王高山:???
“为啥啊?上次不还喝了么?”王高山纳闷道。
“杀精。”程斯刻表情正直,一脸严肃。
王高山还没什么反应,温浅就地绊了一下,转头震惊地看着程斯刻。
程斯刻余光瞥见了,有些不自然地回应了温浅一眼,欲盖弥彰道:”看什么?“
“你……你……”温浅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程斯刻知道温浅在震惊什么呢,摊了摊手。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吧?你自己不教还不许我自学成才啦。”
温浅仿佛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程斯刻长成今天这样不是跟孙猴子一样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就长这样的,在看不到的地方,程斯刻也得跟所有小孩一样到炼丹炉里滚上一圈,把七情六欲体验个遍,经历不少的第一次,然后用这些第一次铺就一条长大的路。
在过去的三年,程斯刻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学会了温浅没有教给他的一切。
温浅讷讷地想,那他没教给程斯刻的可太多了……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温浅,因为温晏从来也没教过温浅什么,温浅仅有的一些常识都来自于那些年跟他一样是个青瓜蛋子的印之遥。
温浅第一次遗精的时候哭着找印之遥说自己尿床了……
诶呀这也不是理由!温浅严于律己,正是因为自己没学好所以更得好好地教小狗!
可他在程斯刻成长的过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他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家长。
温浅沉浸在挫败当中无法自拔,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程斯刻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温浅垂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包裹的手,眼珠缓慢转了一下。
“原来程斯刻的手长这么大了么?”他心想。
“幸好你没教。”程斯刻仿佛不经意地撂了一句话在回不过神的温浅耳边。
“什么?”温浅没听清。
程斯刻抬手推开包厢的门,木门摩擦发出的“吱呀”声掩盖了他的自言自语。
“你敢教我还不敢学呢。”
几人本来就熟,吃起饭来也不讲那鳯么多虚的,各自先喂饱了肚子之后,王高山开始上酒。
“程斯刻酒还是可乐?”王高山问还在埋头扒菜的程斯刻。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碗饭下肚才堪堪打出第一个饱嗝儿,闻言头也不抬扔出一个“酒”字。
“哟呵,出息了哈,不喝可乐了都。”王高山乐了。
温浅也有些讶异地看向程斯刻:“真的喝酒?”
程斯刻最介意被温浅看扁,当即不肯了,从脖子里哼出一声:“瞧不起谁呢?”
接着自己从王高山手里接过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个杯底。
王高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指着程斯刻直跺脚,笑得说不出话。
程斯刻被笑了个没脸没皮,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王高山一脚。
王高山皮糙肉厚,被踹了也无所谓,嬉皮笑脸地接着给温浅和林樾倒酒。
几人里面酒量最好的是林樾,这人看着像是个不会喝酒的,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海量,一斤下肚还能清醒地开口:“你们最近没事儿少去旺发大酒店那边。”
“为啥?”温浅抿着毛豆开口。
程斯刻喜欢看温浅抿嘴的样子,嘴唇因为用力而一点点抿出温润的粉色,像无意落于唇间的花瓣,沾染着晨曦下的露珠。
他把毛豆一整盘移到了温浅的面前,方便他好夹。
“诶诶诶,干嘛呢?我们不用吃了啊。“王高山看着程斯刻这歪屁股的小动作不乐意了。
程斯刻不为所动,瞥了一眼王高山:“你不手长么,自己夹呗。”
“林樾你看看,你看看这臭小子。”王高山转头跟林樾诉苦。
林樾被王高山烦死,抓了一把毛豆放进了王高山的碗里:“吃吧,闭嘴。”
王高山闭嘴气哼哼地啃毛豆,林樾自己抿着酒开始回答温浅的话。
程斯刻看温浅看得有些入迷了,本来什么都没听进去,直到林樾话中的某一个关键词让他内心一动。
“那边本来就是老城区,鱼龙混杂,我们之前去旺发后门那一带的街区打击过,但收效甚微。那边已经形成了成熟的黄赌毒犯罪链,对警方的防备意识很高。”
“还有毒品么?”程斯刻望着林樾开口问道。
“嗯,毒品交易在那边也很泛滥,现在警方正在极力寻找的一种叫“白尘”的新型改良版毒品,就在那边出现过。”
王高山瞥了眼程斯刻,大着嗓门教育:“怎么还对毒品感兴趣了,我告你啊离这东西远远的,否则不用温浅动手老子先打死你。”
程斯刻翻了王高山一个白眼:“想什么呢,就好奇,随便问问。”
“好奇也别好奇。”王高山扇了程斯刻后脑勺一巴掌,“你就给我离这东西远远的,听见没?”
“诶呀知道了你烦死了。”程斯刻摸了摸被扇痛的后脑勺,不吭声了。
趁低头夹菜的时候,程斯刻的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可惜那个时候温浅正在敬林樾酒,没能看到程斯刻的表情,否则他一定会知道,程斯刻那一句关于毒品的问话,决不只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