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白鸟泽体育馆。
排球队的所有队员们刚结束分组练习,进行本周期的训练结果报告。而这也是决定春高出战人选的重要依据，因此队里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要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平。
星野凉作为主将,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排在了第一位。跟其他人的紧张不同，已经被国际赛捶打过的他现在心态相当平稳，不过这并不等于他要轻视这次的成果报告。
认认真真把每个项目完成之后，星野凉看见齐藤明脸上露出的满意，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走到场边休息。
排在他后面的是五色工。仔细看了一会之后，他对对方近一个多月的训练进度有了底。
看来阿工有在好好训练。星野凉暗自点了点头。
排球部的人数很多，光是结果汇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完成汇报的队员们在休息完后纷纷自觉地组队在其他场地进行练习赛。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练习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场比赛,而是为了之后的比赛，甚至更加长远的目标。
结束练习之后,星野凉几人跟往常一样结伴回宿舍。寒河江勇将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欸，星野,你明天有什么安排？要不咱们几个约出去吃顿饭什么的？”
五色工疑惑：“什么啊？”就连星野凉也微微一愣。
寒河江看见星野凉脸上的表情,轻啧一声：“就知道你又忘了，明天16号！”
“哦！！”其他人纷纷恍然。
“欸你不说我们都没意识到这么快。”
“主要是下周就开始预选赛了，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对啊，星野,那我们明天晚训结束之后出去聚一聚？”
众人将视线都转向中间的银发男生。后者沉吟了一会：“明天周四，又没放假,队里还要加训，出去太麻烦了，要么后天再聚？选个地方,我请客。”
“请什么请啊。”寒河江勇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你可是寿星，怎么说也是我们请你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星野凉面无表情：“请客归请客，你把手松一下，我要被你勒死了……”
“哈哈哈哈哈——”
回到宿舍洗漱完，写完每日总结，晚上九点，星野凉准时坐上床打开手机。还没等他打完一句话，对方的消息先弹了出来。
【队长】：猫猫探头.gif
星野凉立刻笑了。
自从上次互相坦白了心意之后，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恋爱的阶段。但怎么恋爱，恋爱要做什么，两个恋爱零经验的人却是一窍不通。
于是，两个呆子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最终先谨慎地定下了【每天都要联系对方】的约定，并把时间定在了两人都结束训练的晚上九点。
星野凉一边嘿嘿地傻笑，一边回消息：“队长今天好早！”
【队长】：今天没有晚训。
星野凉：“是练习赛时间延长了吗？”
【队长】：嗯。
星野凉：“打得怎么样？队长的话一定发挥得很好吧！”
【队长】：还行。HC的实力确实不错，他们队里新签了个主攻手，进攻性很强。
星野凉挑了下眉，回道：“这么说来今天的比赛应该很精彩。”
消息刚发过去，青木森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又在床上了啊？”
“昂。”星野凉应了句，眼神却依旧放在手机上没有移动。
青木森在座位上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星野凉，突然开口：“你这几天好奇怪啊。”
星野凉手一抖：“啊？什么？哪、咳，哪里奇怪了？我很正常啊！”
“啧，你看啊，以前你经常练到闭馆才回来，现在是晚训结束后再练一会就跟我们一起回来了。而且你以前从来都是上床就睡的，不像现在……”卷发男生难以言喻的视线在他手里的手机上停了好几秒，把星野凉看得越发心虚，才继续说道，“所以，哪里不奇怪了？”
星野凉：“……”你们二传的观察力大可不必这么好！
其实恋爱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说，但就是这个对象……所以他和牛岛若利两个人都一致同意说公开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顺其自然就好。但是现在这个马上就要春高的节点，怎么看也不是“顺其自然”的时机啊！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却突然看见青木森移开了视线：“不过，你最近的训练状态还不错，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星野凉微微一愣。难道对方是因为他之前的那件事，所以才这么关心他的异常……？
说实话，他跟青木森除了室友这一层身份，在队伍里，因为对方不是主力队员，所以交集并不是很多。之前的事，本质上就是他自己的心态不稳，怎么也怪不到对方的头上。
他沉默了好一会：“我——”
卷发男生却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玩你的手机吧，不用管我。”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表了态，就代表他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青木。”星野凉深深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你真是个好人。”
青木森：“……”
青木森：“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嘿嘿。”
就在他们进行对话的过程中，远在东京的牛岛若利却因为迟迟没有收到自家男友的回复而颇感疑惑。正当他想发条消息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时，一直未动的聊天终于动了。
【Ryo】：抱歉！刚刚跟青木稍微聊了聊。
【Ryo】：那最近练习完之后，队长是不是就要正式开始准备年末的联赛了？
星野凉所说的联赛，即为日本全国大学生排球联赛，通常在每年的十一月底开始比赛，对于大学排球队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次比赛。虽然牛岛若利是大一学生，但因为实力不俗，这次比赛同样能够作为主力队员出战。
牛岛若利手指动了动，片刻后回了消息：“嗯，下周就回去。”
【Ryo】：挺好的，顺便享受丰富的大学生活~
【Ryo】：也不能总是打比赛嘛！
牛岛若利：“嗯，你也是，记得好好休息。”
他们就像平时一样谈天说地，聊聊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又聊聊自己之后的安排，在外人看起来很无聊的话题，两个人却半点都没有觉得无趣。
“星野，我关灯了。”
星野凉抬起头应了声：“好。”
【Ryo】：准备睡啦，队长明天也有课吧，快睡吧！
【队长】：好，晚安。
一秒后，对面回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猫咪乖乖地躺在床上拉好被子，爪子朝着这边挥了挥。
牛岛若利轻笑一声，盯着这个表情包看了许久，然后又长按保存进了图库里。
窗外月明风清，树影疏朗，让人心情舒畅。
一夜好梦。
*
10月16日。
一大早就收到了福利院那边和排球部众人发来的祝贺消息，星野凉先是点开置顶，回了“谢谢队长”和“早安”两句话之后，才统一回复了其他人的消息。
洗漱完推开门，他深吸一口气。
很好！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才怪！
星野凉面无表情地坐在医务室的床上，跟同样面无表情的校医沉默相望。
校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我到底是第几次在这里见到你了？”
星野凉：“……这次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校医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星野凉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寒河江勇将就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
不过说起这件事，他也觉得相当无语。他只不过是好好地上着楼梯，结果走在前面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踏空了，直接摔了下来。虽然他反应很快，但还是架不住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以——
“所以就又来了。”校医把棉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脚下一动，把椅子滑回书桌前，“没什么大事，就一点擦伤，已经消完毒了，走吧。”
“真的吗医生？不会有什么暗伤之类的吗？那个家伙看起来可重了！”
“你们再来晚点他伤口都能痊愈了。”校医神情不耐烦地摆手，“走走走，别打扰其他人看病。”
“哦哦，谢谢医生！”
星野凉也站起身道谢，刚想跟着寒河江勇将走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喂，小子，你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别乱搞，不然鹫匠老师又要来我这里骂骂咧咧了。”
星野凉转身，只见男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都没往这边看。他眨眨眼，突然笑道：“谢谢小林医生。”然后在男人“还不快走”的声音中乐呵呵地走出了医务室。
“你怎么受伤了还这么开心啊？”寒河江勇将嘟囔道。
“难道我要哭丧着个脸告诉全世界我受伤了？”星野凉拍了拍他，“安啦，医生都说了没什么事，而且就是擦伤了手臂外侧，对比赛不会有影响的，你放心。”
“哼！”
“哦，我记得下节课是英语吧？好像老师说要英语小测——”
“凉哥！凉哥——！！”
……
一天的课程很快过去，部活也像往常一样顺利完成。不过因为加训时一下兴起打了场练习赛，等星野凉回过神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一般来说，队员们的包都会放在更衣室里，尤其像手机这样的贵重物品，更不会随便扔在球馆里。星野凉几乎是立刻朝外跑去。
“欸？！你去哪？？”
“我有点急事，今天麻烦你们收拾了！”
他急匆匆地跑上楼，打开自己的柜子，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到一连串的消息，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不到两秒，电话就通了。
“喂？！”星野凉急忙开口，“是队长吗？”
“是我。”沉稳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一下子就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不好意思啊队长，我这个，我刚刚打练习赛，居然忘了看时间！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电话那边的人默了默：“如果我说，我确实等了很久呢？”
“那我就抱着你的腿道歉，疯狂道歉！我真的错了……”
青年似乎笑了下，突然问道，“你现在是在更衣室吧？”
“昂。”
“你记得第二体育馆后面的那棵树吗？”
星野凉努力回想了一下：“是建校的时候种的那棵……？”
“嗯，是它。”青年的声音很平和，“我在那里等你。”
“哦哦，在那里……”星野凉猛地提高了声音，“什么？！你你你说你在哪里？！”
*
晚风将层叠的树叶吹得翻飞起舞，皎洁的月光透过缝隙落在树下那个挺拔的身影上，无端地让人生出了不敢靠近的心思。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星野凉就继续跑了起来。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
—
“砰”地撞进了青年的怀抱之中。
牛岛若利将人接得稳稳当当。他蹭了蹭脸颊边的发丝，悄悄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站在斑驳的树影中无声地拥抱。良久，星野凉才闷声说了句：“队长，你怎么来了？”
牛岛若利轻声说：“今天是你生日。”
星野凉抬起头看着：“就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我想见你。”牛岛若利认真回道，“我想见你，就算今天不是你的生日，我也会来的。”
“……喔。”小银毛又重新把下巴放回对方的肩膀上，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练习赛打得怎么样？”
“赢了。”
“换了衣服吗？”
“换了。”
“那就好。”
“……你怎么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又让你等了这么久。”
“天童说，惊喜是不能提前告诉你的。”牛岛若利解释道，“而且我也没有等很久。”
怀里的人慢腾腾地挪了个窝，发出了一个鼻音：“明明就等了很久。”
“好。”牛岛若利的拇指在他的腰部轻轻摩挲，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你是不是要抱着我的腿道歉？”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然后耍无赖一般地搂紧了他的腰：“我不管，抱着人跟抱着腿是一样的！”接着就在他的耳边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牛岛若利没听出什么道歉的诚意，反倒觉得有点痒。不过他本来也不需要对方的道歉，所以听了几句之后就想开口制止，却被耳廓上突如其来的触感弄得愣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银发男生趁机离开了他的怀抱，脸上还带着得逞的笑意：“怎么样？有没有吓到？你上次就是这样，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哼！”
牛岛若利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嘴角微微一勾。
原来是这种感觉。
“发什么呆呢？”星野凉把手揣进兜里，四处张望了一下，“我们现在去哪里？湖边很多人欸，要不我们去后山？”
“好。”
所谓的后山其实就是个小山丘。因为离体育馆比较近，排球队的人在体能训练的时候会过来上下坡往返跑。两人走到山底，星野凉突然起了心思：“要不我们一起跑上去，看谁跑得快？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牛岛若利自然说好。
星野凉眼睛一转，突然就向上冲去。牛岛若利愣了下，无奈地摇摇头，立刻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夜晚的风很凉爽，足以吹散所有的疲惫和烦躁。两个人在无人在意的山坡奔跑，肆无忌惮地笑着，不用在意任何一个人的目光。
银发男生终于跑上山顶，扑进青年提前准备好的怀抱里，哈哈大笑起来。青年看着，冷峻的眉眼也缀了一层柔和的笑意。
笑完，星野凉站起身：“你赢了！想要我做什么？”
牛岛若利想了想，说：“想要你接受我的礼物。”
“什么？”星野凉一愣。
只见牛岛若利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副护膝。
“生日快乐，ryo。”
星野凉眨了眨眼，接了过来，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这个不算，我本来就会接受的。你再想一个愿望。”
牛岛若利垂下眼睛，沉思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那——我想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星野凉微微一怔，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左手。那里有一小块被擦伤的痕迹，连校医都没有注意到，或者是觉得不需要清理。
他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解释道：“这是个意外，而且只是一点点擦伤，不碍事的……”
“无论伤口大小，受伤的时候都会痛。”牛岛若利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少一点痛的可能。”
“好……吧，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嗯。”牛岛若利见他有点垂头丧气，便跟他说，“你看那边。”
银发男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向远处看去，嘴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
五彩的霓虹灯，黄色的车流，遍地的灯火就像散落在地上的星幕，耀眼而璀璨。夜景本来就很美，而在山中看城市的夜景则是增添了另一种朦胧又独特的奇异感，仿佛位于两种空间的融合点，有一种无言的震撼。
星野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突然，他转过头来，对上青年的视线，咧嘴笑道：“队长，预选赛之后，我们去约会吧！”
“什么？”牛岛若利愣了下。
银发男生的眼神毫不闪躲，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掬了一团火似的，比远处的灯火还要亮眼：“我说——”
“我想跟你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