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了这么些天,终于出现了一次意外事故,只是不怎么浪漫。
刚换好家居服的庄逢君闻讯赶来:“怎么了?”
徐心诺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停电了?”
往外一看,客厅的灯光倒还是亮的,其他家电也仍然正常运转。
庄逢君进入他的卧室,开关了几下大灯,又试了试墙上的插座:“应该电路烧了。”
眼下的秋老虎还厉害,室内不开空调,仍然觉得闷热。徐心诺跟在庄逢君屁股后头拽他衣服:“那怎么办啊?我手机还没充电呢。”
时间已近半夜,庄逢君也没别的办法:“这个点应该找不到电工上门,明天再说吧。”
“没关系,没电着就行。”庄逢君从他脑袋上扯下毛巾,稍微用了点力道,擦了一通徐心诺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像给小狗擦毛似的“到我屋里睡吧。你这头发怎么弄的?”
徐心诺“哎呦”直叫唤:“没关系唔,一会儿就晾干了唔……”
结果被庄逢君重新推回了卫生间,拿起吹风机,一阵大功率伺候。
他一手吹,一手拨弄徐心诺湿漉漉的头发:“你睡我的床,不听话就让你没枕头睡。”
换来徐心诺徒劳无功的挣扎,嘴里念叨着骂他“小气”和“假干净”。
吹完头发,庄逢君自己还没洗澡,把徐心诺赶去躺着。
庄逢君的卧室里,空调正开到一个正适宜的温度,床品是灰色条纹的,普通又冷清,但是触感很亲肤。徐心诺想起这还是自己头一次进他这个房间。其他生活用品不算多,井井有条地分布在书桌上,每一种都摆得横平竖直,充满了庄逢君式的秩序感。
庄逢君式的秩序感,徐心诺为自己造出的这个短语而沾沾自喜,觉得特别高级。
徐心诺躺在枕头上玩手机,他们小群里正在交流,大家都收到了主办方通知参加比赛和录制节目的短信邀请,正在研究怎么填写更详细的资料,还有各种复杂的注册程序。
这些细枝末节让徐心诺觉得麻烦,但又不得不搞,一会儿就烦了,切换到微博。他微博上提前发了预告参加比赛的消息,一上线就收获了“落花时节”这样的铁粉给予的热情回应,并且还聊了起来——是的,小高收到回复就开始条件反射地尽职尽责加班,鼓励他加油。
庄逢君冲了个凉出来,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徐心诺已经缩在床脚睡着了。
大概因为太累就闭上了
眼,结果直接睡了过去,手机掉在脑袋旁边的床单上。
庄逢君小心伸出手去,把手机抽出来,看了看还亮着的界面,用自己手机给小高发了条微信:“不用聊了,他睡了。”又说:“你也早点休息。”
小高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很快就不用精分上这个号了。
庄逢君给徐心诺盖上空调被,徐心诺也没被吵醒,还很自在地翻了个身,裹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只球。睡脸恬静安详,呼吸均匀,胸膛缓缓起伏,稍微被人一碰,便从鼻腔里发出抗议的声声,似乎嫌弃别人随便搅扰自己清梦。
这让庄逢君想起他在自己家里补暑假作业的场景,写着写着就不知怎么把自己写到沙发上,蜷着睡成一团,保姆发现了想把他抱到床上,他还闭着眼梦呓:“我写作业!我不上床!”
庄逢君那时候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是有趣,还偷偷戳了一戳。
一戳就老实了,呼呼地睡得天昏地暗。
庄逢君让他继续睡,放弃吹头发的打算,去客厅加班了。
到了凌晨,他从徐心诺房间里抱来另一床空调被,正打算在客厅沙发上睡下,徐心诺揉着眼摸出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天亮了?哦没有。你怎么不进来睡?”
原本打算当回柳下惠的庄逢君迟疑片刻,喉结动了动,叛变了自己:“正要来。”
徐心诺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庄逢君已经坐在床边。
“你要睡里面还是睡外面?”他问。
“外面。”徐心诺说得理所当然。
“你还是睡里面吧。”庄逢君却又改变主意,“这床太小,你睡外面就滚下去了。”
两人都躺下来,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再远庄逢君也没办法,他已经躺在床铺边缘了。徐心诺也发现了,两个大男人在一张小床上,比他想象中要挤一点。
事已至此,他又不好意思说要去睡沙发了。
小时候他也在庄逢君的床上睡过觉,有时候是午睡,有时候是彻夜留宿。庄逢君的床很大,当时徐心诺体型又小,睡上去犹如在游泳池里扑腾,想怎么睡怎么睡。
只是忘了一点,房东这张小木床,看起来姑且算个双人床,实际上只有一米五。
徐心诺侧身躺着,不管怎么翻身,都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热源。
黑暗中,庄逢君睡相安静,规规矩矩地闭着眼,身下的床铺微微凹陷下去。
徐心诺睡不着就不
老实,一直戳他:“庄逢君,你睡着了吗?”
庄逢君很快抓住他的手,回答:“还没有。”
“我也睡不着了。”徐心诺作乱,“你抓我干什么?”
“你不动手我怎么会抓你。”庄逢君说,“睡不着就闭上眼。”
黑夜里,磁性低沉的声音从很近的距离灌到徐心诺的耳中,像是把人包裹起来。
“你陪我聊天吧。”徐心诺说,“没准聊着聊着就困了。”
“哪好吧。”庄逢君问,“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徐心诺说,“要不说你工作吧。我太咸了,看看你们每天都忙干什么。”
“很无聊的。”庄逢君告诉他,“除了坐办公室,就是跟人喝酒吃饭,搞应酬,拉关系。”
这让徐心诺听起来,甚至开始担忧庄逢君总有一天会变成油腻的中年人。
“我怎么听马小涛说,有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至少可以看到很多明星。”徐心诺试探地求证,“他还说你最近让他跟进一个项目,可以到片场去看电视剧是怎么拍出来的?”
庄逢君问:“你想去看?”
徐心诺假惺惺地客气:“我就是没见过,有点好奇而已。”
马小涛因公追星,现在已经比以前坚强了很多,塌房就塌房,深觉不如当个海王更快乐,今天追了明天吃瓜,还能镇定自若地给徐心诺和彭家乐他们分享许多奇葩事。
徐心诺唯恐天下不乱,听得心里痒痒,马小涛还叫他们不信自己来围观。
庄逢君便非常懂地说:“等有机会带你去影视城玩。”
徐心诺满意了,又天马行空地拉扯了一通,到后来又困了,嘴上都还不停。庄逢君也不睡,听他从南半球蝴蝶效应扯到斐波那契数列里到底有几个波提切利,后面已经完全是意识模糊地胡说八道。最后庄逢君忍不住伸出手去,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动作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徐心诺果然又老实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庄逢君笑了。
但一宿过去,又笑不出来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两人眼底发青,全都盯着硕大的黑眼圈。
徐心诺睡相不老实,恨不得在床上打军体拳,庄逢君是知道的,只没想到的是,自己也过分高估了一米五的床,他想躲躲不开,只能凭借体型优势压住徐心诺,艰难地凑合了一宿。
徐心诺含恨带怨地喝粥:“我这辈子都不跟你一块睡了……”
庄逢君剥了个茶叶蛋 放到他的碗里 咳了一声:“今天就让小高找人来修电路。”
半小时后 到了公司 马小涛来总裁办公室汇报 看见庄逢君萎靡不振的样子 看完一份材料 甚至困倦地搓了把脸 不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噢……”
“你不要想任何奇怪的事。”庄逢君马上为自己澄清 “我什么都没干。”
“我也什么都没说啊。”马小涛转了转眼珠子 感觉男人之间讲点这方面的话题 有助于拉近关系 “其实就算干了也没啥 我又不会急着催你结婚生子——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要结婚的。”庄逢君说 “不过生子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也不可能生。”
马小涛问:“……什么?”
庄逢君相当情圣地说:“如果我爱一个人
当然什么也不舍得对方干 那怎么办 只能我来解决了。但是生孩子这一点 可能连我也解决不了 毕竟难度系数还是有点高的。”
“……”
庄逢君说:“是啊我是Gay啊 你居然还不知道吗?”
马小涛把他深情款款那段掐了 直接在小群里问:“你们知道庄逢君是弯的吗?”
彭家乐:“!”
徐心诺:“!”
马小涛:“所以都不知道?”
彭家乐:“其实 怎么说呢 我也不知道我知不知道。”
徐心诺发了个“+1”。
马小涛打了个问号。
他不理解也正常 倒是对于彭家乐和徐心诺来说 认识庄逢君这么多年 都莫名生出一种“虽然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又觉得本应如此”的感觉。如果不是身世背景出了问题 庄逢君在所有人印象里 都是那种应该跟富家千金商业联姻的人 自由恋爱这种事与他基本无涉。
用语文阅读理解的方式来总结 属于“一个十分功利导向的人物形象”。
这么一说 庄逢君薛定谔的性向居然也合理 因为没人真的关注过。
徐心诺却又很快撤回了他的叹号和加一。
因为想起自己头天晚上才刚刚跟庄逢君睡过同一张床。
徐心诺有点心虚 这年头 你要跟别人说你跟一个性取向对得上的对象盖大被纯聊天 怕不是小学生都要笑你侮辱自己智商。可事实居然还真是这样。庄逢君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还没来得及纠结多大会儿 公司前台告诉徐心诺 有个叫“赵广平”的人找他。
他被打断思绪 第一反应是满脸茫然 将近两分钟都没在脑海里扒出这是谁。
徐心诺对前台小妹说:“是不是骗子啊 你帮我推辞一下吧 说我不在好了。”
直到上了个洗手间出来 拧龙头洗手时才突然想起:操 那不是他自己亲爹的名字吗?
——生物学意义上的。之所以不一个姓 原来因为他早就改随了徐春华。
徐心诺这才跑出去 赵广平倒还未走 正在楼下站着抽烟。
爷俩在街边空地上找了个方便说话的位置 徐心诺被熏得想捂鼻子 草草问他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