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婚的第六十天。
唱完生日歌, 苏禹叫小池许愿,小池许完愿,由苏禹握着他的小手帮忙切蛋糕分给众人。
“等一下。”安饶忽然喊住他们。
众人诧异看过去。
安饶小跑到厨房, 将另一只大蛋糕提过来放在桌上,对其他人道:“今天还有一位小寿星过生日哦。”
苏禹抽出纸皇冠叠好,走到恩渠身边,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给他戴上了皇冠。
接着,双手一拍:“恩渠, 祝你生日快乐!”
恩渠嘴唇颤抖着,眼泪奔腾而出。
他又使劲擦了把眼睛,嘴角已经抑制不住扬起了笑容。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向导演,导演似乎也没反应过来, 张个大嘴一脸懵逼。
今天是他儿子生日?
惨了!给忙忘了!
估计他老婆也太忙,完全没提这事儿!
就说感觉恩渠今天怪怪的一直提不起精神。
其他嘉宾懵逼半晌后也赶紧跟着唱生日歌,簇拥着恩渠给自己的蛋糕插上蜡烛。
蛋糕中间的巧克力卡片上, 一条金闪闪的巨龙腾空而起, 威武霸气, 下面还有一行糖浆写的小字:
【祝愿恩渠身体健康, 学习进步。】
半大小子本来以为没人记得他的生日, 就连老爸都忘了,他又怎么敢奢求别人知道呢, 看着小池被众星捧月接受大家的祝福, 心里酸透了,差一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委屈哭出来。
可他是男子汉,有委屈也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结果, 还真有人细心地记住了自己的生日。
他悄悄看向安饶, 对方拍着手为自己唱生日歌, 脸上是诚心实意的笑,并非因为自己是导演的儿子故意讨好。
感觉,这是爸爸参与选角来,最正确的决定。
这时候,沅沅从椅子上爬下来,在口袋里掏了掏,掏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水果糖,摊开小手:“恩渠哥哥,祝你生日快呢。”
鼻根忽的一酸。
恩渠哽咽着,使劲咬牙才使得自己没有哭出来。
他接过水果糖,轻轻抱了抱沅沅:“谢谢你,弟弟。”
【呜呜呜小家伙真的太懂事了。】
【恩渠好可怜,刚才肯定委屈坏了,还好饶饶记得他生日!小天使啊!】
导演这才回过神,赶紧扔下设备跑到人群中,拉过儿子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啊儿子,老爸太忙了,都忘了你生日,你想要什么,老爸一定给你买!”
恩渠苦笑一下:“算了吧,我哪年生日你记得过,倒是别人的生日你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导演尴尬地摸摸鼻子,平时那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没完,当着儿子的面却又笨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眼见一时收不了场,弹幕都在刷「尴尬死了」时,安饶招呼恩渠:“先来点蜡烛吧,以后爸爸一定会记得你生日,他要是记不住,我们轮番发短信提醒。”
听到这话,导演赶紧附和:“对对对,以后一定记得。”
恩渠这才笑了起来,跟导演二人一起插蜡烛。
导演插了十二根,恩渠瞥了他一眼,拔掉一根:“你儿子今年十一。”
导演一拍脑门:“对对对,十一十一。”
恩渠切下了第一块蛋糕,递给安饶:“哥,你先吃。”
“谢谢,生日快乐哦。”
顾慕慈亲切地揽了下恩渠的肩膀,笑问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不用,我不缺什么。”恩渠躲开顾慕慈的手,咬了一大口蛋糕。
顾慕慈掩嘴笑笑:“半大孩子自尊心强,说说吧,喜欢什么,游戏机还是限量球鞋,想要什么姐姐都买给你哦。”
恩渠几口吃完蛋糕,一抹嘴巴,嘴角浮现意味不明的笑:“我想要波音777,姐买给我呗。”
顾慕慈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
“我就这一个心愿,姐要是买不起就别再问我了成么?”
顾慕慈干笑两声,圣母人设快要维持不住。
这死小孩不是一般的讨厌。
导演自知不对在先,也不好再指责他什么,只能在一边干笑,当成玩笑话。
弹幕高潮了:
【这孩子真没礼貌,果然和安饶玩得亲的都他妈一路货色。】
【人家都说了不缺什么还非要问,活该热脸贴冷屁股。】
【她怎么不问问青鸢缺什么,当初故意损坏青鸢演出服的事儿都忘了?】
【小慈都道歉了啊。】
【道歉了就该原谅她?她在青鸢最难最需要钱的时候毁了青鸢的前途,你凭什么替青鸢原谅她,笑死。】
【别吵了,安静看吧。】
为了给两个小朋友庆祝生日,节目组特意准备了一些小游戏。
游戏是简单的问答环节,小朋友和嘉宾们站在边长一米五的正方形纸片上,对MC提出的问题进行作答,答错的队伍要将纸对折一半,再答错继续折,一直到纸张折到最小,最先支撑不住离开纸张的队伍将被淘汰。
而这场游戏中,每位嘉宾需要选一位场务工作人员共同完成,三人为一队,每队仅派出一名嘉宾作答。
安饶在工作人员的脸上转过一圈,试图找一个看起来最聪明的组队。
而楚观南,从容自然地将摄像机交到一旁的场务手中,站到了安饶旁边。
场务小声问导演:“这样的话,楚老师来我们节目组的事不就要暴露了?”
“早就人尽皆知了,别问那么多,快点准备。”
果然,楚观南一露脸,观众激烈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弹幕咕噜咕噜滚起了沸水:
【真的是!大神!我去!还有这种福利!】
【哈哈哈南哥真的好黏人,推了那么多通告就为了过来陪老婆,这两口子也太好嗑了叭!】
【这是什么新型恋综吗??】
【夫妻俩干脆当连体婴】
其他几个嘉宾也随机选择了不同场务组队,大多选一些看起来瘦小不占地方的。
顾慕慈就很聪明了,笑问道导演愿不愿意一起玩。
导演本来不想,但看到儿子期盼的目光,只好丢下设备乖乖跟着站好。
纸张面积很小,三人必须紧紧靠在一起。
MC给每支队伍发了一块可擦板:“第一个问题,请写出历史上寿命最短的皇帝!一分钟内作答!”
众人面面相觑。
最长的他们知道,因为很有名,但最短的……
这题安饶有印象,之前去支教的时候,教室后面贴着几张「世界之最」的知识表,当时他还看了几眼,名字也好记。
安饶小声对楚观南道:“汉殇帝刘隆,写吧。”
答题人楚观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写完之后仿佛怕别的队伍偷看一样,将题板朝下按在怀中。
其他几个队伍窃窃私语,苏禹还开玩笑说能不能申请场外援助。
“时间到!请亮题板!”
答案真是五花八门,写什么的都有,封谷倒是写对了,学霸不愧是学霸。
轮到楚观南亮题板。
【宋顺帝刘淮】
安饶:?
“可惜啊,只有封老师一人答对,现在,答错的嘉宾,请将你脚下的纸对折!”
安饶拉住楚观南:“你写的什么。”
“抱歉,听错了。”楚观南还振振有词的,抽出脚下的纸张,对折。
现在,对折了一半纸张的人必须紧紧相贴才能确保脚不沾地。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许再听错。”安饶低声道。
MC清清嗓子:“下一题,在风水学中,奇门遁甲生八门,代表「诸事顺利、行遍九洲」的是哪一门。”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很多人的知识盲区,八门有哪些他们都不知道,因此其余三位嘉宾全部选择放弃不作答。
安饶也不知道,但他母亲特别喜欢研究风水堪舆,他耳濡目染也跟着听了些门道,八门他知道,但具体含义不知道,随便编一个吧。
“写「开」门。”安饶道。
楚观南提笔写下「休」字,就在安饶要检查他有没有根据自己说的作答时,他先一步举起题板。
MC笑道:“很不幸,回答错误,正确答案是「开」门!”
安饶看了眼题板,又看了眼正确答案。
“楚、观、南,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故意坑我。”
楚观南默不作声擦掉题板上的字。
纸张再次被对折。
其他队伍嘉宾还能勉强挤一挤,但安饶这组,全节目组最高的两人都站这儿了,眼见着沅沅快要被挤出去,安饶眼疾手快将孩子抱起来。
嘉宾们有样学样,也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尽量腾地方,小家伙们似乎觉得很好玩,笑得合不拢嘴。
“不能再写错了,你乖乖听话,不然我们要被淘汰了。”安饶小声提醒道。
就连沅沅都忍不住道:“叔叔,坏坏,不准写错。”
楚观南看也没看他,自顾低头忙着手头的活儿。
“下一道题!《红楼梦》中,史湘云喝醉后在石凳上酣眠,飞了她一身的花瓣是什么花!”
安饶赶紧对楚观南小声道:“芍药,快写。”
楚观南提笔,沉思片刻,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写下了「芍药」二字。
这次肯定没问题了吧,安饶暗戳戳想。
其他嘉宾也都写下了正确答案,本以为这一题就这么过了。
“等一下!”MC忽然喊住他们。
他拿过楚观南的题板仔细打量一番,道:“楚老师有个字写错了呢,药是艹字头不是竹字头哦。”
安饶傻眼了,他抢过题板一看。
楚观南还真写错了!
就算是找个小学生来写都不可能把这么简单的常用字写错吧!
楚观南到底什么文化水平。
“根据规则,安饶这一组算答错,折纸吧。”MC道。
“楚观南你,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安饶要不是手里还抱着沅沅,真想掐着他的脑袋晃晃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小米粥。
楚观南没说话,默默抽出纸片对折——
现在,纸片对折到仅比鞋盒大一点,往上站两个人,不可能。
安饶不想玩了,他想弃权了。
但下一秒,后腰忽然落了一道力量,身体随即悬空。
他下意识抱紧沅沅,紧接着,在一阵惊呼声中,他连人带孩一起被楚观南拦腰抱了起来。
“干嘛啊,放我下来!”安饶挣扎两下,视线落到工作人员身上。
“别动,摔了怎么办。”楚观南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考虑到怀里沅沅的安全,安饶只好伸出一只手揽住楚观南的肩膀防止摔下去。
接下来,楚观南抱着他,稳稳站在了纸片上。
“饶饶哥哥飞起来啦!”星儿在一边开心地拍着小手,乐的小脸通红。
屏幕前的观众这才醍醐灌顶:
【南哥的千层套路!他就是为了抱老婆才故意写错的!】
【楚爷太贼了,当面杀狗,我老婆呜呜呜我不活了!】
【楚观南我警告你!别碰我老婆!松开!】
【哈哈哈楚爷坏死了,就不怕饶饶今晚不让他进来?】
【进哪(滑稽)】
【进海棠市的大门(坏笑)】
安饶已经没脸面对直播设备了,他低着头,看着沅沅的小脸,叹了口气。
“最后一题!”MC道,“很简单哦,请问,彩虹最外层是什么颜色。”
“啊……”
嘉宾们全部傻眼了。
彩虹七色众所周知,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但好像没人仔细观察过正确的排列顺序。
反正不是红色就是紫色,随便写个吧。
安饶是学美术的,但这题也确实难到了他,节目组也是人才,把这种常识性问题问出了事业单位考试的刁钻程度,所以最外层是什么颜色?
楚观南将题板放在沅沅怀里,不假思索写下了「红色」。
一分钟后,嘉宾们亮出题板。
看他们犹犹豫豫的模样,估计也都没仔细观察过。
除了安饶这一组,其他人都写的「紫色」,传统思维中,顺序排列多是从内到外,按照这个思维,似乎应该写紫色没错。
看着众人的答案,MC神秘兮兮地笑着亮出答案:“各位,是红色哦。”
安饶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观南。
他竟然蒙对了?
是蒙的还是他本来就知道?
其余三名嘉宾无奈地再次将纸对折。
现在每队嘉宾脚下的纸都只有鞋盒大小。
顾慕慈又不好和导演贴太近,一个踉跄首先出局。
接着是封谷,学霸没站过这么长时间,身子摇摇晃晃一不小心把cp场务撞了出去。
最后,苏禹也坚持不住,他本就瘦,还抱着个孩子,干脆直接认输。
MC看着唯一一队稳立在纸张上的嘉宾,啧啧感叹:“楚老师啊楚老师,不光诡计得逞,还赢了游戏,你说其他人找谁说理去啊。”
霎时,所有设备齐刷刷对着安饶这组,安饶被抱得不好意思了,小声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再抱一会儿。”楚观南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安饶的耳廓。
热气袭来,安饶的耳朵被吹得痒,他赶紧捂住耳朵,嗔视着楚观南:“我要生气了。”
楚观南轻笑一声,蹲下身子,蹲到确保安饶双脚着地的高度,看着他宛如公主下轿一样的动作,当着镜头的面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话了,今晚有奖励么。”
安饶:“做人不要太贪心。”
晚上。
带沅沅洗完澡,哄他睡着后,安饶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娃综也快结束了,一回去就得忙拍戏,这会儿必须勤学苦练,起码先把剧本背熟。
他洗完澡换好睡衣,只留一盏小夜灯,像背课文一样背台词。
楚观南也洗完澡出来了,带出一片湿润热气。
他擦着头发走到安饶旁边,委身将他圈在臂弯中,随手翻了翻他的剧本:“还在背?这么用功。”
“不是用功。”安饶漫不经心道,“演员把台词背熟,这是应该的吧。”
这话说得不可置否,但说到这个,楚观南不免想起隔壁的顾慕慈。
和她搭档过两部电影,基本全靠后期配音,她只需要对嘴型就行,对不上也没关系,反正带资进组也没人敢说她。
依稀记得她上过一个节目,顾慕慈倒是难得的把台词记得滚瓜烂熟,当晚就冲上热搜,评论区都在夸她台词功底强,粉丝还大言不惭,说她可以媲美老艺术家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员把台词背熟都成了值得夸奖的事了。
像安饶说的,这不是应该的么。
楚观南将头发擦到半干,毛巾随手一搭,忽然低头看了眼浴袍。
似是有意,他微微扯开了些衣襟,大块胸肌在昏黄夜灯下仿佛打了一层柔光滤镜。
他忽然将安饶拉起来,扯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安饶愣了下,下意识低呼一声,随即看向床上的沅沅。
还好,孩子还在睡。
“你今天好像特别黏人。”安饶小声道。
后颈传来楚观南身上洗浴后湿热的气息,浴液的清香弥漫开,氲湿的发丝蹭在他颈间,又痒又凉。
“嗯,黏你。”楚观南淡淡道,手指从他的肩颈一路摸下去,找到他的手攥住。
指尖摩挲着他的无名指指根,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东西。
楚观南举起他的手看着,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颈窝:“你喜欢什么戒指。”
“不喜欢戒指。”安饶诚实道,“戴首饰太累赘,你不觉得么。”
楚观南沉默片刻,忽然将他的手拉过来,捏起无名指伸进嘴中,牙齿微微用力,在指节部分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楚观南摩挲着那圈牙印:“这个,总不会累赘了吧。”
安饶被咬得吃痛,忙抽回手甩了甩:“你属狗的么?不知道很疼么?”
楚观南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那你咬回来。”
“我才不像你这么变态。”安饶轻轻抚摸着牙印,试图抚平。
“很疼么?”
“你说呢。”
“你很怕疼?”
“是啊,因为怕疼,连隐形眼镜都不敢戴。”
楚观南笑了,抬起他的手指轻轻吹了吹:“对不起,给你吹吹,还疼么。”
罢了,反正也不是很疼,原谅他好了。
才怪!
安饶扭头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势要报仇。
他咬得很使劲儿,但楚观南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安饶抬眼,见他无动于衷,又一口咬下去。
眼见着牙印深凹几乎要出血,他这才勉强放过楚观南,指尖摸了摸伤口,一本正经道:“当你伤害一个人时,对方也会感到疼痛甚至流血。”
楚观南缓缓低下头,脸颊埋进他的怀中,那里一片柔软,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记住了,安老师教训的是。”
安饶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围着楚观南看了一圈,又绕着沅沅看了一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忘了什么事。
房间墙角的摄像头:是不是忘记把我关上啦?(#^.^#)
此时因为熬夜喜获福利的观众:
【我擦……这是我能看的么?】
【(色)深夜付费节目?】
【就是说,我真的从来没见过楚大神这样一面,太……想不出形容词。】
【化身尖叫鸡,整栋楼都被我吵醒了T_T】
【事实证明,下药一事纯属谣言!】
【我现在都怀疑,当初是楚爷给饶饶下药了……黏人精!】
【饶饶唯粉哭了,楚观南我恨你一辈子!】
下一秒,啪!直播紧急中断。
导演:“狗日的导播跑哪去了!下班了不知道么!他这老小子等着被楚老师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吧!”
楚观南不能吹头发,一吹会吵醒沅沅,只能坐在下面等头发干了才上床。
而这时,安饶已经抱着沅沅睡着了。
他关了灯,轻手轻脚上了床,贴在安饶背后,随手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安饶睡梦中无意识翻了个身,面对着楚观南,手指摸索两下,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
毛茸茸散着香气的脑袋忽然拱进来,楚观南心脏猛地一跳,抬手扣住他的腰轻轻往怀里按了按。
他的身体纤瘦柔软,隔着薄薄睡衣能感觉到掌心一片滑腻,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却热乎乎的,一旦抱住,就很难再松手。
楚观南亲了亲他的鼻尖,本该至此,但看了许久,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手上力道加重几分,恨不得把人嵌进身体中。
不知不觉,他慢慢翕了眼,沉沉睡去。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眼前好像有个摄像头,世界均收束于这小小镜头中,随着镜头慢慢推近,时间好像在不断倒流,来到了五年前。
楚观南站在灵位前,偌大灵堂只有他一人的身影,略显寂寥。
遗照上的女人和他几分相似,笑容楚楚动人,却被永远框在这幅小小木框中。
没人来吊唁,多是惧于父亲的淫威,连母亲的娘家人也只敢偷偷来看一眼,然后匆匆离开。
这个生前曾经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女人,死后身边却只有儿子一人。
那一天,著名歌舞剧女演员病逝于家中的消息不胫而走,对于她的死,外人更多的是猜测以及拿她生前事出来当做笑谈。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娶了别的女人回家,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嘴上说着「发妻生前做尽不耻之事,和别的男人朝三暮四」,但转眼间,不也是老牛吃嫩草,找个续弦比儿子年纪都小。
楚观南对做明星没有一点兴趣,入圈也只是为了完成母亲遗愿,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得到更多人真切的爱。
但父亲似乎很瞧不起戏子,也并不想让他走这条路,从入圈开始,屡屡受挫,谈好的影视剧也常常被半路截胡,就算接了小成本制作的影视剧,就算口碑爆炸,还是会被父亲动用财力打压的连水花儿都不剩。
父亲甚至断了他一切财路,以至于地产大亨的儿子落魄到要靠喝凉水填饱肚子。
但他不能低头,低头就是输了,哪怕现在这副德行,也要带着母亲的遗愿向那个男人发出挑衅。
走出灵堂,外面是被夕阳染红的天际。
放了学的高中生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从他面前走过。
旁边是一架卖烤饼的小摊,香气四溢,不少高中生挤在那里喊着“老板加个蛋!”
楚观南手指动了动,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三个钢镚。
为了安葬母亲,花光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而明天,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望着小摊上「七元一个」的牌子,他默默将钢镚塞回口袋。
坐在灵堂前的台阶上,楚观南低着头,烤饼的香气扰乱了他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高中男生从他面前缓缓路过,手里的烤饼散发出诱人香气。
没走两步,又忽然退了回来。
“吃么。”爽朗的声音忽的在头顶响起。
楚观南抬头看了眼。
穿着夏季校服的男生一手推车,一手将烤饼递过来。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看不清脸。
楚观南没动,也没说话。
因为觉得,被一个高中生可怜,有点伤自尊。
见他没动,男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车子停好,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回家。”楚观南随口问道。
“因为想要你的签名。”
“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认识这位。”男生指了指灵堂门口的讣告牌,上面写着楚观南母亲的名字,“我可以进去祭拜一下么?我挺喜欢她的,看过她好多舞台剧。”
楚观南指尖颤了下,侧首看了眼男生。
男生将烤饼塞进楚观南手里,站起身子径直走进灵堂,面对遗像深深鞠了一躬,轻声呢喃:“徐女士,一路走好。”
他走出来,看着楚观南:“现在可以给我签名了么。”
楚观南不理解,像他这种N线演员的签名到底有什么值得索要。
男生却很固执地从书包里掏出纸笔递过去,仿佛楚观南不给他签名他就不走了。
无奈,楚观南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男生收好签名,“我听说徐女士的儿子也是演员,虽然我确实不认识你,但早晚有一天,这个签名会很值钱吧。”
楚观南猛然抬眼。
对面的男生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又戴回去。
一刹那,楚观南看到了他精致如皎月的面庞,稚嫩且有些孩子气。
“那,烤饼送给你了,就当签名费。”男孩骑身上车,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乘着微青色的夜幕缓缓驶入小巷子中,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楚观南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即使在梦中也具备非常清晰的认知。
这张久远且模糊的脸在梦中再次变得清晰。
和安饶一模一样。
楚观南感觉眼睛湿润一片,缓缓睁开。
窗外飞进冬季温暖的阳光,眼前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和刚才梦中那张脸严丝合缝。
他眨眨眼,就看到安饶抱着沅沅正好奇看着他。
“叔叔哭了。”沅沅抬头看着安饶。
“是的呢,你做什么梦了,为什么哭了。”安饶跟着问道。
楚观南用手背快速擦了下眼睛,坐起身。
他忽然一把揽过安饶揉进怀里,沅沅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原来不需要惋惜过往经历,当遇到某个人时,反而会无比庆幸这些苦难经历。
“你怎么了。”安饶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问道。
“开心。”楚观南低低道。
安饶觉得莫名其妙。
开心他哭什么呢。
今天的楚观南好像非常在意安饶以前的生活,旁敲侧击打听:
“你高中哪里读的。”
安饶不知道原主高中哪里读的,虽然担心说出自己的学校而书中又没这个学校,但以楚观南的脾气肯定不会过分考究。
“实验中学。”
楚观南愣了下,语气有些焦急:“夏季校服的标志是什么样的。”
安饶想了想:“是个小盾牌,里面有学校的校标。”
有点像啊……
“那你认识徐贤雅么?”
“徐贤雅?我知道徐雅贤,歌舞剧演员,她还有个儿子来着。”
楚观南安耐住情绪,眼底却掩饰不住强烈的欣喜:“那你知道她儿子叫楚观南么。”
“你?”听他说出这话,安饶觉得匪夷所思。
这不是书中世界么?为什么也会有徐雅贤这个人?
是巧合?不过两个名字虽然像,但却改变了下顺序,应该是原作者也捏他了这个人物。
但如果她儿子真的是楚观南,那他当初在灵堂门口要签名的那个……不就是年轻时的楚观南?
好奇怪。
只是时间久远,已经记不太清那人的长相。
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楚观南不敢继续问下去。
现在一切都足以证明安饶就是当年在灵堂前给他烤饼的男生,虽然有些细节不能说完全对上,但只要自己想,那就可以认定他就是那个男生。
真相是什么,就不再重要。
楚观南看着正在画画的沅沅,很努力摆出微笑:“沅沅,可以帮叔叔去拿个杯子么?”
安饶一听,主动起身:“我去吧。”
但手却被按住了:“让沅沅去吧,小孩子需要锻炼。”
哈?他还是人么?沅沅才四岁而已。
但沅沅很听话,特别是他想到今早叔叔哭着从梦中醒来,感觉很可怜,就帮帮他吧。
小豆丁撅着屁股离开椅子,晃晃悠悠朝门口走去。
安饶担心想去陪着他,但楚观南按住他死活不让走。
待沅沅一离开房间,他就被楚观南整个压在桌上,身体靠着桌子躺了下去。
“你能不能挑个合适时候发情?”安饶没好气道,伸手摸索着找了条毯子往摄像头上一扔。
弹幕高潮了:
【饶饶这组的摄像头为啥挡住了!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想看我想看求求了!有没有人帮忙把毯子拿开啊。】
【TNND!为什么不让我看!】
楚观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欢欣,眼眶渐渐泛起红。
他缓缓低下头,脑袋埋进安饶怀里:“我这辈子,绝对不辜负你。”
安饶:“我知道了,先放开我好么?”
楚观南不放。
一直到沅沅在外面委屈巴巴地敲门,他才终于有了点作为成年人的自觉。
吃过午饭,MC组织孩子们画画或者做点小手工陶冶下情操。
恩渠忙着上网课补习不参与,剩下三个小豆丁坐在直播设备前,嘉宾在一旁陪着。
孩子们虽然年纪小,但也懂直播,知道屏幕后有很多叔叔阿姨在看他们,一时间,都显得有些拘谨。
大概只有星儿,手里还抱着封谷洗给他的草莓,颠颠爬上椅子,又往下跳,像个小土匪嗷呜乱叫。
沅沅安静坐在桌前,安饶守在他旁边,楚观南则拿个摄像机怼脸拍。
安饶推开摄像机,楚观南又怼过去。
“拍我干嘛,拍孩子。”安饶有点不耐烦了。
楚观南乖乖移开摄像机。
视线却没从安饶身上移开过。
【哈哈哈被老婆骂了,二位现在是都懒得藏着掖着了?】
【楚总:老婆凶我,生气气,盯——】
【我是先粉的楚爷,一开始特别不喜欢饶饶,现在,饶饶独美吧。】
沅沅小手握着油画棒,在纸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看不出成分的「创意画」。
弹幕嘲讽:“看来这孩子没啥天分啊,隔壁星儿在封老师的指点下画得多好,那才叫创意画。”
看着弹幕,安饶心里不爽。
他指指画面上一个黄色圆圈外加一圈歪歪扭扭的线,问道沅沅:“能给哥哥讲讲你的画面小故事么?”
沅沅看看安饶,面对镜头似乎有点发怯。
他低下头,小嘴张了张好像说了什么,但安饶没听清。
知道沅沅很内向,安饶也没继续逼他。
他拿了根橄榄绿色的油画棒,重新找了张纸,在上面画了一条毛毛虫:“沅沅,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沅沅点点头,小身子向安饶靠近几分,小脑袋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
“月光下,有一颗白白的卵,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卵里钻出了一只绿色毛毛虫。”
这是国外非常有名的绘本故事《好饿的毛毛虫》,讲述了毛毛虫因为乱吃东西闹肚子,吃了树叶后才得以恢复,茁长成长最后化茧成蝶的故事。
安饶一边画一边讲,语气夸张,虽然在成年人听来很好笑,但这种夸张语气非常能吸引小朋友的注意。
沅沅听得如痴如醉,听完后,又看向自己的画面。
安饶又指指那个黄圈带一圈线:“所以这是唤醒我们毛毛虫的太阳公公么?”
沅沅用力点头。
“那这一圈线是什么呀。”
沅沅奶声奶气:“太阳的毛。”
好可爱的回答,原来在小朋友眼中,太阳的射线是它的毛。
说完,沅沅有点不好意思,小脸通红,然后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沅沅也有毛。”
安饶扯过一搓自己的头发碰了碰沅沅的头发:“哥哥也有哦。”
这一下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沅沅开始指着他的画面讲起小故事。
他口齿发音不是很清晰,小声儿又发奶,听的人心都化成了水。
安饶单手托腮看着孩子,慈祥的表情宛如一个老父亲。
“然后,这个是饶饶哥哥,这个是沅沅。”小家伙指着两坨黑色物质道。
安饶探头看了眼。
虽然孩子目前的水平达不到,但抓住了人物特点是真的。
好大的眼睛,好白的脸,睫毛长到都能织毛衣,哈哈。
“哇!沅沅画得太像了。”安饶赞叹道。
沅沅开心地蹬了蹬腿,继续抓起油画棒:“那就把叔叔也画进去吧。”
叔叔当然指的是楚观南。
安饶倒是想看看,在孩子的眼里楚观南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沅沅一通乱画,随即指着画面上那坨黑色的不明物质:“叔叔。”
一张阴沉着像冤魂一样的脸,果然很有楚观南的特点。
安饶差点笑出眼泪:“宝贝你画得太像了,和叔叔一模一样。”
他侧头看了眼楚观南的表情。
依然没什么表情,或许,眼底透着些无奈。
弹幕快笑翻了:
【哈哈哈能治住楚大神的只有安安和沅沅。】
【他们太像一家三口了,慈母严父KDL】
【以后饶饶和南哥会有宝宝么?好期待(星星眼)】
【哈哈哈那得看饶饶能不能生。】
有的也很欣慰:
【沅沅真的开朗了许多,还会讲小故事啦,宝宝真棒(大拇指)】
屏幕外的沅沅妈看着孩子认真讲小故事的模样,泪花颤动,捂住嘴欣慰地不住点头。
报名这档节目确实是正确的决定,选择这个姓安的艺人,也确实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正欣慰地看着直播,忽然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消息。
本来以为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随手打开。
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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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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