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收拾收拾睡觉,明早给我滚蛋。再住下去,这里都快成你办公室了。”杨骋看着病床上铺的一床资料纸,沙发上放了一排专业书。
顾严戴着眼镜弓着背,正在专心翻找什么。
“书阳说找不到,我记得这个点在哪本书里看到过。”
“你那大徒弟还没出师呢?”
“算是半出师了吧。这段时间我住院,那些事情都是他接手在办。”
“能给你分担就好,我看他总往你这儿跑,还是得你这师父给他吃定心丸。”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严谨些是好的,他对自己不太自信了。诶,找到了,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找到了?那就赶紧休息,医生最烦你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
顾严把资料拍了个照,编辑信息发了出去。
“好好,马上就休息。”其实顾严一直都睡不安稳,倒是手上有点事情做能让他好一点。
“明天上午我有台手术,你出院我恐怕送不了你。有人来接你吗?把你大徒弟叫来?”杨骋问。
“不需要,打个车就回去了。”
“阿姨呢?”杨骋这两天没碰见温荷。
“被我打发回去了,哪儿能天天守在医院,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明天她过来?”
“我没告诉她。我是出院又不是送医院,没必要。”
杨骋没再说什么,从医生的口吻叮嘱了些事项便离开了。
他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给时煊发了条信息。
【顾严明天九点出院】
时煊人在云州,当然是不可能来接顾严出院的。
杨骋发完信息,深藏功与名的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揣着手哼着歌,走得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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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誉这边接到他哥的信息,脑子一热就冲出了宿舍,然后灰头土脸的被宿管阿姨拦住了。
“哪个寝室的,熄灯了还往外跑呢,回去。”
“阿姨,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往外走的都说有急事,我还不知道你们。不是跟女朋友看通宵电影,就是偷摸着在外开房呢。”
“不是,阿姨,我不是……”
“那就是去网吧玩联盟。”
“没有,我朋友出院……”
“哟,这理由新鲜,大晚上的出院啊?”
“不是今晚,明天早上。”
“你看你说的,那明天出院,这会儿出去干啥呢?”
时誉快给这宿管阿姨逼疯了。
阿姨,你真是逻辑清晰,嘴上王者啊。
时誉语无伦次的解释: “是我哥,我之前不知道他住院,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全都骗我,他也骗我。我都出院一个月了他才出院,他伤一定很重。他们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说到最后,时誉声音带了委屈,竟似有些抽泣起来。
宿管阿姨一副然的样子,缓和了语气: “我看……不是亲哥,是情哥吧。”
不是,阿姨,你这是吃了多少个大学生啊,这么多想法呢?
“小帅哥,你别急,既然是明天出院,那你明天再去也不晚啊。你看我这里也是有规定的,大门已经落锁了,你要出去发生什么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阿姨说的在理,但时誉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阿姨……”
“阿姨”自带波浪号的喊声把时誉的话堵了回去,邱小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
“还没到时间呢,还有两分钟,你落锁早了。”
邱小新在宿舍住的时间长,平时进进出出的,会陪宿管阿姨嗑瓜子闲聊两句八卦,他可爱又嘴甜,跟宿管阿姨混得熟一些。
“是小新呀,怎么,这是你同学?”
“是的呀,还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呢。”邱小新亲昵的去挽宿管阿姨的胳膊,拉着人一边晃一边撒娇的口气, “阿姨,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放他出去吧。你看那钟,不是还差两分钟的么。”
邱小新说的是宿管阿姨值班室墙上挂的时钟,的确还没到整点。那是因为这个钟表原本就慢了几分钟,而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
邱小新又说: “阿姨,你认识他的呀,之前他脚伤了,拄了拐的,宿舍不方便就一直住在外面的。”
宿管阿姨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长长“哦”一声: “就是他呀,嗐,没拄拐我还没认出来。”
“既然这样,那行吧,你的情况你们辅导员是格外交待过的。等一下,我给你开锁。”
“谢谢阿姨。”两人齐声道。
邱小新冲时誉摆出个笑脸: “别生气了,我们也不是有意瞒你的。”
时誉没什么表情: “不是有意,是故意。”
邱小新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办法,顾严哥特意嘱咐过,不准我们告诉你一个字,否则会追杀到底。你知道的,男神板起脸的时候,其实挺吓人的。而且那时候吧,他都没个人样,好惨的……于情于理,我们也得守信呀。”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时誉问。
邱小新缓缓点了点头。
“所有人……就只除了我?”时誉嗓子眼有点堵。
邱小新又点了点头。
“凭什么?为什么只瞒我一个人?”
邱小新安慰道: “怕你分心。你想呀,你那时候也有伤,你要知道他在重症抢救,还能专心养伤吗?”
重症抢救?果真没那么简单。
时誉: “我后来不是很快就出院了么。”
“那反正都瞒你了,索性就一瞒到底。”
时誉:……
“好了时誉,你就原谅我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的。”
“小帅哥,你还出去不?”宿管阿姨把门打开好一会儿了,见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时誉抬脚就走。
“时誉……”邱小新又喊。
时誉扬手挥了挥,什么也没说。
时誉出了学校大门,打了个车回顾严家。
大街上行人寥寥,车辆稀疏,只有路灯高耸在道路两侧,用些微的光线坚守着落寞的人间小巷。
时誉在车上跟他哥打了个电话。
不管之前怎样,他哥既然在这时候发了这条信息,也就是想要告诉他实情了。
也跟邱小新说的差不多,就是顾严要瞒着他的。
那个时候他是有直觉的,可是周围的人都说顾严没事,连顾严自己也骗他说是工作借调,不在本市,其实是一直在医院养伤。
时誉啊时誉,你真是一个大笨蛋。
时誉让出租司机调了个头,转向去了医院。
夜很深了,医院的各处走道都很静,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和酒精味道。
顾严身上也常常带着这个味道,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
时誉到了从他哥嘴里问出来的病房号,隔着门上的玻璃,里面一片静谧。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床影。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安稳,就这一会儿功夫,翻转了好几次。
时誉心跳咚咚,抬手在心口揉了揉,才轻手轻脚的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倒是能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和当初时誉住的单间病房没什么区别,只是沙发上整齐的放了一摞书,床头柜上有一叠资料,还有几份牛皮文件袋。
时誉走近了些,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是仰躺在床上的,一手垂放在身侧,一手放在胸口,面容轮廓被阴影投射得更加立体,只是好似睡得很不舒服,眉头拧在一块。
为了辨别得更清楚,时誉弯腰低头,靠得更近了些。
顾严不知是在做梦还是什么,表情很痛苦,牙关紧咬绷紧了下颌。
瘦了,时誉心道。
一月多不见,俊朗的骨相轮廓变薄了,脸颊轻陷,原本高挺的鼻子更加立体。
顾严眉心处拧成了一个疙瘩,时誉情不自禁的抬手去摸,想替他抚平。
床上的人猛地睁眼,眼中一闪而过被惊扰的愕然。
“时誉?”顾严不确定,怕是梦魇里跑出来的幻影。
时誉收回了手,在床边坐下: “抱歉,吓醒你了,我想来……看看你。”
嗓子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誉。”顾严终于确定是真实世界里的人,吃力的撑起半身坐起,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时誉伸手扶他,替他在后背塞了个枕头。
“你知道了。”
时誉点头,心里那股气又上来了。一本正经的骗人,在你眼里,我很蠢吧。
话在嘴里囫囵了几圈,最后脱口却是: “我来接你出院。”
沉默。
然后是顾严闷闷的几声笑。
“傻子。”顾严说, “我明天才出院,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
想来看看你。
“大半夜的,明天不上课了?还是想逃课?小心我告诉你哥,让他逮你回云州去。”
“他不会的。”时誉抬头直视着顾严,眼眸在黑夜里亮闪闪, “我都知道了,是你劝服我哥的。”
顾严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么久了。”像是不适应时誉灼灼的目光,顾严轻松调侃道, “怎么样,我不在,一个人过得挺自在吧。”
时誉笑着摇头: “其实我还有点想念猪脚汤。”
“哦,原来我是厨子。”
“早上老睡过头,上课赶不及,早饭都吃不上。”
“啊,我还是保姆管家。”
“家里被我弄得一塌糊涂,你回去肯定都不认识是你家。”
“嗯,还兼任了清洁工。”
“顾严!”
顾严笑了,胸口扯得疼, “嘶——”
时誉原本轻松了些,一下变了神色: “你怎么样?要叫医生吗?”
顾严摆摆手,脸上还挂着笑: “年龄大了长骨头有点慢,没大事。”
又反问他: “你脚的康复训练做的怎么样?”
时誉站起走路给他看: “不跑跳的话,没什么大的影响了。”
顾严点点头: “慢慢来,别急。”
时誉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康复训练?”
自然是在他直播间听来的。
“听杨骋说的。”顾严神色如常。
时誉把沙发上的书搬开,找护士姐姐拿了床棉被,缩在沙发上睡。
顾严没追他回去,默许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再没人接下一句话。
夜半三更,万家安眠。
顾严在黑暗中探身,少年枕着沙发靠枕,嘴角微微翘着,睡得沉沉。
顾严缓缓躺下闭眼,终于安然进入久违了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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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跪一个先——哐!
谢谢小可爱们的阅读,数据不好,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大概还是写得不够好
不过放心,会日更到完结的,能不能V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