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相田听到了沈往喊他‘周队’, 能够被S级异变者称作队长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他被污染了，但脑子还没出问题。
“周向折？！”成相田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周向折？！”
成相田跟随派遣队误入这里时鹿神事件还没发生, 他印象里的周向折依旧是黑发黑眸的模样, 所以在乍一眼看到周向折时他根本就没有认出来，现在骤然知道他的身份他整个人脑子都嗡了一声。
样貌改变是畸变的最常见反应，连周向折这种程度的S级异变者都被污染了吗？
就算是S级也避免不了污染度爆表化成怪物的结局。
沈往从后面拍了拍周向折的肩膀，示意周向折稍安勿躁。
“你说你的队友都牺牲了，那他们是怎么牺牲的？”沈往看向周围还在拼命工作的人, “我看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成相田脸色不好看，但还是说了。
“因为他们不愿意进入贪欲层, 污染度失控了。”
在成相田口中, 他们得到了一些消息。
秩序之城是S级污染物的地盘, 所以在秩序之城中，所有人在七天内都会畸变消失, 但是，进入贪欲层内就可以控制畸变，只要进去一次, 身上的污染度就可以稳定下来。
这是秩序之城的规则，甚至可以说是强加在防污染中心所有人身上的附加规则。
秩序之城歧视防污染中心。
“也正常。”沈往点头, “毕竟神隐计划就是防污染中心通过，它对防污染中心有气很正常。”
“他们不愿意进贪欲层, 每个人都认为贪欲层是陷阱, 进去了就再也离不开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外面, 直到污染度爆发变成怪物消失在秩序之城。”成相田脸色难看，“可是, 人如果死了的话，坚持又有什么用。”
“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所以你就进了贪欲层？”
成相田点点头。
他本来就是个混子，刚加入防污染中心不久，一开始还雄心壮志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但没想到派遣队面对的竟然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在第一次任务回来后他就试图转到警卫队，但没想到警卫队还没转过去，就因为意外进了幽灵城。
他不想死，所以悄悄地在晚上买了最低档的票进了贪欲层待了一天。
在他回来的时候，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队友其实已经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队友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任他怎么劝都没有人去，最后也是成相田给他们收的尸，将他们安葬。
他们死在了自己的坚持下。
“我也没办法，只有防污染中心的人会在七天内畸变死亡，其他普通人根本就不会这样。”成相田说：“也只有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可以卖到100w，我这真的是无奈之举。”
周向折淡淡的看着他，不像是理解也不像是斥责。
但在他的这种眼神之下，成相田已经害怕的蹲下来抱住头瑟瑟发抖。
“既然你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年，那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所有事情。”沈往说：“说出来，这样的话，我们会考虑既往不咎。”
成相田疑惑的看向沈往，“……既往不咎？”
他悄悄看向周向折，“真的可以吗？”
“别理他。”沈往说：“这个任务由我指挥，他听我的。”
周向折淡定的收回视线，没有反驳。
抵押队友的标志牌让周向折相当不喜，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是表现私人情绪的时候，得到线索找到舟青才是最主要的。
成相田更意外了，竟然能让北极星的队长周向折听从命令。
这位新生的S级异变者可真厉害。
哦对……他俩还戴着一样的戒指，是一对。
“我的队长在牺牲前说：不管这个贪欲层为何而存在，秩序之城的底层逻辑都是‘规则’，只是这个‘规则’隐藏在欲望下面。”
“比如：防污染中心的人进入后七天内不入贪欲层就会畸变，这就是一条规则。”
成相田说：“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几条规则。”
【进入贪欲层者自动失去机会。】
【贪欲层的客人会被逐步污染，钱财是贪欲层的一切，花掉全部钱财的客人无抵押物后会畸变消失。】
【未进入贪欲层者拥有机会，通过条件后可进入下一层。】
【贪欲层的客人在特殊条件下可以重新获得机会。】
“下一层？”周向折看着他，“秩序之城还有其他地方？”
“据我所知：秩序之城分为三层。”成相田回答：“这里是最底层：贪欲层，再往上还有权欲层和色欲层，但都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进入下一层。”
沈往看着他，“你知道怎么才能进下一层吗？”
成相田摇摇头，“我在贪欲层里花大价钱买了消息，消息只告诉我说：达到条件后管家会给提示。”
“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听到管家给提示，沈往和周向折对视了一眼。
他们瞬间想到了自己离开时管家似乎和他们说过话。
“哦，对了。”成相田突然想起了什么，“两位大佬你们是会离开这里吧？你们如果离开的话，可以把一个人带出去吗？”
沈往和周向折看向他，“带一个人离开？”
“对。”成相田转身往一个方向走，“你们跟我来。”
在路上，成相田一边走一边说。
“她是我队长捡回来的小孩，捡回来的时候才刚会走路，爸妈都死了就剩下她，队长就把她捡回来养着，可惜队长他们七天就……没办法，我就继续养着。”成相田从口袋里掏出烟，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点上。
“反正我估计出不去了，你们要是真的可以走，就把她带走吧。”
穿过那些拼命工作的人，他们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成相田推开一扇破烂的门，在夜色下他们看到了一双大眼睛。
小女孩坐在地板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说。
成相田走进去找了找，最后从抽屉里找到两块面包递给她，小女孩在拿到面包后就开始啃起来，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情绪。
“她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因为污染还是……”
“新型基因病。”沈往走过去蹲下来面对着小女孩，“她这个状态很明显就是新型基因病病症。”
成相田疑惑的看着沈往，“是吗？”
沈往当了很多年的患者，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新型基因病的病症，患病的孩子病症并不一样，但大多都会伴随着情绪上的问题，比如缺乏情绪或是情绪激烈，这都属于情绪异常。
沈往被判断为新型基因病也是因为他发病时会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暴躁。
周向折蹲在沈往身边，“要带着她吗？”
“不要。”沈往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太危险，她就是个普通小孩，污染还不算严重，要是跟着我们估计会直接畸变。”
小女孩也不管他们，只是普通的啃着面包，一口又一口，面包渣掉了一地。
“我养她很吃力的。”成相田暗示沈往，“她一个小孩，最容易被抢了，我需要一边护着她一边工作，还有人拿她来威胁我。”
沈往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有！”他连忙道，接着又小心翼翼开口，“起码把我的标志牌还给我。”
那可是他最后的一百万。
“行，看在这小家伙的份上。”沈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扔过去。
成相田握着标志牌高兴的咧开嘴不断的笑着。
沈往和周向折起身离开这里。
走出房门后周向折才开口问：“你给了他什么东西？”
“嗯？”
“我不觉得你会把标志牌还给他。”周向折说：“所以你还给了他什么东西？”
沈往笑了一下，“给他一个教训。”
眼看着两人离开，连头都没有回，成相田看了正在啃面包的小女孩一眼，感叹起来。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就知道那些刚进来的防污染中心成员和队长一样迂腐，不愿意进入贪欲层就算了，绝对会对一个小女孩心软，这不，标志牌这不就回来了吗？我最后的一百万啊！”
“不卖掉你是正确的选择！”
成相田乐滋滋的张开手看他的标志牌，但就在他张开手的瞬间，血色的荆棘突然喷薄而出，荆棘直冲他的眼睛，他惨叫一声，被荆棘卷着摔到天花板上。
砰的一声，他落下地面，整个人疼得在地上呻·吟着，标志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女孩啃着面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摔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在吃完面包后，她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标志牌，赤着脚一步步走出房门。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后，她看到了坐在路灯下的两人，两个男人坐在路沿，那个长头发的看上去有点嫌弃环境，但因为旁边的人一直拉着他的手，所以他看上去又高兴又不高兴。
“看，来了。”沈往对小女孩招招手。
周向折看着她走过来，“你怎么知道她会来？”
“她是新型基因病患者，又不是傻子。”沈往接过她手里的标志牌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新型基因病患者都没有智力问题。”
周向折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和沈往。
“我记得新型基因病患者由于在胚胎中就被污染，所以实际上要比正常人更能抵抗住污染，这才是她能在这个地方待三年也没出事的原因吧。”
小女孩学着他们的姿势坐在沈往身边，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副和他们一样正在沉思的表情。
因为年龄小和婴儿肥，看上去相当可爱。
沈往和周向折看了她一眼，接着开始交换信息。
“你有在管家口中得到提示吗？”沈往问周向折。
“有。”周向折先说：“我把你送进贪欲层后，管家说我把自己赚的钱都给了你，送你进去享受，而我还要继续工作养活自己，是个非常坚定的人，并暗示我会是合格的秩序之城居民。”
“这样说我也有。”沈往道：“我在离开的时候，因为没有消费和没用完门票时间，被管家说拥有更强大的欲望，非常适合秩序之城。”
他们对视一眼。
沈往微微皱眉，“……极致的善和极致的欲？”
“还真是畸形。”
周向折也明白沈往的意思，“秩序之城想要道德高尚的人做居民，于是建立一个贪欲层来考验他们的欲望，进入贪欲层的人就失去了成为秩序之城居民的资格，只能在欲望中畸变化为怪物，只有不进入贪欲层，还能在这种大环境下维持自我养活自己的人才能算优秀。”
“但是，秩序之城还想要拥有大欲望的人，进入贪欲层却不消费，因为贪欲层里的东西吸引不了他，这说明他想要的会更多，这样的欲望可以让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沈往再次啧了一声，“最重要的一点是：秩序之城把防污染中心的人排除了，所有防污染中心的人不去贪欲层就会畸变，它就是讨厌防污染中心，再符合条件也要让他们死，这个污染物还真是针对防污染中心针对到底。”
果然当时就不应该签名，幸好井春君在，让他们能不签名就进来。
小女孩跟着他们啧了一声。
沈往和周向折同时看向她，小女孩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学他们的语气。
看到他们看过来，小女孩终于开口了，她说：“你们也会拿我换钱吗？”
沈往伸手戳了戳她，“谁拿你换钱了？”
小女孩想了想，她摇摇头，“没有，但是我知道。”
“他想拿我换钱。”
她指的是成相田。
她说：“我不想回去了。”
说完她从口袋中找了找，最后摸出一个标志牌来，她把标志牌塞到沈往手里，“你们带我走吧。”
沈往看了一眼她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看完后就把东西给了周向折。
那是一块防污染中心的标志牌，牌子上清晰的写着队伍名【红枫】，上面的名称是队长于想。
在临死前，这位队长已经感觉到成相田不靠谱，所以他将重要的标志牌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有基因病，不说话也没表情，但她不傻，她记得是谁把自己捡了回去，也知道成相田是什么人。
她把这个标志牌藏的很好。
周向折叹口气，“带着？”
“带着吧。”沈往站起来，“等找到舟青后让舟青带，我看他很会带小孩，毕竟是转世圣僧，最喜欢小孩了。”
“出家人不能结婚生子。”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出家，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知道秩序之城挑选居民的条件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周向折明显属于‘坚持自我不会被欲望侵蚀’这一层，而沈往则是‘拥有大欲望’的反向，这就代表着周向折需要继续坚定的不进入贪欲层，甚至可能需要干点工作赚点钱来维持人设。
而沈往就简单了。
他只需要搞到钱，搞到门票，然后拿着门票在里面逛一圈，一点都不消费的再出来就行。
搞到钱很容易，他只需要牵着小孩在危险的地方走一圈，就会有一批人跑来抢劫，毕竟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感的人牵着一个小孩，怎么看都是有钱且无法反抗的大肥羊。
于是沈往的反打劫计划非常顺利，很快就搞到了钱。
这让找工作非常不顺利的周向折思考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惩恶扬善’呢？
在进入贪欲层之前，沈往把小孩交给了周向折，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当然不会让小孩跟着进去。
他独自一人来到贪欲层的门口，门口依旧是那个微笑的管家。
“门票。”沈往说：“给我最低档的。”
“先生您要买最低档的门票吗？”管家微笑着建议，“最低档的门票无法享受到高层次的服务，也走不到最深处，我建议您购买最高档的门票，来找寻您的欲望，而不是和昨天一样遗憾而归。”
沈往看着它，“你的意思是说：越高档的票，会走的越深？”
“当然。”管家道：“您是拥有大欲望的人，钱财对您来说只是身外之物，请往里走走吧。”
最后还是买了最高档的门票，好在沈往打劫了好几次，还是能凑出一张高档门票来。
进入贪欲层，侍者一如既往把票夹在他的胸口上，沈往顶着消费0淡定的在里面走。
抵押所里一如既往传来哭泣声，被强行拖进去的人正在不断的寻找身上可以抵押的东西，甚至还出现了哄抢。
贪欲层内并不管抢劫，如果在抵押所里抢走其他人的抵押物，也算是他的。
它们就是这么放任贪欲。
沈往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后就不感兴趣的转身离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前面出来挡住了他的路线，沈往抬起头来，挡住他路的人非常熟悉，就是昨天的成相田。
此时的成相田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整个人都是戾气。
“呦。”沈往看着他，“您这是爬也要爬进这里，真坚强。”
“把标志牌给我！”成相田喊道：“我的眼睛被你戳瞎了！你把标志牌给我！我没有钱治疗了！”
沈往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你眼睛瞎了关我什么事。”
“就是你！就是你把标志牌给我的时候，那东西突然就出现了！它冲着我的眼睛，所以就是你戳瞎了我的眼睛！”
沈往淡定的看着他，“你这就没意思了，你自己都说了，我昨天已经把标志牌给你了，你自己又弄丢了，关我什么事。”
成相田捂着自己的眼睛，他完好的那只眼睛气的通红，如同染上了血。
“那就别怪我了，我知道你是S级异变者，但这里是贪欲层，你顶多只能抵抗住这里的污染，而且防污染中心不可以攻击未完全畸变的普通人……”
“对，你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
“你没什么好怕的！”
成相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吼一声。
“那个人！他手里有两块价值100w的抵押物！大家快抢啊！”
“啧。”沈往啧了一声，“又来这一套？”
但这一套确实相当好用，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贪欲侵蚀，旁边的抵押所里都是因为没有抵押物眼看着就要死去的人，所有人瞬间看向沈往，在看到他胸口消费0的门票时眼神更加的贪婪。
一个消费0的人，一定是新人，而新人就代表着他的钱和身上有价值的东西还没有花出去。
感情价值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不分高低贵贱，所以，他身上的财富多着呢。
“抢走他的抵押物！”
在场的所有人一拥而上。
沈往冷笑一声，他自从离开中央城后猎杀的污染物不比周向折多但也不少，A级污染物都不是他的对手，还能被一群普通人给留住脚步？
朝他扑过来的人齐刷刷摔倒，他们茫然的低下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缠在他们的脚腕上，将他们硬生生拽倒。
“这是什么？！”
“污染！这一定是污染！”
“啊！放开我！”
黑影拽着他们不断的往下，只见地面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每个人都在河流里扑腾着，他们惊恐的想要爬出去，但越来越多的黑覆盖住了他们的身体，甚至钻入他们的口鼻，将他们的尖叫声全部塞住。
他们挣扎着，却越陷越深，直到整个人被葬入黑河中。
沈往踩着黑河一步步走向成相田，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抽长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只眼眸里染上了血色，而另一只瞳孔越发的黑，只有月白色的眸子显示着他的非人感。
红色的线条从他的眼角往下延伸，线条一直没入他的衣领里。
成相田惊恐的看着沈往，他转身想要逃跑，却因为腿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不，不行！”成相田往后挪动着，“防污染中心有规定，不可以杀死未完全畸变的普通人。”
“你不能杀死他们，也不能杀死我！”
沈往走过去，他一脚踩在成相田的胸膛上微微低下头，黑色的发丝垂下来，将沈往妖异的非人感呈现的更彻底。
“那你就错了。”
“你进来的太早，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吧？”
“在鹿神事件后，防污染中心就做了新规定，对于那些被S级污染物精神污染并无法恢复的人，给予特殊状况下可击杀的选项。”沈往微笑着看着他，“真是感谢你，给了我这个选项，正常情况下我还真不能处理掉你。”
成相田想爬起来逃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时就有无数条黑色的线连在他身上，将他不断的往黑色的河水里拉扯。
“不要，我错了！我不想死！”成相田哀求着，“看来我也是防污染中心的人的份上！”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我只是……”
沈往蹲下来看着他，异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你看我是会听你理由的人吗？”
当然不是。
在拿走成相田的标志牌时，沈往就已经默认他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