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可以变龙的吧?”“江王”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正在尽可能地扮演着江王,“变龙应该就足够撞开这扇大门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在门开了之后再摊牌?”
因为香的发作时间不是你能够控制的, 而且你们还要装龙骨啊。
寒江雪在心里这样想到, 根本不接受对方的诈唬, 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假笑, 道:“那你变一个龙我看看。”
“江王”自然是变不了的。
他能够控制“江王”做到如今这一步, 已经是极限了,不然从一开始他就可以直接控制住江王, 哪里轮得到江王传递信号?或者直接通过江王去控制皇帝闻云幛,一步到位,岂不美滋滋?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吗?很显然是因为他做不到啊。
催眠不是万能的,这要是没有限制,那就不是催眠,而是仙术了。说实话,对方能搞出如今这个场面, 已经让寒江雪很是惊叹了。
不过再进一步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的伪装一早就被看破, 并毫不留情地点在了台面上。
不管是寒江雪还是闻嘲风,都没那么好骗。
“我是变不了, 可是杀了你们足够了。”“江王”见骗不了,索性也就不装了,身后的几个下属迅速亮出了袖中的银色匕首, 闪过毫不留情的寒光。
这点寒江雪是信的,所以他才说起了门的问题,这是他引起对方兴趣的资本:“那你们这辈子也出不去, 大家不过是一起死在这里。”
“江王”叹了一口气:“上次我就说过了,你要是不这么聪明,该多好。”
寒江雪一愣。
记忆也随着这一声,迅速回笼,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准备去赴好友向小园的宴,但是在路上他突然看到了……
他看到了谁?
寒江雪怎么也想不起来,再怎么努力,得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头痛欲裂。
不过,好歹还是有一些收获的,他又多了一些记忆碎片,好比在某个画面里,就有一道男声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要是不这么聪明,该多好啊,现在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了。”
在寒江雪睁大眼睛的时候,闻嘲风也终于猜到了,眼前的人,便是原文里杀了寒江雪的凶手。
他们一开始的猜测才是对的,对方就是在杀人灭口。与遗诏、与身世,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就是简简单单的寒江雪发现了对方的秘密,必须得死。
隔着一个江王的躯体,这是他们离凶手最近的一次。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催眠我呢?”寒江雪的思维大概是所有人里最跳跃的,“我是楚国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寒武侯夫妇宁可牺牲自己的孩子也要保护我,寒大和寒二名义上是我的兄姊,却其实一直在为我效力……你们催眠我,才是利益最大化。”
寒江雪努力飙着演技,他这辈子的努力都聚在这一刻了。
“江王”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却被寒江雪打断了。
“除非你无法催眠我,或者至少不能完全催眠。你当年明明已经遇到了我落单,可是却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杀了我。”寒江雪顺着自己的推理说了下去。
虽然“江王”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破绽,可他的沉默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寒江雪的猜测也许不完全对,但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对方不仅不能催眠寒江雪,大概也催眠不了钱太后、闻云幛,甚至也许连精明的大皇子都催眠不了,只能靠骗的。就寒江雪所知,成功被对方催眠的目前只有二皇子和江王。二皇子被催眠的效果最好、时间最长,江王则明显是一直在挣扎,时不时地还能蹦跶一下,宛如一个精分。
所以,限制条件到底是什么呢?个人精神意志力的强弱?接触时间的长短?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寒江雪没有考虑到的要素。
“我们还是来说说开门吧。”“江王”并不想浪费时间,因为他能控制江王的时间其实是有限的。
“可以。”寒江雪也没有继续和对方兜圈子,“我猜到了开门的方法,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猜到了?”“江王”诧异极了。
寒江雪也故意摆出一副诧异的表情:“这么简单,你竟然还没猜到吗?”
“别试图挑衅我,年轻人,你该知道的,这对你和你的情人没什么好处。”“江王”的语气迅速阴沉了下来,明显操控他的人具有所有反派都有的特性——心胸狭窄,“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我不许杀人?”
寒江雪嗤笑:“你会答应吗?不,应该问,你答应了就会守约吗?”
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很清楚对方是不会这么天真的,他们现在基本就是摊开牌在打,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门开之后,反派反悔,回头杀了所有人。但如果寒江雪的条件是给他们解药,那么一旦闻嘲风这边的人能动了,在人数占大优的时候,他们要是还不杀了反派,那怕不是脑子有点什么大病。
总之就是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谁也不会守约的。
“我们还是一起死在这里吧。”寒江雪忍不住道。
“江王”笑了,主动提出了一个猫鼠游戏:“别放弃啊,年轻人。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就像上次一样。你若还能侥幸翻盘,又从哪里冒出个什么人英雄救美,我就自认倒霉。若翻盘无望,你便自愿和我离开。”
在那一刹那,寒江雪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他出事的那一晚,他本来早早地就出了门,不仅想去给好友捧场,也是想着帮帮忙什么的,他已经答应了向小园,这一次绝对会忍下脾气,不与幼稚鬼闻嘉泽计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马车走的不是寻常路,他问小厮八塞——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八塞是家里的内鬼——这是要去哪里,八塞告诉他,前面堵住了,就换了一条道。
寒江雪不疑有他,雍畿有些时候确实蛮堵的,任由马车继续前进,然后,他就遇到最让他震惊的一幕,他看到了闻念走在大街上。
虽然与儿时的好友已分别多年,但寒江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念念与他每年都会寄来的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
寒江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来京城,只是本能的想叫住他,却不想对方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好像两人完全不认识。
这让寒江雪大为疑惑,便执着地跟了上去,直至看到闻念进了前楚国驸马被软禁的地方。
寒江雪就更不解了,闻念为什么要来看这个害得他母亲死前背负了无数骂名的人?最重要的是,这里本应该戒备森严,为什么闻念可以自由进出?寒江雪立刻就跟了上去,并发现守在这里的两个侍卫,早都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
中间肯定还是发生了什么的,但这部分记忆寒江雪彻底没有了,他只知道他看到了一个自称叫紫阳道人的人。
他走到他的眼前,对他说:“好吧,那就如那位大人所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活下来,我便自认倒霉,你若活不下来,就是你倒霉。”
寒江雪根本不是失忆,而是记忆被催眠封印了。
那晚他既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他如常参加了向小园的晚宴,却已经去得很迟了。在宴会上他尽可能的想传递信号,但哪怕违反约定和闻嘉泽发生冲突,也没能让向小园产生疑惑。只能说他和闻嘉泽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深入人心。
寒江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到天香阁后院,唯一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却是没什么脑子的闻嘉泽。
黑衣人出现,寒江雪用仅剩下的抗争意识,吼走了闻嘉泽。
然后……
自己跳入了湖中。
他不是被谁推下去的,也不是为了死,他上辈子会游泳,有水性,他知道这点才想要赌一把。既是躲过黑衣人,也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惜没成功,差一点就把命搭了进去。要不是闻嘲风来救他,他就真的死了。
眼前控制了“江王”的人便是紫阳道人,他几乎是如法炮制,手法娴熟。
寒江雪猜错了,紫阳道人不是催眠不了他,而是已经催眠过了。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催眠是有极限的。它不是无时无刻的,也无法做到和原本的人一模一样。
紫阳根本无法利用控制寒江雪,来达到让寒家帮忙的目的。
这大概也是紫阳没有去控制闻云幛的原因,闻云幛是皇帝,却做不了什么太多的主,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聪明人,稍有不对就会被识破,反而不如江王身边这种一言堂的氛围好控制。
紫阳道人应该是只能在别人心里暗示一些事,哪怕这人意志清醒,也无法反抗,更不能说出去。好比像江王这样,暗示他在进入圣山时带上紫阳道人这边的人手,亦或者是像当初暗示寒江雪那样,让他失去一些记忆。
寒江雪看着对方:“你准备再来一次?”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不过,不,我不准备重复过去,虽然让你杀了闻嘲风应该也会很有趣。”紫阳道人通过江王之口,和寒江雪交流着,“我打算给你解药,让你来开门,这也是你唯一挣扎的机会。你能挣扎成功,那我们就以后继续玩,你挣扎不成功,就和我走。”
“好。”寒江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赌约。
闻嘲风出声阻止:“不行。”
但是已经晚了,交易达成,寒江雪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力气,一点点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开始活动筋骨,确认自己对身体的支配权。
“不要试图拖延时间。”“江王”催促道。
“开门也是需要力气的。”寒江雪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缓缓走向了跌坐在门边的缄默者。对方无法说话,眼神里却满是抗拒,他是绝对不会开门的,哪怕这有可能会直接害死两个闻氏的王爷。
寒江雪看上去对此有些苦恼,发出了“emmm”的思考声,然后才回身看向“江王”:“来帮个忙,他要是自杀了,我们都会很麻烦。”
“江王”没有上前,而是选了一个手下,派他过去帮助寒江雪。
寒江雪却不太满意,皱着眉道:“换一个。”
“江王”一愣:“为什么?”
寒江雪实话实话:“太丑了。”
属下的表情一阵扭曲,就没有人教教这位寒三爷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他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么多讨人嫌的话?
“不行,就这个。”“江王”也不打算惯着寒江雪。
“好吧。”寒江雪不情不愿,声音听起来嫌弃极了,等对方走上前来,他便指挥着那个人,去缄默者身上进行搜索。
缄默者没有舌头,这一刻其实连咬舌自尽都是做不到的,只能看着他们行事。
就在那个属下背过寒江雪转身的刹那,寒江雪的指甲立刻变长,成了大猫爪子上的利刃,抵住了对方的后脖颈,声音冷得可怕:“别动,我的爪子可是有毒的。”
对方浑身一僵,根本不敢去赌寒江雪说的是真是假。
“江王”哈哈一笑:“你不会是想搞什么人质一换一的幼稚把戏吧?你觉得我是会在乎一个手下的人?相对地,闻嘲风对你来说才是很重要吧?”
寒江雪也笑了:“一个手下对你这种牛马当然不重要,但要是你本人呢?”
寒江雪爪子之下的紫阳道人,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我又不傻子,你这能通过别人直接对话的能力,哪里像是催眠可以做到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吗?还跟我搁这儿玩上身呢?不知道我是坚定的无神论?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就在现场看着,正像提线木偶一样操控着江王来一问一答。”
事实上,寒江雪第一次提出开门这个问题时,就是在试探对方对这件事到底重不重视。
一如对方所说,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属下,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开门呢?虽然龙骨很重要,但以后再想办法来打开也是一样的嘛。寒江雪一个同归于尽,就能逼得对方同意谈条件,只能说明这里面有人的命很值钱。
那么,这个贵命是谁的呢?当然只可能是紫阳道人自己的。
紫阳前面几次面对围剿,每一次都能逃跑,就一直让寒江雪很困惑,这货到底是怎么跑的。如今想来,很可能就是扮成了不重要的小人物,趁乱逃跑。而如今现场符合这种条件的,不就是江王带进来的那几个人吗?
寒江雪再想办法诱导着紫阳道人来和他打赌,以紫阳道人又苟又谨慎的性格,必然只信得过自己,并会试图在最后关头控制寒江雪。
想要控制,就得接近。
所以,在“江王”派人来的那一刻,寒江雪就基本确定了,这人有七八成以上的可能是真正的紫阳道人。他佯装要换人,就是不想让对方起疑,在紫阳再一次坚持时,寒江雪心里的七八成变成了十足的把握。于是,在紫阳道人真的走过来后,寒江雪便一刻也不能等的出了手,抢占先机,笃定开口。
这两年里,寒江雪真的很努力地和他爹寒武侯学了点防身小技巧,他已经不是两年前那条咸鱼了。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吗?”寒江雪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