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云鹤向天发誓,他真的是在好心地希望邻居先生能够身体健康一点,没有要坑对方的意思。
他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难看之后,迅速低头说:“如果您实在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当做不知道你住在我隔壁,只要没有别人看见,我也可以不抓你。”
老实讲,他对自己的工作单位没有归属感,只是在完成一个硬性的工作指标。
而规定和现实之间,总是充满了灵活。
但他觉得吧,对方未必没有预料到目前的情况,还留在这里,就是做好了被他抓的准备。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不理解。
费奥多尔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对方情感没有影响行动而生气(他从前是很欣赏这种理智和无情的),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但他的语气还是有点冷:“我没有什么意见,就像你说的,我或许应该找个远离工作的地方,休息休息。”
云鹤尴尬地干笑两声,先把手铐打开,重新扎了头发,整理了衣服。
里面的立领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咬痕,再系上披风,除非有人看到他换衣服,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跟要抓捕的犯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要他不表现得异常。
咬他出气的犯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心爱的帽子放进了抽屉里,不使它跟着自己一起被带走。
监狱里估计还要让他穿囚犯服,带着也不会让他戴。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警察,被供出来的犯人又举报了另外一个人:“我希望太宰治跟我一起进去。”
乙方云鹤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前面的总结。
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期间,拥有犯罪证据和记录的一共有138起共同谋杀案件,312起恐吓案和625起诈骗案和其他案件。
警察先生啧啧称奇:“真看不出来,他以前居然还是劳模。”
四年间有证据和记录就有上千起,没有证据和记录肯定更多。
怪不得太宰治要跑路,还特别讨厌曾经教导过他的森鸥外。
带着新抓的犯人,乙方云鹤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路过看似来中华街买螃蟹,实则是来看好戏的太宰治。
太宰治抱着巨大的“杀人蟹”,用螃蟹挡住自己的脸,悄悄地看戏,唇边带着愉悦的笑容。
但事实上,一只身子比人的脸大,腿比人的胳膊长的巨蟹,根本就没法掩人耳目,两个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最近富裕了啊,太宰。”乙方云鹤面色如常地跟人搭着招呼,并且闲聊。
“刚发了工资。”太宰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态度不太对劲。
可能是因为他给过差评,对方对他的态度一向不大好,甚至带着嫌弃。
这种看到街坊邻居的友好态度,给他的落差感就像是便衣警察在问嫌疑人今天早上在哪儿吃的饭一样。
太宰的目光跟戴着手铐情绪稳定的费奥多尔对视上,心已经沉下去。
为了能够体面一点,他没有转身跑路,而是直接把怀里的螃蟹砸在某个俄罗斯人的脸上。
费奥多尔敏捷地避开一些,但因为双手被铐,螃蟹又过于巨大,被带刺的螃蟹腿挂住了披风的毛领,显得很是狼狈。
他:“……”
他应该暗杀太宰治,而不是让对方跟自己一起坐牢。
“咔嚓”,乙方云鹤再次给某人戴上手铐,强忍住笑容地说,“太宰治,因为有人检举了你过往犯下的罪孽,所以跟我走一趟。”
太宰治:“陀思妥耶夫斯基检举我的吧?我觉得他完全有能力伪造出一份看不出真假的犯罪记录,您觉得呢?”
云鹤:“不愧是他,非常厉害。”
太宰:“……”
这两个人!绝对是!好上了!
路过某条街的时候,带着爱丽丝买衣服的森鸥外看到乙方云鹤左边一个戴手铐的魔人,右边一个戴手铐还把螃蟹捆在身上的太宰治,高兴地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副世界名画。
森鸥外:“真可惜,中也君去国外出差了,没能看到太宰君你此刻的美妙样子。”
太宰治看到他也是笑了,刚准备说“我要举报”,就注意到费奥多尔的微笑,话到嘴边转为嘲讽:“还要多谢谢您在我少年的时候,对我进行的压榨,希望您没有被挂在路灯上的那一天。”
爱丽丝:“这恐怕很难。”
森:“……”
正当场面变得尴尬的时候,一位帅气而精致的金发先生匆匆地跑过来,对着警察伸出了双手:“快,把我抓走。”
乙方云鹤看了看魏尔伦,又看了看放到自己面前,看起来非常可铐的双手,表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然后毫不犹豫地在森鸥外“不——”的痛呼中,给对方戴上手铐:“既然你觉得自己有罪,那就跟我走一趟。”
过了一会儿,刚逃走不久的雨果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光没有转头就走,还兴冲冲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雨果:“警察先生,我自首。”
警察先生点点头,“咔嚓”一声,又铐走一个。
路过大使馆的时候,真正的法国代表,卡扎利先生看到雨果和魏尔伦都戴着手铐,情绪稳定地跟在某位军警身后的时候,呆住了。
这TM是两个超越者啊,不是什么偷电瓶车的二流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忍住召唤出骷髅,试图把那两个人带过来。
然后喜提一副玫瑰金手铐。
乙方云鹤用胶布贴住他喋喋不休的嘴:“袭警还是试图解救罪犯?什么都别说了,跟我走一趟。”
猎犬所在的军事基地,猎犬的其他人和上司一起等待着乙方云鹤抓捕魔人回来,或者是不回来。
提出“让他去逮捕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就能够证明他的立场了吗”这个建议的福地樱痴正在给自己倒酒,上层对他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并不敢说。
这是日本政府一手捧出来的“世界英雄”,尽管不是超越者……不,正因为不是超越者,所以各国政府都相当信任他的英勇和“正义”。
实际上只是冷酷疯癫的刽子手罢了。
只要还能拉住猎犬的绳子,政府就会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是他的提议。
看起来无厘头,又带着私心,但他们还是被打动了,下达了那样的命令。
涩泽龙彦已经死去多时,他们也想要新的“对国武器”,倘若对方强大又坚守正义,哪怕是有点离奇甚至是离谱,他们也可以……
上层看着闪亮登场的人民警察,和他身后两个超越者,三个危险异能者,一只巨型螃蟹,甚至还有一个团戴手铐的骷髅,缓缓收回了上面那句话。
条野采菊:“……让你去抓一个人,你带回来两个足球队,你不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离谱吗?我警告你,乙方云鹤,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审问,不能提前下班。”
乙方云鹤:“你不要老是吐槽我好吗?我一直很正常,因为你们没有接触过普通人,才会觉得我离谱。这些离奇的家伙都是自己送到我面前的,我不铐我还是警察吗?”
警察抓犯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有什么错??
其他人:“……”
“给我向‘普通人’这个词道歉好吗?这位警察先生。”
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发际线相当危险的眼镜君,小心翼翼地挪开挡在面前的骷髅,一本正经地走进来说:“异能特务科执行官坂口安吾,前来共同记录犯人的口供,长官好,卡扎利先生好。”
跟着进来的辻村深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只能保持住表面的镇定,在上司的指示下撕开了卡扎利嘴上的胶带。
卡扎利:“……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其实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坂口安吾:“因为您被冒充过,所以在验明身份之前,不能放开您,请见谅。”
所谓的“有三个超越者来了日本”,其实有两个是法国暗中派来的谍报人员,还有一个是他们的通缉犯。
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对方把人带走。
所以一边尝试着自己派人去接触,一边给对方添堵。
就是没想到事情结束的这么快。
坂口安吾端着一副专业工作人员的精英样,余光透过镜片看乙方云鹤。
从表面上看,很有迷惑性,会短暂地觉得传闻是在造谣。
然而从对方今天的操作来看:本人可能比传闻中要离谱的多吧。
这是啥人都铐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觉得自己以后没准要因为对方奔着猝死去加班的安吾,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又去看太宰治。
太宰治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收回目光,向这里的负责人出示文件。
负责人没有觉得冒犯,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说异能特务科本来就受理所有异能者相关的案件,就说这场面,他也驾驭不住啊。
提供了足够大的,座位足够多的会议室充当“审问室”,身为负责人的某上层安分地另外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靠门的地方,准备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撤退。
但事实上,里面的气氛尚且算得上是和谐。
第一个接受审问的是费奥多尔。
他端庄地坐着,坦然地说:“我已经将自己的罪行和一些资料发给了贵国政府,我想,你们大概也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我交流我犯案的细节。”
负责人此刻刚好收到消息,咳嗽两声说:“政府那边的决断是,将陀思妥耶夫斯基送往默尔索监狱进行终身监禁。”
卡扎利失望地收回目光,对魏尔伦说:“魏尔伦先生,请问,兰波先生在哪里?”
魏尔伦按着自己的胸口,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声,久违地有了一个笑容:“在这里。”
他旁边的雨果:“哦——非常动人的爱情,真可惜,我对你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你们经常吵架上。”
太宰治:“他们俩打架谁赢?”
雨果:“当然是……您要知道,爱情里的小争吵都是没有胜者的。”
魏尔伦收回自己的目光,以平静而毫无波动的语气说:“我不是他,那里也不是我的祖国,我不想效忠任何人任何组织,也不想见到谁,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知道你们为我准备了很多,但我选择认罪去默尔索。”
卡扎利:“……那么维克多先生,我觉得他有必要以移交给我国政府处置,各位没有意见吧?”
雨果举手:“我有意见,我属于国际犯罪,应该去默尔索谢谢。”
“有请要去蹲监狱的先生们坐到左边去,现在,压力来到了太宰治的身上。”乙方云鹤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茶,遗憾于这里没有瓜子。
太宰治抱着刚刚死去的螃蟹,神色悔恨地说:“在去默尔索之前,我希望能够把它吃了。”
“我记得基地是有行军锅的对吧?”云鹤反身看已经开始各干各的队友们。
从刚开始就麻木着一张脸的条野采菊:“有,但你不觉得这个发展很有问题吗?”
他就没有见过把一群犯了不同案子的犯人放到会议室里一起审问的。
而且甚至都没有开口问几句话,就结束了,这合理吗??
“有什么问题?哦,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的审案才能,一个人半小时完成你一晚上的工作量。”
猎犬小队里的两个年轻白毛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副长去掏了锅,末广铁肠去翻出来酱油和各种调料,队长倒好了酒。
红红的火焰在会议室里燃烧,恍惚中,有人觉得正在指导螃蟹拆分的乙方云鹤确实是个正常人。
你看,他们相处得多和谐啊。
因为只分到半条螃蟹腿,而愤怒地从费奥多尔手里抢走对方的份的太宰治,也是那么地发挥正常。
安吾恍惚着恍惚着,觉得自己可能是睡着了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