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你不是为了杀我来的。”澈又加了一句话。
伴随着话音落地,又过了几秒钟,一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冒出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奇艺的长着类人身体轮廓,头上有着两个植物的……咒灵!
咒灵和羽宫澈对视着,羽宫澈并不意外,坦然道:“我应该和你相处过很长时间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作为人类对森林恐惧情绪累积诞生的咒灵,花御对羽宫澈的感情异常复杂。
他们这些大地、海洋、森林的咒灵其实已经在人类不为所知的时候诞生很久了,每个都拥有特级咒灵中顶尖的实力,也拥有普通咒灵难以企及的智慧。
他们一开始没有选择和人类为敌,而是聚集到一起,观察着让他们诞生的人类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人类是无可救药的。
负面情绪的累积不可避免,因为人类绝大多数都是那么容易憎恨和恐惧的生物。
人类一次次发动战争,利用资源,无止尽的为一个大自然带来更深重的伤害。
人类感恩地球,地球没有他们可能会更自在。
本来甚至打算和人类好好相处的特级咒灵们放弃了,转而打算消灭人类。
都是一堆的负面情绪,比起总是在伪装的人类,他们这些咒灵才是最真实的吧?
可惜的是人类中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有强者诞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之前的那个咒术师的六眼、阴阳师中的强者、半妖的安倍晴明……
最令它们忌惮的就是这个羽宫澈。
或者应该说是忌惮行走人间的神明。
咒灵们猜测神明应该是不会去管咒灵和人类的战争,真正的神明不依靠人类存活,他们只是在传说里披着人类的外形,就连守护平安京也只是把人类变成神。
可羽宫澈是真正的人变成的,成神之前他拥有血肉之心,是站在人类那边的。
羽宫澈一直以来行踪飘忽不定,现在待的最多的是树林里的神社,所以花御一直都想警惕的观察羽宫澈。
在羽宫澈这个神刚诞生时,他们这些咒灵也对人类重新抱有过一丝期待。
如果有了信仰就能让人类改变的话,和平相处也不是不行。
可是现在看来……
人类连自己原本的信仰都会否认,哪怕自己或者是身边的人性命曾经被羽宫澈救起过,却能在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
这就是人类。
花御谨慎的看着羽宫澈——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踪迹会突然暴露。
羽宫澈望着他,笑道:“我当然是早就发现你了,本来想等着你来跟我说点什么,你一直不来,我就只能找过来了。”
羽宫澈不等她说话,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我的确是人类诞生的神明,无法保证公平,所以消灭了很多攻击人类的咒灵和妖怪,只不过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只要你现在不打算对我或者是对人类做什么,我不会对你下手。”
“所以有什么话你可以尽管说,你从非人的视角……看到了什么吗?”
花御无法回答。
神明并非是在迷茫,她听出来了,神明比任何人都更加清醒。
神明的道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血肉裹挟着良善和偏颇交杂的心脏,终究是人类。
花御道:“你的确是神明,只不过是人类的神明。”
“……”羽宫澈的身体停了停,过了一会儿,他转头正视花御,道,“妄想成为整个世界的神,不傲慢吗?”
种族和种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哪怕是混血,也会因为从小生长环境的不同无法公平。
别说羽宫澈,哪怕是天平,也不能让任何人满意。
花御知道这点,所以她没有过多尝试什么,而是默默离开了。
神明无法拯救人类。
神明甚至无法拯救自己。
这场瘟疫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是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在过年之前就被彻底压制了。
晴明因为帮助天皇解决了想要谋害皇子的大臣的诅咒而受到嘉奖,他本人不在意这些,地位和名声还是在平安京持续水涨船高。
与之相对的是,羽宫澈的神力现在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失,得不到及时的补充,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潇洒了。
得不到回应的人失望而归,本来就有之前积攒的各种疑问得不到解决,神明的口碑可谓是如同山体滑坡那样倾斜。
恨意的构建比爱更简单,只要看看无法得到救治的自己和亲人痛苦的神色就可以了。
“他不是平安京的守护者吗?为什么不管我们了?”
“羽天宫殿下真的如同传闻里说的那样,包庇着诅咒之王吗?”
“你可是人间唯一的神啊,你不管平安京我们该怎么办?!”
“快点回应啊!神明大人!”
这样的质问声经由祈求传来,竟然偶尔能够盖过真正的求助。
羽宫澈如果真的只是那个神,没有两百年的岁月磨练出的一颗心,听着这些话也该差不多疯了。
羽宫澈为了剧本暂时不打算回应羂索和晴明他们的担忧,以休养生息为名把自己关院子的樱花树里封闭五感。
信徒发自肺腑的祈求还是会直接传进脑海里。
这些人里面闹的最厉害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前最虔诚的信徒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羂索暂时没有去咒术院,每天要么坐在走廊下看着樱花树发呆,要么出去做些什么。
只不过每次回来,他都要小心把身上的血腥气掩盖掉。
同时,那些居心叵测恶意诬陷的声音也会少两个。
斗牙则是一直坐在樱花树下面,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扑掉落的樱花花瓣,或者是对樱花树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应。
无惨来了几次,但是因为羽宫澈神力下滑,他的病情有些反复,不得不重新被父亲摁在家里养病。
源博雅和晴明还是会经常前来,只不过他们现在都是天皇宠臣,经常被喊走。
哪怕晴明还是一直用水逆和不宜出门作为理由都没用,天皇焦急的恨不得直接搬到安倍晴明院子里去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皇子重病神明不回应祈求,阴阳师和咒术师都对这件事束手无策,只有安倍晴明出手成功解决了这件事。
讽刺的是,那个诅咒了皇子的妖怪,其实是天皇曾经宠爱的妃子,因为被抛弃冷落,曾经发过的誓言泯灭为虚无才变成了妖怪。
天皇和羽宫澈都是一条血脉,彼此之间对比却太过鲜明。
安倍晴明非常不想多管这些事,问题是后来瘟疫和诅咒横行,天皇对他越来越信任,贺茂忠行也让他暂且忍耐些。
直到又一天,天皇派人前来,安倍晴明本来想直接推掉,天皇却令人问了他一个他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晴明,你知道神明大人吗?在你看来,他为何现在就连我们这些后人的祈求都不回应了呢。”
提到羽宫澈,晴明去见了天皇。
看向帘子后面掌握着权柄的男人,跪坐的晴明缓缓道:“当初血脉亲情两清,只以供奉行事,不是契约吗?”
“因为在将那位殿下献祭的时候,那位天皇陛下应该也能想到了,殿下并不想成神,护佑平安京和皇室血脉,只不过是因为一念良善。”
这话以臣子的身份来说,说的有些无理,却十分正确,令人无法反驳。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新年前。
在沉睡的羽宫澈总算是醒了过来。
其实在他的意识里他没有真正睡着,只不过是时间跳跃加第三方视角过了一部分剧情。
羂索和斗牙看到突然在总开不落的樱花树下现形的身影都惊喜无比,斗牙直接不管不顾的抱住羽宫澈。
羽宫澈看着羂索复杂的神色,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看到您归来,我无比开心。”这么说着,羂索露出一个笑容,悄悄将因为做了某些绝对不能对羽宫澈说的事情所在掌心留下的伤口握紧。
有些刺痛,但是无所谓。
没想到下一刻羽宫澈低头看了看,直接一把将他的手拽了过来,掰开他的手掌,盯着他的伤口道:“没事?”
羂索的脸色骤然一沉,就连冷汗都淌了下来。
“受了些伤别以为不重要,记得和我说,我都回来了。”羽宫澈无奈的拍了拍羂索,道,“你怎么回事?有下次我就生气了。”
殿下还是那个殿下……这么想着的羂索飞速点了点头。
“看来……我的占卜总是没错的。”
院门的方向传来一个富有磁性尾音上挑的声音。
几个人一同回头,正巧看到了晴明和源博雅,后面看到了晴明的式神们。
源博雅直接拎起手里的几条烤鱼,道:“我本来是想给羂索和斗牙加餐呢,没想到正好可以喝酒了。”
他话音刚落,斗牙微微眯眼,猛地变回原型窜了出去,一口直接从源博雅手里叼走一条烤鱼,幸福的摇着尾巴跑到了一边去。
“啊!这还没开饭呢!斗牙你给我过来!”源博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直接撸袖子去追狗,“哪有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