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阳
司怀回到陆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祖师爷上香。
他坐在小马扎上,拿了包瓜子,一边磕一边说:“师兄都告诉我了。”
青烟袅袅直上,燃烧的火星溅到司怀唇边。
司怀抹了把嘴,淡定地说:“师兄告诉我,您已经提醒过我了。”
一缕清风飘过,香炉中的香燃烧的更旺了,仿佛在说你小子终于知道了。
司怀面不改色地说:“我想不起来您提醒过我什么,要不再提醒一遍吧。”
“反正提醒一遍是提醒,两边也是提醒。”
青烟微微晃动,一缕钻进了司怀鼻腔。
司怀痒得打了个喷嚏:“祖师爷,您不要这么小气,总不能看着我守寡,然后变成师兄那副德行吧。”
“他现在都在下面搞办公室play了,您看看,这就是憋了一辈子的后果啊,饥渴老男鬼,丢咱们道天观的脸……”
司怀单方面念叨了一个小时,磕完一整包瓜子,还吃了祖师爷两个橘子。
祖师爷依旧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征兆提醒他。
司怀气得又拿了一个橘子。
陆修之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司怀一口半个橘子,手边还堆着小山似的橘子皮,道天天尊的供品盘则空了一只。
“怎么了?”
司怀把最后一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祖师爷太小气了。”
话音一落,一块橘子皮被风吹起,糊到了司怀脸上。
陆修之抿了抿唇,眼里拂过一丝笑意。
他走上前,清理掉橘子皮,拿出三炷香,缓缓点燃。
看见他的动作,司怀愣了下:“你要上香么?”
陆修之嗯了一声:“一直没有给祖师爷上过香。”
司怀想了想,是没有上过。
一开始的时候,大和尚还质疑过道天天尊的存在……
陆修之走到牌位前,虔诚地拜了三拜。
——愿您保佑司怀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他的动作很快,司怀眨了眨眼:“你不聊会儿天?许个愿什么的吗?”
“有我在,祖师爷肯定会爱屋及乌的。”
陆修之轻笑:“聊过了。”
司怀惊讶:“这么快?”
陆修之垂眸,看着被青烟笼罩的牌位。
道天天尊四个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和道天印底座的字迹一模一样。
陆修之淡淡地说:“愿望比较简单。”
司怀笑了:“哪有简单的愿望。”
陆修之转身,目光落在司怀身上。
他坐在小马扎上,双腿并拢,难得显得有些乖巧。
“你还要和祖师爷继续聊么?”
司怀瞥了眼大门,几抹游魂缓缓飘近。
天已经黑了,他们来上香。
“不了,我去后面找小青。”
说完,司怀一把拎起窝在石头上的鸡精,走向后院。
碰到拎着水果的陈管家,他顺手拿了两个苹果。
“陈叔。”
陆修之喊住陈管家,问道:“有烟吗?”
陈管家递烟,低声问:“先生,怎么又抽烟了?”
陆修之熟练地吐出烟圈。
他很早就开始抽烟了,尼古丁能让他忘记体质问题,暂时和外界隔绝,后来跟着寂无大师修行,得了舍利子,便渐渐戒了烟。
天机……
天道……
手机铃声响起,是易助理的电话
陆修之掐灭烟,接起电话,恢复平常的模样。
“什么事?”
易助理:“陆总,根据王历那条线,调查到人面树的房子和市场总监赵国强有关,他夫人名下有一个小公司,还利用公司,外接了不少单子……”
陆修之微微皱眉:“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
易助理顿了顿,解释道:“赵国强的夫人叫司芳然。”
“是司弘业的姐姐,司怀观主的姑姑。”
陆修之:“那就把资料交给警方,依法处理。”
“是。”
…………
第二天一大早,司怀打着哈欠去学校。
去教室前,他先去了趟辅导员办公室,上交道协盖章的材料。
辅导员扫了一眼,把材料交给学生助理,犹豫片刻,对司怀说:“司怀,网络上的一些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司怀茫然地哦了一声,下楼去上课的教室。
董大山已经占好了位子,在后排角落。
司怀坐下的时候,董大山正在快速打字,指甲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司怀还以为他在回淘宝店铺的消息,问道:“生意这么好吗?”
身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董大山吓了一跳:“卧槽,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怀:“刚刚。”
董大山抓了抓头发:“你看见没?”
司怀:“看见什么?”
董大山:“就是微博啊,莫名其妙好多人都在骂你。”
司怀哦了一声:“人红是非多。”
“你倒看的开。”
董大山笑了笑,说道:“我正在帮你骂那些喷子呢。”
“好像有几个煞笔是哪个道观的香客,说你没有真凭实力,是因为华国总道协会长喜欢你……”
说着,他顿了顿:“总道协会长长什么样啊?”
司怀:“糟老头子。”
董大山表情一言难尽:“那糟老头子该不会要潜规则你吧?!”
司怀:“……”
他靠着椅背,懒懒地打开微博。
道天观底下的评论和私信都很正常,但是一刷热门微博,便能看到几条骂道天观和他自己的微博。
【山源居士:本以为是个这位观主有才能的年轻人,没想到还是走了偏路。】
【猪猪宝贝:吐了,为什么最近总能刷到某大学生观主啊,能不能不要再营销了?营销过度很烦啊。】
【某某爆料:总道协最近一直在捧司怀,而司怀是司氏企业独子,疑似想利用宗教信仰大捞一笔。】
…………
司怀扫了眼,知道估计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在新闻、微博的出场率太高了。
不认识他的人占多数,整天看见个陌生名字霸屏,肯定会烦。
司怀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右侧响起董大山愤怒的声音:“连煞笔养生专家都出来凑热闹!”
“说建议到了一定年纪后不要信教。”
司怀闭上眼睛,慢吞吞地说:“你可以建议专家到了一定年纪该死就死。”
董大山:“好!”
董大山噼里啪啦地在网上对喷,在学校散步的姚前也听说了这件事,飘去公园,找了几个道天观的鬼香客,讨论了好一会儿,决定顺着网线摸过去,给那些带节奏的营销号点颜色瞧瞧。
司怀不知道姚前做的事情,给他烧了这个月的工资,跟着陆修之回家。
下车后,司怀拉住陆修之,往对面的司家走:“秀绣说今天去司家吃饭,她要亲自下厨。”
走进司家,沙发上除了司弘业,还坐着另外一个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弘业,你就帮姐姐一次吧。”
“司芳然,我说过以后不要来找我!”
“我这些年也没有求你做过什么事情,你想想,当初还是因为我你才认识的杨柔……”
“你还有脸提柔柔!”
女人抓着司弘业的手臂,泫然若泣,司弘业则面色涨红,火冒三丈。
陆修之扫了女人一眼,向司弘业点头示意。
司怀正眼都没有瞧他们,径直走向一旁的餐厅。
两个小辈都忽视自己,司芳然脸上有点挂不住,又因为要求陆修之,她勉强扯起嘴角,喊了司怀一声:“司怀。”
“不认识姑姑了吗?”
司怀瞥了她一眼:“不认识。”
司芳然起身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几年来姑姑一直在国外忙,是很久没见了。”
她走到司怀身边,想在陆修之面前装出他们亲昵的模样。
没想到刚一伸手,司怀就拉着陆修之躲开,不耐烦地问:“你有事吗?”
司弘业沉默片刻,对司怀说:“她真的是你姑姑。”
司怀皱眉:“关我屁事。”
见他对司弘业也是这种态度,司芳然立马反应过来,司怀和司弘业的关系也不太好。
她心思一转,对司怀说:“你和妈妈长得真像啊,当年我和她是大学一个社团的,弘业来找我,看见杨柔后……”
司怀掀了掀眼皮,打断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司芳然看了眼陆修之:“我老公和陆氏集团闹了点误会,咱们都是一家人……”
司怀扭头问陆修之:“她老公干嘛了?”
“贪污公款,滥用职权……”
知道司怀不记名字,陆修之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和人面树也有关系。”
司怀哦了一声,那手上说不定还有人命。
“都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句话是正常音量,司芳然听得一清二楚,她挤出笑容:“是误会,把误会讲清楚就行了。”
司怀没搭理他,继续问陆修之:“是不是得坐牢?”
陆修之:“易助理昨晚已经把相关资料送过去了。”
司芳然脸色变了变,咬紧牙关:“陆总,国强一时糊涂,进去改过自新是应该的,但是他不少东西都是在我名下。”
“你和小司已经结婚了,咱们是一家人,你、你……”
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老公,而是为了自己。
见陆修之不为所动,司芳然转而去求司怀:“司怀,我和你妈妈关系很好的,她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愿意看到现在这种样子。”
“司芳然!”司弘业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厉声道,“你赶紧滚出司家!”
司芳然咬牙切齿:“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唯一的姐姐去坐牢吗!”
司弘业暴喝:“你他妈的早就该进去了!”
“司弘业!”司芳然尖叫,“你还在怪我!”
“杨柔她有病关我什么事!”
听见妈妈的名字,司怀的脸色冷了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
司芳然知道司弘业铁了心,不会再帮自己,陆修之就更不用说了。
说不定就是为了司怀才拿他们夫妻开刀……
司芳然越想越气,脸色逐渐扭曲,陆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两个亿对付他们。
对,肯定是因为司怀。
“司怀是不是你做的?!”
“是你让陆修之做的!”
司怀走到司芳然面前,冷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司芳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咬恶意地说:“你妈有病!”
“杨柔就是有病,她活该!那个贱人!”
司怀沉下脸,手指颤了颤。
他打过很多架,但是没有打过女人。
“杨柔当年自己爬上司弘业的床……”
司怀抬手,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耳畔响起费秀绣的声音:“小司,冷静点。”
“男人还是不要打女人。”
说完,费秀绣走到司怀身前,挥手猛地打了司芳然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司芳然脸上瞬间多了四道指印。
不等她反应过来,费秀绣又反手打了一巴掌。
“你才是贱人!臭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