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主开始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 边写还边念诵。
“吾身将逝京都外,京都之魂留此地。吾主羽衣狐大人,都是为了您。”
稳坐驾驶座上, 一脸麻木与虚弱的辅助监督:“……”啥玩意儿。
写完辞世之句后自觉良好的白藏主声音洪亮地说道:“好了,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哦。”五条悟眨了眨眼睛,难得诚恳了一回:“虽然写得狗屁不通,但是……再见。”
五条悟指尖凝聚出暗红色的光芒来。
“轰!”
挡路的妖怪全部干掉了。
“走了。”五条悟坐回到轿车里。
“……是, 五条先生。”
***
拍卖会开始了。
夏油杰单手托着下颌,神态悠闲。左手边是快笑不出来只能回想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安慰自己的菅田真奈美,右手边隔三个人,非常巧合, 正是毛利小五郎、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
随着时间流逝, 展品一件又一件被拍卖,终于到了夏油杰等待的那对耳饰。
负责辅助拍卖师展示拍卖品的女性工作人员在此时换成了一位男性。
他穿着黑色燕尾服, 容貌俊美中透着邪气,紫色的长发垂至腰际,一双黑色的眼眸幽深晦暗,只有触及某个身影时才会有片刻的光彩。
他的双手戴着白色的手套, 捧起了那对做工精良的耳饰。
夏油杰遥遥看着展台上那对镶嵌着檀色灵玉的耳饰, 真别说,这对耳饰做得还挺漂亮。
接下来是拍卖品的介绍环节,从质地、做工和历史,多方面地阐述这件拍卖品的珍贵之处,然后就开始竞价。
但让在场一众宾客惊讶的是,本该负责讲解的拍卖师没有开口, 反倒是那个托起耳饰的男性工作人员开口了。
“这对耳饰当被称之为「神造之物」。”男人开口, 声音喑哑, “无关其工艺,最为珍贵的东西,便是上面镶嵌着的两颗灵玉舍利。”
紫发男人手捧耳饰,淡淡地看向坐满了整个会场中的宾客们,漆黑的眼眸倒映着人类恶意的具现,世界真实的一角在他眼底展开。
但他的语气却轻柔极了,缱绻得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软语。
“这一颗来自于两千年前的圣僧元杰,他是神明转世的化身,是世间美与善的具现。他曾行走在蒙昧的大地之上,超度无数冤魂亡灵,阻止海中的暴君素盏鸣尊倾覆这个污浊的世界,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其可取之处……”
会场中央,等待拍卖这对灵玉耳饰的夏油杰脸色变了。他蓦地瞪大了双眼,紫色的凤眸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台上的紫发男人。
等等,这个人、这张脸……他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荒川泉吗!
虽然有着强大的记忆力,但漫长神生早就学会忽视无关紧要之人存在的夏油杰在紫发男人走上台前的时候并没有想起他的身份。毕竟,一年前,他从横滨那边弄来的情报上说,荒川泉已死,原因不明。即使知道这条情报的水分很大,无意关注外人的夏油杰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里世界黑手党之间的权力争斗罢了。即使有一个荒神转世人类是港口黑手党干部,黑色产业干得风风火火,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刚才。
因为他说出的是本不该被人类知晓的真实,那与他相关的过去!
圣僧元杰的过去或许仍残留在人类历史的洪流之中,但是,绝不该有人将这颗灵玉跟那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不,或许他应该质疑的是,他是人类吗?
夏油杰的表情沉了下来,他直直地看向台上的荒川泉,第一次质疑自己的眼睛。裹挟着生命与死亡的神力自灵魂深处蔓延开来,轻轻覆在他的双眸上。
隔着这层神力,他再次看向台上的荒川泉。
人类,即使他拥有异能力,他依旧是人类。
荒川泉神态自若,神明锐利的目光并没有让他露出怯弱的表情来。他稳稳地捧着他口中的“神造之物”,继续着他的介绍。
“而这一颗灵玉舍利则来自于五千年前的圣人宝木杰。他曾启民智,教化万民,将火种赐予人类……”
夏油杰的嘴角抽了抽,不,没那么伟大。宝木杰那一世是他第一次转世成人,想要做的灵玉制造实验,又不甘心中津国的信仰被三贵子派系神明抢夺完毕,象征着死亡的黄泉神国被各种恐惧排斥也就罢了,但无人信仰火神这一点让当时的他很火大。
如今想想,这大概算是从很久以前就在传教了吧。
他当时只是不甘心,却没有想到,人类的信仰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化作一线生机,救回了迦具土。
他那些过去不是重点。
夏油杰虚了虚眼睛,在灌注了神力的凤眸近乎专注的注视下,台上不知为何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些许让神明都为之惊诧的破绽来。
不,与其说是他看出来的,不如说,是对方主动暴露出来的。
而这个气息是……黄泉?
他是黄泉神国的鬼神?!
“够了!”夏油杰忽然开口,打断了台上荒川泉逐渐狂热起来的喋喋不休。他扫了一眼傻坐在椅子上,傻乎乎听着荒川泉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过去的众人,果然是被他的能力给影响到了吗。
夏油杰冷声开口,直接道:“少说废话,开始竞价吧。”
拍卖师呆了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荒川泉。
一直游离在各处就是不敢回看夏油杰的目光终于看向了依旧端坐在座椅上的冉教教主,他睁着幽黑的双眸,怔怔地看向夏油杰,喃喃道:“为什么不呢,人类蒙受了您如此多的恩惠却遗忘了您的一切,这是何等的无礼!如此背信弃义的种族,您为何要偏爱于他们,甚至……选择了人类成为您的……”
荒川泉说不出那个字眼来。
因为那简简单单的字眼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底,每一个呼吸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望向这个世界的目光中都染上了血色。
荒川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抱着镶嵌着灵玉的耳饰,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从低到高,从平淡冷漠到张狂放肆,短短几个呼吸间,之前还沉稳优雅的男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周身上下都充斥着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负面情绪。
仿佛,他就是世间恶意的源头。
恐惧,几乎是一瞬间就蔓延开来。
从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的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他捂住心口,冷静地判断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下意识道:“是药物作用?”
除了药物作用,江户川柯南想不出自己心底为何会冒出来那么重的负面情绪。身为一个侦探,除了在遇到黑衣组织相关时会有些冷静不下来,他平时自认是一个冷静的成年人。
“夏油。”菅田真奈美已经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她遥遥看着台上荒川泉身上逐渐沸腾起来的咒力,心中微凛。
在咒力沸腾燃烧之前,她完全没有发现对方是个咒术师。
“不是咒术师。”夏油杰缓缓站起身,沉声开口:“接下来我可能会顾不上你,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会场之外,一个满身缝合线的人形咒灵举起手,笑盈盈地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比黑夜更加浓重的黑暗自天空淌落下来,将整个新宿区笼罩其中。
“好痛!”正常走着路的人惊呼一声,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捂住了鼻子,生理性的泪水流了满脸,“前面有什么东西,好痛!”
他刚才好好地走着路,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额头鼻子生疼,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砰!”
一个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但一个两个走到这里的人都遇到了相同的事情,这问题就大了。
“前面有东西!”有人抬手哐哐砸着他们眼睛看不到的帐,惶恐惊惧蔓延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该、该不会撞鬼了吧!”
“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新宿区的异状立刻被「窗」的人发现,报到了咒术总监会。不同于普通人的茫然恐惧,「窗」的人清楚地看到了笼罩在新宿区的帐。
“进不去,出不来,这个帐针对的是所有人!”
与咒术界保持着长期合作的政府部门坐不住了。
“三井财团和铃木财团联合举办的拍卖会,活跃在东京都的社会名流齐聚一堂。他们一旦出事,背后的财阀会社就会跟着地震。”政府的人都快疯了,“这关乎国家的稳定!必须将他们安全地救出来!!”
“……冉教的教主夏油杰也在拍卖会受邀行列?”
“夏油杰是特级咒术师,他应该能够救下那些人吧!五条悟呢?夏油缘一呢?他们都通知到了吗?”
“咒术总监会那边呢?他们派人过来吗?”
“京都事变,他们都去京都对抗羽衣狐的百鬼夜行了,五条悟也在京都。”
“该死!再催一下冉教,务必让夏油缘一过来!”
***
东京新宿区这边的混乱情况,远在京都的五条悟并不知情,这会儿他正在打狐狸。
他说羽衣狐怎么有胆子这么搞事,原来是因为——
“1、2、3、4、5、6、7、8、9、10、11、12……”将墨镜塞进口袋里,五条悟的手指一点一点,认真地数了一通,旋即一抚掌,用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的语气说道:“厉害啊,12根宿傩手指诶,那群老家伙还真舍得。”
在这双六眼之下,即使是被吞进了肚子里的宿傩手指,五条悟还是能够清楚地分辩出来。
显然,被大妖怪吞下肚子不足以消化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份消化能力就远不如杰的咒灵操术了。
“碍事的家伙。”一年前还只是小女孩模样的羽衣狐此时居然已经成了身姿曼妙的少女,她高高站在二条城天守阁的阁顶,身后舒展着九条狐尾。她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腹部,瞥向五条悟的目光充满了嫌恶。
还未成长到孕育后代的身体如何在一年的时间里长成如此姿态,还显现出孕期的模样?
当然是因为她吞噬了宿傩手指的力量。整整十二根,过于充沛的力量将她催熟成了再完美不过的母体,她收集数百年的人类生肝,也不及她这一年里吞服的宿傩手指所带来的能量多。而这些能量都聚集在她的腹部,等待着化为分娩出她挚爱孩子的力量。
能够勘破世间隐匿与虚妄的六眼看向羽衣狐高耸的腹部,他能够看到那里正有生命体贪婪地吞食着那些能量,即将诞生。
“啊嘞……”五条悟挠了挠雪色的头发,难得有些犯愁,“干掉你算是殴打孕妇吗?”
要是曾经的五条悟,他肯定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但跟夏油杰相处久了,饶是往昔无法无天的六眼神子也开始考虑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好奇这个羽衣狐到底能生下一个什么东西。
有关羽衣狐的传说,他有所耳闻。撇除掉那些各种杀人吞生肝的经历,她的目的据说是要生下自己的孩子,那些收集来的能量相当于孕期的营养。
强大的后裔会在逐渐孕育的过程中不断吞食着母体的能量,越是强大,孕期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多。普通家庭很少诞生强大的咒术师,就是因为无法使用咒力的母体很难满足孩子逐渐长成的身体所需要的养分,很可能中途就一起死掉了。
这种情况也频频发生在妖怪之中。越是强大的妖怪,他们选择跟人类结合,在孕育后代上便会极为艰难。
现在的羽衣狐可是吞了十二根宿傩手指呢,不知道她的孩子会是个什么实力。而且,他真的是超好奇的。
“羽衣狐,你就没有想过吗?”五条悟摸着下巴,由衷地感慨道,“吞了宿傩手指后,你到底会生出一个什么玩意儿。”
羽衣狐倏然色变,身为一个母亲,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非议她的孩子!
然而,她却听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是你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还是终于得到了合适容器的两面宿傩?”
五条悟超好奇两面宿傩能不能趁此机会受肉。
羽衣狐倏然冷笑起来。她的手掌覆在腹部,感受着下方一下又一下的脉动,神情高傲:“两面宿傩算是什么东西,他怎么可能跟我的孩子相比。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