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木按照机械音的提示到了别墅二楼洗手间，外边的‘嘿嘿嘿’吓得他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昨天他看见了，沦为‘疯子’的长发男1号把短发男拖到一楼，‘疯子’不亏有这个名称，折磨到短发男失声痛哭：“求你……杀了我吧……”

‘疯子’就露出兴奋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今晚，周木避开了‘疯子’溜进了别墅二楼洗手间，他听着外边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抬头去找新的恶魔提示。

他要重新确定自己的身份，之前的恶魔提示和逃出者提示都太模糊了，他迫切地想要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是‘恶魔’，这些天以来他的判断都没有错。毕竟这只是三星副本啊，上城区的人瞧也不瞧的三星副本啊，他要是到现在连身份都没有确定，或者说搞错了身份……

周木拿出手机，直播间观众人数寥寥，弹幕更是少得可怜：

【三星副本而已，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身份吗？】

【好无聊的直播间】

【嗯？我看的是上城区的直播啊，怎么副本才三星？这副本进度……主播太弱了吧，真是上城区的人吗？】

这些字眼引入眼帘，周木垂下了脑袋，所以不怪哥啊，是他太弱了，所以哥才会抛下他的吧。

周木捏紧了拳头，他还是不甘心也不服气。周木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他要去到上A区，站在他哥面前，向他哥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想让他哥后悔抛下自己。

这么想着，周木继续去找恶魔提示，目光在洗手间内仔细梭巡。因为长时间无人，洗手间又脏又臭，头顶的水管间隔着滴着腥臭的水珠。

周木忍着难闻的气味，他是在机械音响起之后才到洗手间的，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看见代表恶魔提示的‘红光’，也因此不知道到底洗手间内哪个物品是新出现的恶魔提示。

直到周木不小心瞥见镜子，镜子的人和他表情动作都一致，除了长相，因为镜子里的人是——盛括。

周木站在原地，低着头，好半天嘴里溢出一声：“哈……”

继而：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要疯了。

而门外真正的‘疯子’掀开了门缝，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唔啊，嘿嘿。”

长发男1号认出了周木就是杀死他的人！

……

林括找到洗手间的时候，洗手间蹲着一个人。因为洗手间没有窗户，基本没有光线，他只能模糊地看一个轮廓。

因为有‘疯子’的存在，林括不敢轻举妄动，只贴着墙壁而站，小心地朝洗手间里投去视线，就当他投去第一眼的时候，洗手间传来——“嘿嘿嘿，嘿嘿……”

林括眉头皱了下，‘疯子’在洗手间，但周木在不在他看不清楚。他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狠狠地拽了一把‘疯子’的头发。

手感很差，长发男1号的头发又油又臭，林括这一拽，手上立即黏糊糊的，血和油脂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作呕。

但好在，林括吸引了‘疯子’的注意，‘疯子’回头看着林括。林括转身就跑，‘疯子’立即兴奋起来，放弃掐死周木，站起身就去追林括。

脖子没有钳制，本来已经挣扎不动的周木猛地呛了一下，身体随之蜷缩起来。等好一会儿缓过来后，他撑着墙壁站起身，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刚走出去就看见对面的门掀开一个缝，枕头女在偷觑他们。

求生本能让周木一个暴冲，枕头女来不及关门，让周木闯了进来。

枕头女立即惊慌失措：“啊啊啊，‘恶魔’！”

‘恶魔’这个字眼扎进周木的耳膜，刺激着他本就紊乱的大脑神经。

……

当林括好不容易甩开‘疯子’回到洗手间时，他看见对面打开的房间门，一种恐慌蔓延开来，林括硬着头皮走进这间房间。

入目看见的是被枕头捂死的枕头女。

与此同时，机械音响了起来：“参与者违规操作，12小时内下发第二个‘疯子’。”

林括再也没忍住：“操！”

他掉头往别墅一楼厨房走，厨房里还有短发男的尸块，东一块西一块，燃具上开着小火，锅已经烧开了，溢出血色的泡沫星子，锅里面是什么林括不想去猜。

他拿过菜刀就走，避开到处找自己的‘疯子’，林括开始找周木。这个时候周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知道了身份轮换的规则，于是他躲了起来。诺大的别墅，要在避开‘疯子’的前提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林括找得筋疲力尽，别墅黑黢黢的，他有几次和‘疯子’撞了一个满怀。天亮的时候，机械音又提示第二个疯子下放完毕，让‘逃出者’和‘恶魔’注意查收。

难度加剧，林括只得回到第11间房间，那里有周木的书包，林括觉得周木大概率会回来房间继续写日记。

他就在房间守株待兔。

果然没多久，周木回来了，他完全没看见房间里还站着一个林括。把门从房间里面锁上，然后跪在床边拿过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林括走上前，周木也没动静。林括视线下滑落在周木的日记本上：陈宁对不起，陈宁对不起，陈宁对不起……

陈宁是枕头女的名字，事实上‘名字 对不起’这种格式，林括不是第一次在周木日记本上窥见。周木害了谁都会记在日记本里，包括他杀的眼镜男刘圆缺。

用‘如果不杀了周木，周木会制造更多的‘疯子’的理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动手的林括，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下不去手。

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一语双关道：“杀人犯混成你这样，也是没谁了。”

说着，林括扔开了手里的菜刀。

他坐在床边，问了一句：“你哥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终于让周木有点反应：“……张翼，是邻居。”

林括淡淡道：“哦，你没疯啊。”

周木没吭声了，低着头继续写自己的字，写满一整页后才说：“盛括，你真名叫什么？”

林括：“想把我写进去？”

周木笑了下：“你昨晚躲在我柜子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要想杀你，你昨晚就死了，委屈你了，看我写了一天日记。”

林括愣了下。

周木说：“我还是有点本事的，以前我是我们院子里最聪明的小孩儿，就别人家的孩子那种，懂吧，就怎么说呢，我挺骄傲的，但越是骄傲的人就越经不住打击，所以我真的快疯了。”说到这里，周木看着被林括扔到一边的菜刀：“你现在是‘恶魔’，杀了我你就能出副本了。”

林括说：“我知道。”

周木又笑：“下不了手是吧，我以前也这样，所以我哥才不要我。”

林括没吭声。

周木笔也没墨了，他干脆停下来：“刚刚你来洗手间找我，其实是为了救我吧，也不是真的想杀我。”

林括被猜中心思有点不耐烦。

周木说：“只要你点头，我就让你出副本。”

林括不理他。

周木说：“你离开副本无非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你现在杀了我。第二个，等我成为‘恶魔’，你输入密码，但是现在密码被锁了，‘疯子’还存在，你很危险。但是既然是身份轮换，我想如果‘恶魔’死了，‘逃出者’的身份就无法再继续轮换，所以，我可以死在‘疯子’手上，让你少一层危险。”

“快点头吧。”周木说：“只要你点头，我就愿意这么做，以此回报你的‘不杀之恩’。”

林括依旧不肯点头。

周木遗憾地说：“我想要在这个副本活下去唯一的办法是在‘恶魔’期的时候杀了你，因为我亲手杀了两个NPC，我根本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但是你在‘恶魔’的时候没有杀我，我要是反过头杀你，那我成什么了。”

林括是强忍着自己没有理周木，经过几个副本，他已经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而他的打算也很简单，在0点前把周木丢出房间，让‘疯子’解决周木。

周木显然知道林括的打算。

两个人就这么坐到将近0点的时候。

周木把日记本往林括的方向推了推：“如果你遇到了张翼，帮我把日记本交给他。”

说着周木自觉站起来走到门边，他按下门把手，在即将开门的时候转头对林括说：“不知道你真名，我就叫你哥吧。”

林括手指颤了一下。

周木说：“哥，谢谢你没杀我。”

林括抿唇。

周木想了想说：“哥，你能抱我一下吗？”他直勾勾盯着林括，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有点……害怕……哥……抱我一下可以吗？”

林括紧紧握着拳，他面上看着毫无波动，内心早就天人交战了。一方面，出于感性，林括愿意抱一下周木，另一方面林括不相信他。

就在纠结的时候，机械音说：“呼！呼！呼！0点到，新的恶魔提示就在别墅三楼的茶室，欢迎逃出者前去查看。温馨提示，两个‘疯子’存在，请小心，祝一路顺风。”

林括脸色沉了下来，他快速往后退。所以，他是又被骗了？周木在故意拖延时间！

周木看着林括的动作，笑了笑：“……哥，我去了。哦对了，我后来想了想，既然‘逃出者’杀了NPC会有惩罚，那么“恶魔”输入正确的密码也会有惩罚……哥，你试着看看把之前的密码重新输一次试试。”

说完周木打开了门，走之前还替林括把门带上了。

林括站在原地，垂在大腿的手指轻颤，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盘踞在他心头，林括觉得，他自己好像变了。

变得，不是好人了。

他敛眸，耳畔的机械音不带感情的宣布周木死亡，因为‘恶魔’的死亡，密码刷新冷却，但只有一次机会，若输入错误，则密码锁彻底锁定。

林括拿过周木的日记本，走了出去。

他来到别墅门口，把最开始的密码输入了上去：‘1’‘0’‘9’‘8’‘7’‘6’‘5’‘4’‘3’‘2’‘1’。

[嘀嘀嘀——密码正确]

“咔嚓。”

门开了。

林括抬头木然地往外走，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这一刻他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浮上心头，如果他选择抱一下周木……如果他点一下头……

林括偏过头去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门外，盛闻把林括按进了胸膛：“我现在看不见了，哥哥想哭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