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雨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在那个时候说这种事情,但是他现在知道了,在好不容易更进一步时,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有多么的错误。
他明明知道喻安宵对于这件事有多么的耿耿于怀,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提起来,明明可以等一个更好的机会,或者干脆不要说。
但是现在后悔好像有点迟了,那句话把本来就摇摆不定的喻安宵推得更远了。
这次的假期不欢而散,喻安宵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程迟雨也没有多加纠缠,甚至提前半天返回了学校。
摇摇摆摆这么久,他也会有脾气。
程迟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在喻安宵眼里却是天大的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喻安宵这么长时间所建设起的所有勇气击了个粉碎,他再次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
程迟雨试图通过撒娇将这件事掩埋过去,但是喻安宵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整个人浑身萦绕着一种半死不活的气质。
自从他返校以来,两个人已经足足有一整周的时间没有通过一个电话了。
本来以为这段感情很快就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谁知道一个长假过去,不仅毫无进展,甚至还倒退了数年。
直至寒假前也没有什么长假期了,程迟雨也找不到理由回去,两个人的日常聊天倒还是正常,但是稍微暧昧些的消息发出去,就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应。
每次打电话过去,喻老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反正都是接不到,若是提前询问,多半也得不到肯定的答复。
程迟雨也闹了一段时间脾气,每天急得在操场路灯下团团转,可是那边就像是一团棉花,任他怎么样,就是没有反应。
可是喻安宵沉得住气,他沉不住。
对方不接电话,程迟雨想卖卖惨都不知道该怎么卖,发了几条小作文都被他淡淡的一句“睡吧”打发了。
程迟雨没有办法,开始发语音。
可是喻安宵平时很不喜欢听语音,能转文字的都转文字了,怎么才能确保他点开这条语音呢?
确保不了,也要试试。
程迟雨把这辈子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发条语音还要尽力保证语气极尽委屈,排练了好多遍,最后发了一句“你在干嘛”出去。
程迟雨木然地看着那条三秒的语音条,恨自己修为太低。
但是这次喻安宵回复了,竟然真的告诉了他自己在干什么,还不是那种敷衍的套话。
两个人不冷不热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好几个月,眼看寒假都要到来了。
程迟雨心说,果然还是绷不住要理我吧,怎么可能真的跟我生气呢。
他趁胜追击多聊了几句,顺便提出想打个电话的述求。
那边犹豫了片刻,回复他说:“在外面,不太方便。”
程迟雨不知道这是借口还是真的在外面。
但是他宁愿这是喻安宵找的借口,毕竟喻老师不是一个很喜欢出门的人,如果在大好的周末出门,多半是对他不利的情况。
他预算的很准,他在喻安宵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中再次听见了某个讨厌鬼的声音。
程迟雨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不过是闹了点不愉快,楼思凡竟然又趁虚而入。
喻安宵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好意思拒绝别人好意的人,一旦对方表现出十足的诚意,再来一波以退为进,他多半就会松口。
可是程迟雨此时无可奈何,只能愤怒地咬枕头。
在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程迟雨就飞一般赶了回去。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拎着行李箱进了漆黑一片的屋子,觉得心有些凉凉的——喻安宵竟然不在家。
他明明前两天就很直白地告知了对方自己到家的时间,若是往常,喻安宵肯定会在家里等他的。
程迟雨有些沮丧,呆坐在沙发上,行李也没有收拾,苦等某人回家。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喻安宵竟然没有回家。
程迟雨本来也没有早睡的习惯,但是最近熬夜备战期末,加上路上奔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睡醒一觉家中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短短的一两小时,然而手机屏幕上显示,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程迟雨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眼消息框,仍然没有收到喻安宵的回信,他木然地翻动了一会儿消息栏,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发出新的消息,而是从行李箱中找出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他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好好的一觉睡个自然醒。
然而心头盘旋的各种猜测,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把他从床上薅了起来。
程迟雨突然有了些更为不妙的猜想,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向了喻安宵的房间。
程迟雨耐着性子在沙发上枯坐了几个小时,在九点钟准时打了电话过去。
大概知道对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喻安宵终于接了电话,听声音不像是刚睡醒。
程迟雨问道:“你去哪里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很模棱两可地回答说:“在外面。”
程迟雨也有些生气,带着赌气的语气说道:“这也不能告诉我吗?怕我去纠缠你吗?”
喻安宵说:“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吧。”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在喻安宵挂断之前,程迟雨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对面再次沉默。
程迟雨继续说:“我知道是我先主动示好的,你要对我做出什么样的决断都是你的权力,但你不能……不能一句话也不说……你搬出去也不告诉我,你如果不能接受我继续和你住在一起,我可以不回来。”
喻安宵语气很平静,说:“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做错了。”
程迟雨的郁闷已经冲到了脑袋顶,他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踱步,说:“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说吗?我告诉你我要回来,你什么也没说,结果转眼就搬出去,你把我当什么瘟神吗?”
喻安宵说:“不是,我只是想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没想好怎么和你相处,所有暂时还是不要见面。”
等他想好,两个人肯定是没戏了。程迟雨有些着急上火,想来想去,觉得喻安宵能亲密到借宿的朋友也没几个。
程迟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心中顿时有了解决办法,语气也放缓了,说:“那你以后也不想再见我了吗?”
“小雨,你知道我在纠结什么,我也不知道会因此纠结到什么时候。”喻安宵似乎已经在心中推演了很多次,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非常冷静平稳。
程迟雨没能接上话,只听见他又说:“我觉得自己很可耻,我利用你来弥补对于程乐秋的遗憾,可我还要消耗你的感情。我两头摇摆不定,既对不起程乐秋,也对不起你。”
他第一次用这样冷静的语气来剖析自己,程迟雨不知道这是他想了多少个日夜的结果,却能从中感受到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程迟雨不敢听下去,有些急哄哄地打断他,说:“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喻安宵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仍然在说他自己的打算,“我想了很久,待在我身边对你很不好,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你会发现生活里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程迟雨一句话也没插上,听筒里只剩下挂断的忙音。
往常喻安宵的摇摆不定还能看出来他多少有点不舍得,今天这通电话,程迟雨觉得他话里话外都是决绝。
程迟雨握着手机在地毯上坐了好一会儿,怎么想都想不通,又不是什么伦理乱序,喻安宵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苛责他自己?
不见面是不可能的,这么长时间不见,他那个心软的喻老师都不知道被谁夺舍了。要是再不见面,真的完蛋了。
程迟雨振奋起精神,迅速找到目标人物,拨了个电话号码出去。
对面响了三次才接起来,还不等他开口,就骂骂咧咧的,“我也刚放假呢!刚把东西放下,干什么啊,催命似的。”
程迟雨非常严肃地说道:“我有事相求。”
对面一听就来了兴趣,火冒三丈的气势顿时消散,兴致勃勃道:“求我什么?”
“喻老师最近是不是住在蒋煦那里?”
蒋娇龙和陆蔓蔓关系十分亲密,现在陆蔓蔓和蒋煦又订了婚,两个人也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于是蒋娇龙对于蒋煦的所有住所几乎都是来去自如。
蒋娇龙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颇为八卦道:“怎么了?你把喻老师气走了?”
程迟雨无力争辩什么,说:“能不能帮我找找,他现在住在哪里。”
蒋娇龙嘿嘿一笑,说道:“算你小子走运,我还真有办法。”
程迟雨燃起了希望,吹捧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第一个就来找你了。”
“你废话,你就认识我,你难道还敢直接去问我小叔?”蒋娇龙无情地揭穿了他。
忙是会帮的,嘴上的便宜也是要占的,蒋娇龙欠兮兮地说:“程迟雨,有求于人还不得说点好听的?”
程迟雨把手机放在地毯上,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道:“姐姐,我全靠你了,大恩大德,一定会报。”
作者有话说:
六月初完结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