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嘴瓢, 阮辰简直当场僵立，脸色爆红。

后面剩下半首歌是完全凭着本能唱完的，毕竟答应了路克斯，他总不能唱到一半就反悔。

等最后一句“心里美耶”带着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的调子从嘴里蹦出来, 阮辰已经整个人都麻了。

他放下扬声器扭头就准备往路克斯身后躲：“喵喵喵嗷……（我不唱了！）”

实在太丢鱼了。

路克斯还在拿光脑记录他唱歌的样子, 冷不防被人类一头钻进怀里。

他揽住阮辰, 俯身笑着问：“怎么了？不是唱得很好吗？”

“……”只有阮辰自己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明明开口前在心里提醒了一遍, 不要唱成瞎几把飞，结果他的嘴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阮辰揪着路克斯的衣摆, 小声含糊其辞：“唱错了……”

话音刚落, 没想到整个病房里的人鱼伤兵们全都爆发出一阵掌声。

伤势很重的科特上尉断了一只胳膊，没法鼓掌，但也靠在床头笑着拿尾鳍拍了拍床栏, 以示感谢。

阮辰听到动静回头，呆了呆。

“唱得很好听呀。”病房里的人鱼护士也鼓励道, “不要害羞嘛，大家都很喜欢你哦。”

她听阮辰跟路克斯“喵喵喵”了几句, 不清楚这只人类为什么突然丢下扬声器躲起来。

不过她看到了人类红扑扑的小脸蛋。

阮辰从路克斯的鱼尾后面朝人鱼护士看了一眼。

人鱼护士微笑着对他点头。

“咪呜？（真的吗？）”阮辰对着人鱼护士歪头眨了一下眼睛, 又抬起脑袋望向路克斯。

后者安抚地顺了一把他的黑发：“真的，他们都在期待你再唱一首, 你看。”

阮辰回头, 一下子和伤员们眼巴巴的目光对上。

的确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们精神好了很多，可身上的伤处实在是很严重，这些士兵们已经饱受精神力污染的折磨，一首歌还不能完全产生效果。

路克斯揉了揉阮辰的耳垂，哄他：“软软再唱一首好不好？晚点带你去靶场玩。”

阮辰沉默了几秒，怪不好意思地忸怩了一下：“……那好吧。”

说完, 他又抬头：“不用去靶场玩。”

路克斯：“嗯？”

阮辰抿了抿唇，绷着脸捏紧扬声器酷酷地转头：“我愿意给他们治伤。”

说实话，阮辰其实喜欢唱歌，只是他乐感实在太差，一唱就跑调。

关键他嗓门还大，自己跑就算了，小时候上音乐课总是带着全班一起跑调，老师带都带不回来的那种。

六年级的时候，他们班被校长选中，去参加一个合唱比赛。

全市的学校都在场，这大场面可把他们班主任急坏了。

比赛当天，阮辰被班上温柔漂亮的美术老师领去麦当劳里，给他点了一大份儿童套餐，陪他在里面玩了一天。

回来以后，他才知道不是美术老师喜欢他，是班主任怕他影响拿奖，这才出了这样的主意把他支走。

虽然后来想想也能理解老师，但当时年幼的小阮辰一度感到非常受伤。

也就是这一次，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五音不全的事实。

后面他慢慢地就不会在别人面前唱歌了。

回忆结束，阮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搜肠刮肚地思索还有什么歌可以唱。

然后，在人鱼伤患们满含期望的眼眸中，阮辰垂着睫毛，再度开口：“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绵软又带着韵律的“喵喵喵呜，喵喵喵嗷”在病房里回荡。

起初只有阮辰一个人在唱，渐渐地，旁边的人鱼护士都拍手帮他打起了节拍，到最后，整个病房里的人鱼们纷纷加入进来，翘着鱼尾，享受这场难得的精神安抚。

场面堪比一场小型音乐会。

阮辰唱到一半高兴了，把他脑子里仅存的几首儿歌全都来了一遍，他越来越放得开，路克斯干脆在病房中间给他搭了一个小桌子，让他踩在上面表演。

“喵喵喵呜——”

路克斯用光脑把这一幕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趁阮辰还在投入唱着“小兔子乖乖”，他已经把一小段病房内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路克斯·多瑞安：重大发现，软软的歌声可以治疗虫族造成的精神力污染。这样珍贵的人类应该受到保护，我申请将软软提升到皇家最高安全等级。[视频]】

他发出去的那段视频中，阮辰站在桌子上挥舞着一只小手爪，眼瞳里洋溢着亮光。

周围全是身上带着伤的人鱼士兵，能明显看出伤口处附有焦黑的痕迹，是虫族造成的伤痕。

而本该精神萎靡的这些人鱼却全在随着阮辰喵呜的歌声一同敲打节拍。

不到几分钟，下面的评论就炸锅了。

【治疗精神力污染？！这玩意竟然真的有得治了？？？】

【好像是真的，我昨天把软软唱歌的视频给我曾经受过伤的哥哥听，他跟我说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我当时还不相信……[震惊]】

【路克斯上将怎么可能拿这样重要的事情开玩笑？看视频里伤兵们的反应明显也是真的呀，太好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软软的确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皇家人类保护协会。】

【应该保护软软+1】

【第一次听说人类还可以通过除了精神交融以外的方式安抚精神力，但是为什么我家人类唱歌没有这样的效果……】

【那就更应该保护软软啦，仅有一只呀！希望皇室可以通过这个请求。[担心]】

随意扫了一眼评论区，路克斯勾了一下唇，关掉光脑。

旁边的文森也看见了他发的内容，他有些担心地小声凑近：“路克斯，你这样直接把软软的秘密说出去……会不会让皇室更想要除掉他了？”

路克斯瞥了他一眼：“不会。”

“这件事情瞒不下去，早晚都会被知道。我就是要提前一步让整个瀚海星的民众都明白软软的重要性。”他淡声道，“如果这种情况下，皇室还敢对软软下手，那他们就是自寻死路。”

文森恍然大悟：“把软软提升到皇家最高安全等级，一旦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追责的一定是皇室。”

这样一来，皇室就是恨死了他们，也没办法再找软软的麻烦了，那样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于不同意提升安全等级……皇室刚刚才因为塞恩的闹剧声名扫地，这时候正需要做点讨好民心的事出来，只要民众的声音够大，他们就不敢不同意。

虫族和海妖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他要给阮辰最周全的保护。

在他们交流完之后，阮辰刚好唱完最后一首歌。

他表情依旧兴奋，但路克斯还是察觉了一丝暗含着的疲惫。

“软软，可以了。”路克斯游上前，握住阮辰手里的扬声器，“嗓子都唱哑了。”

阮辰倒没觉得嗓子不舒服，就是脑袋有点晕乎。

他的确有些累，也没坚持，任由路克斯把他抱起来。

“把伤员们的恢复情况记录下来。”路克斯转身对负责这里的医生道。

“遵命！”

“上将！”忽然，身后有人鱼喊了一声。

阮辰和路克斯同时回头。

是一名伤员，他伤势不重，但好巧不巧，正伤在了耳鳍这个贴近大脑的地方，受到的精神力污染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此时，这名伤员耳朵上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黑色了。

他艰难地游到路克斯身前。

“路克斯上将，我想……我想向您的人类道谢。”人鱼伤员眼神真挚。

阮辰不等路克斯说话，自主地朝他伸出小手爪：“喵呜。”

人鱼伤员愣了。

“他想跟你握手。”路克斯充当临时翻译。

人鱼伤员喜不自胜，赶忙伸出手跟阮辰的爪爪轻轻握了握。

阮辰对他甜甜一笑：“喵嗷嗷，喵喵喵呜。”

“他说，好好加油，你一定能恢复的。”路克斯莞尔道。

人鱼伤兵眼眶一下就红了，连连点头：“好，好的，我一定会争取早日恢复，重新回到岗位上，誓死守护您和您的人类！”

说完，他对着阮辰和路克斯敬了一个军礼。

有了他带头，其余的伤兵也想要凑上前来表达感谢。

阮辰跟几位人鱼握了手，在路克斯说“他需要休息了”之后，被抱离了病房。

到了门口，阮辰还扒在路克斯的肩膀上，撑起上半身朝着病房内的伤员们挥舞胳膊：“喵喵喵嗷呜！（大家加油，早日康复！）”

路克斯侧头轻轻瞥了一眼阮辰。

第一次大量消耗精神力，刚开始还不觉得，回到房间，阮辰后知后觉有些犯困，趴在路克斯怀里，整个人一下就蔫了。

路克斯抱着他坐到椅子上，抬手挠了挠阮辰的下巴，低头问：“知道累了？”

被他摸得很舒服，阮辰扬起脑袋：“也不是很累，能给他们治病，我很开心。”

路克斯的手一顿。

察觉到按摩的手停了，阮辰不满地蹬了一下腿：“再帮我按一下。”

路克斯回过神，低笑：“好，按哪里？”

“腮帮子这里，好酸。”阮辰拿手指戳戳自己的两颊。

人鱼很听话地将指腹贴在了他指着的地方，尽可能放轻力道按揉，一边又顺着向上揉到他的颧骨和太阳穴。

阮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你会不会做眼保健操？”

“什么？”话题跳转得有点快，路克斯一时间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知道人鱼肯定不会，阮辰嘻嘻一笑：“就是这样……你跟我学。”

他按照记忆里拿手指怼上路克斯的太阳穴：“先按这里，然后用关节刮这里。”

轮刮了几个来回，阮辰期许地问：“有没有觉得又酸胀又爽？”

路克斯很明显怔了一下，眨眨眼：“有。”

“你骗人，肯定没有！”阮辰一眼就戳破他的谎言，他低头，看见人鱼指甲关节处的一小节锋利鱼鳍。

阮辰：“……”

算了，物种不一样，这要是拿来刮眼眶，怕不是眼珠子都要刮出来。

路克斯倒是也坦诚，问他：“那软软说的是什么感觉？”

阮辰刚经历了一番大明星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心情很不错，耐心地跟他解释：“就是觉得很放松很舒服啊，我们以前上完课都要做一套这个，眼睛不会那么容易近视了。”

“近视？”人鱼露出疑惑的神色。

“……就是眼睛生病了！”

路克斯垂下眼睫。

他的人类对古地球保留了很多记忆，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展现出来了。

被他盯了几秒，阮辰撇开眼：“你今天不用去忙吗？”

“要。”其实事情不少，但路克斯想要再享受几秒跟他的人类相处的感觉，“这么急着赶我走？”

“……”他不说还好，一说，阮辰又记起昨天耍酒疯的时候。

说对了我亲你一口，说错了你亲我一口。

软软是喵克斯的小宝贝。

阮辰耳朵尖一热，扭过头：“我想休息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人鱼胳膊一伸将他禁锢住：“可是我还想再抱一会软软。”

刚想挣扎，路克斯低低的声音又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软软这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软软……”

语气莫名有些失落，听得阮辰一愣。

他抬眼跟他淡金色的眸子对上。

没等他看清楚对方眼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路克斯就松开了他：“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接下来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又没有时间来陪你了。”

他被放回了海螺床里面，人鱼还很好心地帮阮辰掖好了被角，手指在他脸颊依恋地蹭了一下。

路克斯转身准备离开，忽然被拽住了头发。

他回头。

阮辰从海螺床里站了起来。

“……”像是有点羞，他抿了一下嘴。

半晌，又还是自暴自弃一样埋着头，对人鱼张开胳膊：“那就，抱一会再走嘛。”

路克斯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没反应，阮辰尴尬地收回手：“不抱算了……唔……”

整个人被揉进人鱼的怀里，脸贴在对方胸口，阮辰反应了几秒，才动作很轻地把胳膊虚虚搂在路克斯身上。

哎。

阮辰翘着嘴角。

说我是宝宝，这人鱼自己才像个宝宝，一天到晚要人哄。

他刚想完，感觉到耳朵尖一暖。

被人鱼亲了一口。

路克斯放开他，阮辰看见前者脸上的笑，这才意识到他中了这鱼的苦肉计。

什么可怜兮兮什么失落，就是想哄来一个抱抱再顺便揩油。

“再信你的话我就是狗！”

“砰”地一声，路克斯从门口逃走的同一霎那，一个零食罐子砸在了关闭的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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