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到了照片,吴宝娟挺高兴的,回到家里几乎是带着笑脸吃完了一顿饭。
应行坐在旁边,看了看她,也笑了:“拍他有这么开心吗?”
吴宝娟笑着说:“他人挺好的。”
贺振国在旁边收拾碗筷,疑惑地问:“谁啊?”
应行说:“我同学,送舅妈回来的那个。”
“就是他啊。”贺振国意外,“你们那会儿在楼下说话就是跟他吗?那怎么不把他叫上来做个客,我好感谢他啊!”
应行心想算了吧,强拉着人家拍了照,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他从饭桌边站起来,扶吴宝娟起来,顺便找了个理由:“下次再说吧,今天他不想。”
吴宝娟被他扶着胳膊送到沙发那儿,拿出手机,献宝一样:“我给你看照片呀。”
应行扣着人拍了照,反而把照片给忘了,伸手接了:“嗯,我看看。”
新手机里什么都是空的,相册打开,就这一张照片——
树荫半遮半掩的老街道上,少年搭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背后拖着夕阳余晖,一个完整的全身远景。
他看了好笑:“你把镜头对准他啊,怎么把我也拍进去了?”
吴宝娟在等他夸似的:“我拍得好不好?”
应行手指扩一下放大,乍一看画面里的两个人挺和谐,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被他搭着的许亦北脸上有多不爽,还是当时朝着他说话的一个侧脸,正脸都没拍到,放大后也有点儿模糊,不知道是不是他舅妈拍的时候手抖了。
不想让她失望,他点了点头:“挺好的。”
贺振国也过来凑热闹看了一眼:“这么俊啊,还雪白干净的。”
应行随口“嗯”一声,低着头编辑照片。
贺振国问:“他叫什么?”
“许亦北。”
吴宝娟忽然接话:“北北啊?”
应行抬起头,忍不住笑了,这样叫也太亲昵了,还好许亦北不在眼前,不然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他把手机还给吴宝娟,扶她坐到沙发上:“晚上就别一直看手机了,伤眼睛。”
“我知道的。”吴宝娟拿起遥控器,“看一下电视吧,今天几号啊?”
应行和贺振国对视一眼,知道她是又忘了,已经习以为常,故意不当回事儿:“管他几号,看新闻联播不就知道了。”
贺振国也说:“是啊,看着不好看就换别的,上次那个动画片你不就挺爱看吗?”
吴宝娟没应,按着遥控器,挺认真地挑选节目去了。
应行看她安安稳稳坐着,才转身回自己房间。
贺振国跟到门口,小声问:“最近好好补课了吧?”
他回过头:“说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提醒你,今天又给你舅妈做手表又是买手机的,花了不少钱,回头别又想着到处赚钱,三天两头的旷课!”
应行点着头推开房门:“行了,知道了。”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还好,贺振国没推门进来接着唠叨。
应行按亮桌上的台灯,在椅子上一坐,掏出手机,微信里是刚用吴宝娟手机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他把照片裁剪了一下,点出许亦北的微信,发了过去,然后靠上椅背,手指慢悠悠地打字。
--说好的,不外传,只给你自己发一份。
还以为许亦北不会理睬他了,没想到隔了一分钟,那边回了一句过来。
--为什么是裁过的?
应行是把自己裁掉了,只留了他那半张发了过去,扬起嘴角,继续打字。
--把我的照片也发给你,不成自恋了?
许亦北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后面接着又弹出一句。
--你现在这话就够自恋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行都能想象出他打这话时的脸,肯定又拽得没表情了。
--那要把我的那半儿发你吗?
“嗖”一声,许亦北紧跟着就回了。
--不要!
应行脸上映着一层薄薄的手机蓝光,顿时笑出了声,就知道他这会儿拽着呢。
外面传来贺振国的声音:“你一个人在房里笑什么呢?”
“没什么。”应行回了一句,抬手摸了摸嘴,还是想笑。
算了,不回了,再回像是在逗他。
刚想完不回了,手机又进来条消息,“叮”一声,这回不是许亦北的微信,是条短信。
--明天准时来学校!到我办公室来见我!敢不来我就上门请你!
是樊文德。
应行不耐烦地站起来,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抛,一点儿不意外,早猜到老樊会找他了。
第二天一早,许亦北按时起了床。
感冒已经没什么感觉,今天不会耽误去学校了。
门边柜上放着昨天拿回来的那个橘子,到现在一口没动。
他要关门的时候看到,就想起了应行,又想起那半张照片,干脆扒了两瓣儿下来塞进嘴里,用力一嚼,满嘴汁水,把门一带就走。
从公交车上下来,到学校大门口,正当进校高峰期,一群补课党扎堆地往里涌。
许亦北跟着走进校门,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梁枫的脸。
“早啊。”
他不习惯这种突来的亲近,看对方一眼,把书包换了个肩搭,两手收进兜里:“有事儿?”
梁枫说:“跟你打招呼呗,不都在一个群了吗?”
怎么着,那个“猛男群”是什么组织机构吗,还带拉近距离的?
许亦北没说自己早把群屏蔽了,扭头继续走:“那你也早。”
“哎!”梁枫跟上来,指一下他脚,“都是同学,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这鞋是真的吗?”
许亦北垂眼看了看,他今天脚上穿的是双篮球鞋:“你觉得呢?”
梁枫小声说:“仿的吧?要不是看你坐公交上学,我就当真了,这可是限量版,超贵的!”他弯腰看一眼,站直后又说,“这做工真心不错,精仿吧,不贵的话给我个链接吧,我可太馋了!”
许亦北随便他看,一本正经地点头:“行,我要找到链接就给你。”
“你可真够意思!”梁枫这会儿觉得对他友好还真是做对了。
“许亦北!”教务楼那儿忽然冒出一声喊。
许亦北转头,看见樊文德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朝自己招了招手,接着就两手一背往办公室去了。
“老樊找你呢。”梁枫还憧憬着他的高仿球鞋,主动伸手,“你去吧,书包我替你拿去教室。”
许亦北把书包递给他,朝右边走,上楼梯去教务楼。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樊文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仰着头,拿个白瓷缸在灌茶。
也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怎么,看那架势,许亦北都忍不住要在心里给他配个“吨吨吨吨吨”。
樊文德“吨吨”完了,看到了他,白瓷缸一放:“来,你进来。”
许亦北走进去,眼睛扫到办公桌上摞着昨天刚考完的数学试卷,最上面就是他的,眼皮突地一跳。
樊文德两条眉毛拧得像打结:“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万万没想到……”
听这开场白就知道不对,许亦北默默站着听他说。
“我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情况……”樊文德拿出一张成绩单,“咱们一群老师昨晚加班加点把卷子给批出来了,你每一门都拔尖,相当喜人啊,我琢磨着这总分绝对要比你档案里那分儿要高多了,搞不好还会是年级第一第二呢,结果数学分数出来了,你这、这……”他很激动地抓起他的数学卷子,“怎么考成这样?”
许亦北的数学卷子上一个鲜红的“45”。
满分150的卷子,这还不够一个尾巴。
樊文德镜片后的眼神儿很费解:“你不是写得挺认真的吗?”
许亦北无奈说:“我偏科。”
樊文德震惊:“偏成这样?”
“对。”
“……”樊老师语言匮乏了。
照理说他其他科目都这么好,就算偏科也不至于偏得这么极端,这简直是奇闻级别的偏科啊。
许亦北也觉得打击到他了,毕竟他前几天还各种看好自己,又是教数学的,但这就是现实,自己就是数学不行,想了想说:“我说过想考外地的好大学,是认真的。”
樊文德眉头彻底皱成了川字:“难,我就不说虚的了,要是各科比较平均,各科提一点儿,肯定容易得多。但你就差在数学,这还是主科,占的比重太大,偏成这样,拉了太多分儿了,就剩最后一年,你得翻倍地往上提才来得及,太难了!但要是不提,更不行!”
这下换许亦北没话说了。
办公室里没了声音,师生俩被这魔幻的现实弄得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樊文德才像是接受现状了:“还是不要放弃吧,作为一名极其优秀的人民教师,我一定会尽力教你的!”
“……”许亦北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樊文德看他没反应,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肯定以为这是句自夸是吧?”
许亦北想说:难道不是?
“不,这是事实。”樊文德说,“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是从省重点调过来的,以前我在省重点里还教出过一个省状元,可惜他后来家里出了事儿,自己转去了个小地方,最后就没成我手里的省状元,想想我就……唉,不说了……”
看他越说越动情,许亦北只能说:“好的,我信。”
樊文德摆摆手:“算了,先这样吧,你回去想想怎么提高吧。”
许亦北闷闷地抬手扯一下T恤领口,转头要出办公室,刚好撞见应行进来。
“来了老樊,够准时了吗……”应行慢悠悠地进门,忽然看到他站着,不说了。
许亦北看他一眼,心想原来今天被叫来训话的不只自己一个。
身后的樊文德忽然说:“你俩真是绝配啊!”
许亦北回头:“……”
应行:“……”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开目光。
樊文德坐那儿直摇头:“一个只有数学不行,一个只有数学行,真是……唉,打着灯笼都难找!”
许亦北一愣,什么意思?数学不行的是他,那数学行的是谁?
他往应行身上看,不可能,想多了,转头就出了办公室。
应行莫名被他甩了一眼,看着他走了,才站到办公桌前:“好了,有什么事儿说吧。”
樊文德痛心疾首的表情一收,一秒板脸:“你昨天下午居然缺考,好几门零分!我跟你说过要上高三了,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应行淡定地说:“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能比学习重要?”樊文德指指他,“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这么无所谓就是不想学了!要不是得拿成绩回去给你舅舅看,可能昨天上午那两场你都不考,数学考试肯定也瞎写了,我说中了没有?”
应行笑笑:“你说的都对。”
“你还笑!”樊文德气冲冲的,“给我趁早死心!只要我还是你班主任,就不可能看着你不管!你等着,抽空我得去你家里走一趟。”
应行顿时皱眉,口气也变了:“别去。”
樊文德“哼”一声:“非要这么说才急是吧?我告诉你,就快开学了,等开了学你要还是不好好上课,我一定会上你家门!”
应行皱皱眉,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你等会儿!”樊文德瞪眼。
他转过身:“还没说完?”
樊文德拍拍桌子的试卷,又换了苦口婆心的口吻:“你看看别人,明明那么难都还想着好好学,你呢?亏你数学能考这样,还不珍惜!要不是怕你霍霍人家,我都想让你俩互帮互助一下,你俩真百年难得一遇!”
应行还没问“别人是谁”,顺着他手看了眼试卷,目光先扫到一个鲜红耀眼的分数,接着就看到了旁边的大名:许亦北。
45?许亦北数学考了45?
许亦北进教室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本来就郁闷,这下更烦,低头看到是个拖把,脚背一挑,接在手里往角落里一塞,回了座位。
一坐下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他抬起眼,正对上朱斌厚厚的眼镜。
“你也太神奇了吧。”
“什么?”许亦北拧眉。
朱斌放了张纸在他桌上:“昨天摸底考试的排名出来了,你这分儿也太神奇了。”
许亦北脑仁儿都突突了两下,难怪盯着自己,原来全都看到他的分数了。
他又往前看,就连高霏和几个不认识的女生都在扭头看他,这他妈算是一考成名了。
梁枫也回头看他:“想不到你考个试都能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酸爽啊,太牛逼了!”
“……”许亦北在心里回:闭嘴吧,你的鞋链接本来就没有,这下更不会有了。
“真是太神奇了,”朱斌说,“最神奇的是你还坐应行旁边。”
许亦北问:“坐他旁边怎么了?”
“他数学第一啊。”
许亦北怀疑幻听了:“谁?”
“操!”杜辉早看半天戏了,之前看到排名表上许亦北其他分儿都那么高还不爽地直挠头,结果看到他数学那栏就乐了,按捺不住地插话,“应行,应总!数学第一!就问你他妈羡不羡慕?”
“真的!”梁枫也说,“应总别的课不行,就数学巨牛逼,全校出了名的!”
许亦北拿起那张排名表,从上往下扫了一遍,看到了应行的名字,数学那栏分数:141。
多少?没有弄错吗?他平时数学卷子都不写,不应该是个零分选手吗?
震惊没结束,应行回来了。
许亦北抬头,看着他从前排一路走到后排,直到自己旁边,脑子至少两三秒都处于宕机状态。
樊文德说的绝配就是这个意思?
“应总,老樊没让你补考吧?”杜辉在那儿小声嘀咕,“我他妈那补考笔记可不是给你留的啊。”
“你他妈闭嘴就行了。”应行坐下,转头看旁边。
许亦北对上他目光,心情复杂得像是第一天刚认识他,移开视线说:“别看我,也别说话。”
应行挑眉:“为什么?”
许亦北咬牙,压着声儿:“我说想揍人你信吗?”
应行看一眼他手里的排名表,提起嘴角,转过头去了:“行。”
上课铃响了,手机悄悄振了一下。
许亦北吐出口气,掏出来,江航给他发来了微信。
--怎么样啊北,你的考试成绩出来没?看你特别在乎,我来关心一下。
许亦北缓了缓,把那张表拿到桌子底下,手机对着自己成绩那栏拍了个照,发了过去。
没几秒,江航连发三个震惊表情过来。
--卧槽,你还真是半个学霸啊!
作者有话要说:
12/10
北果然数学不好,应该说自己是六分之五的学霸,大于一半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