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叭。”断拉了下荀寐的衣摆,他们必须尽快回到楼梯间给衣笙血和珀尔修斯传递消息,以防檐下听灯醒来后下一个进入梦境的是己方的人,但他们却不知道要砸碎镜子。
如果这不是组队游戏,玩法可能还要复杂一些,还会有荀寐他们隐藏信息的可能,反正自己出不去,大家要死一起死,当场报复社会。
但幸而这回是胜利一个,幸福一家的副本……
荀寐从云间弦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上移开视线,转过身就要跟着断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留意到一处违和的地方,一闪而过,快得仿佛错觉,但历来的游戏经验让荀寐从来不会无数这些‘错觉’,他陡然停下脚步,飞速扭头,目光凌厉地看向画框内的鬼修女。
画中修女茫然地抬起眼睛,仍旧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抬手擦拭泪水,袖腕遮住唇角,抽抽噎噎地问:“还有什么事吗?我已经不能再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断也止步,疑惑地走到难寐身边。任谁都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给队友递消息,难寐绝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他现在会骤然停下脚步,原因只能是出现了一个比上述任务更加要紧,甚至会决定一举游戏胜负的情况。
“……我好像,”荀寐凑到断耳边,低声道,“看见她笑了。”
虽然话里有一个‘好像’,但荀寐的语气十分笃定:“而且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她在骗人?”断皱眉道。同荀寐一样,虽然口中吐出的是一个问句,但他并没有什么意外情绪,甚至话语里还有种‘总算来了’的洒脱。
游戏玩多了的人,副本机制越简单他们越不放心,踩的坑越多反而越能坚信正在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但往往策划也会抓准他们的这种防备心理,故意诱引他们多想,简单的谜题越想越复杂,反而落入陷阱打成死结。
画中鬼先前一切言论都还算有逻辑,身份也算真实,只能问三个问题这种设置了门槛的提供情报方式也十分像善良NPC的所作所为,因为只有好NPC才会各种作来刁难玩家,恶NPC都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问什么答什么。
所以她几乎骗到了所有人,包括荀寐在内。即便后面他们发现了画鬼的谎言,那也必然建立在牺牲了至少一名队友的情况下。
画中鬼没有听到荀寐和段折黎的对话,仍旧垂着泪,叹息公爵夫人,以及无数枉死女性的悲惨遭遇。
荀寐没有轻举妄动,想让断先回楼梯那边去稳住衣笙血和珀尔修斯的心态,以防这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万一使劲办法连威胁带骗从陌年手里抠到了错误答案,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但断不放心难寐一个人留在这边,他直觉画中鬼不是那么好搞定的角色。
两人僵持一会,荀寐忽然笑了下:“那我们就先一起回去嘛,正好我有个猜想……”
在画框即将彻底脱离浅淡烛光的那一刻,断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空气仿佛都静了一瞬,接着他又默不作声地跟在难寐身旁继续往前走。荀寐举高烛灯,扭头就见断唇角勾着一丝笑,他不由得也笑了,问:“笑什么呀?”
“你真该看看……”断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把话说完——刚才画中鬼满是恶意盯着他们背影看,结果猝不及防被突然回头的他发现,脸上那姹紫嫣红的错愕。
“所以我看到的不是错觉?”
断收起笑,笃定道:“不是。”
回到楼梯间,檐下听灯果不其然已经醒来,手边搁着一盏烛灯一把镜子,正低着头听陌年说着什么,接替他陷入沉睡的并不是两队玩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名NPC。
见难寐和断姗姗来迟,陌年眼底浮现探究的神色。就像荀寐可以从云间弦的表情中分析出信息,他们照样可以从两人被拖延的时间中推测出一些线索。
荀寐也不指望能瞒着这群人精,和断兵分两路,他留在楼梯间简要和衣笙血和珀尔修斯说明情况,断则是冲到了二楼,寻没有关着人的陈列室,打算摸了一把镜子下来。
这期间,衣笙血说了一件让荀寐惊讶的事情,陌年跑回楼梯间之后,居然没有隐藏砸碎幻境中镜子的消息,而是大声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还表示谁能活全靠运气,哪一个是下一个进幻境的,哪一个便能活下去。
一时之间荀寐居然也摸不清陌年此举的用意,或许陌年始终都对画中鬼的话留有怀疑?这么说是想让别人试水;又或许是知道难寐和断也会立刻回来和队友分享消息,不如先大声说出来,让衣笙血和珀尔修斯担心有诈,若是接下来轮到他们中的一个进幻境,说不定会因为思虑过多,反而迟迟不敢下手。
但很快就有一件更加不妙的事让荀寐不得不先将这些搁置一边,拿着镜子下楼的断明显比一分钟之前的他女性化很多,上去时还是三阶三阶一踩,下来的时候已经一阶一阶地踏。短短走下楼梯的几步之间,他的姿态又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快到难寐面前时,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魅意,摇臀摆胯,张口便是娇嗔:“……怎么了呀?”
说完断便涨红着脸捂住嘴,羞耻难当。
“不行。”荀寐顾不上肉麻,劈手找出断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小镜子,又怕弄碎了不敢乱扔,只得快步往上跑,把镜子放到了二楼楼梯口,反身下楼时,他也是个捏着手指,小步小步走,像踩着高跟鞋提起大裙摆的女人。
虽然难寐没有解释拿镜子的原因,衣笙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场游戏里的线索几乎都是依靠镜子的反射才显现,或许用镜子来照画中鬼也会有新的发现。
可现在二楼的镜子已经不能碰了,并且拿着镜子比照镜子情形更加严重,不然很快他们便会和那三个陈列室关着的疯子一样,彻底失去理智。
荀寐想到了那把将云间弦磕死的镜子,突然明白了关键所在,云间弦一直放在身上的镜子是从公爵夫人幻境里拿出来的,那面镜子内倒映着正确的人体,并不会加剧他们的女性化,二楼的镜子则不然,如果想要实现拿镜子照画中鬼,他们必须用幻境中带出来的镜子。
云间弦带出来的那把已经碎成了蛛网,裂缝里还浸满鲜血,无法使用,所以目前他们手上只剩下了檐下听灯持有的唯一的那面镜子。
要抢吗?荀寐飞快地用眼神暗示断,断现在目光柔媚得很,睫毛都被他眨出了卷曲的效果,还来一道暧昧的秋波,荀寐定了定神才从里面读出了‘不太好办’的含义。
檐下听灯好歹也是用过永久体制增强道具的人,正面刚的话,就凭现在发丝乱了都要撅嘴拿手指绕绕的断,很难;偷袭的话,又很容易像先前云间弦偷袭断那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再等等吧……等你们中的一个进幻境,取镜子出来。”荀寐低声道,“打火机在我这,只能是他们来求我们。”
闻言,珀尔修斯垂眸看了眼难寐的裤口袋,“啧,那你小心点,保管好。”
荀寐点点头,抬眸就见檐下听灯阴沉沉地望着他,目光不善。荀寐立刻收回视线,不和他多废话。
大约十分钟后,正陷入沉睡中的那名NPC忽然大叫一声,接着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小柿子本坐在他的附近,在听到尖叫声的一瞬间就站起身,却还是没来得及被NPC一把抱住了腿,随后便被这名双目赤红,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的男人一口咬住腿腹,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陌年和檐下听灯连忙冲上去帮忙,但疯男人力量竟然出奇得大,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三个人竟然都难奈他何,荀寐他们观看一会,也碍着游戏结束后还得做朋友,下了场,可怕的是,难寐加上珀尔修斯,再加上衣笙血,整整六个人和疯男人对抗,才勉强把这人从小柿子腿上撕下来,荀寐都感觉自己是在和一块千钧巨石在作搏斗,和疯男人同时扯下来的,还有小柿子腿上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
就在男人被制服的瞬间,他整个人逐渐褪去色彩,从指尖开始染上了镜面的颜色,接着就宛若一面碎裂的镜子,瞬间在地面上分崩离析,炸得四处都是,碎成了一块又一块穿着衣服的人形轮廓镜子。
小柿子痛得跪坐在地上,脸部扭曲,连连抽气:“……什么,什么鬼?”
陌年蹲着为她止血,冷笑着说:“看来这就是在幻境砸碎那面镜子的后果。”
“你早就发现画中鬼不对劲了?”荀寐走到他边上打开天窗说亮话,陌年知道他们也发现了,笑笑说:“也不是早就,在小云偷袭Npc的时候,那女鬼笑得很兴奋,就是那时候露出的马脚……我还以为能坑到你们队。”
目前NPC只剩下三位,还都被破碎的疯男人吓得神志不清,但公爵夫人并不会怜惜他们,很快就有一位NPC陷入了沉睡。荀寐忍不住暗叹一声运气真差,思考起到底是继续等下去还是再次找敌队合作,谁知道楼梯间安不安全,万一已经有镜子爬了过来,此刻正在角落里照他们……
然而就当他抬起头时,眼前的场景让荀寐瞳孔一缩,檐下听灯得意地勾着唇角,手中的烛灯已经点燃,而他另一只手里则故意玩着一只打火机……
正是本该待在荀寐口袋里的那一只。
作者有话要说:
画中鬼:要不是策划强制要我故意坏笑提醒你们,就凭本奥斯卡影后的演技……哼!
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