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生灵, 能拥有多少爱呢?
一只小小的猫咪,能付出多少爱呢?
顾长安抚摸着小森林,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只猫, 他的顾康康……
他的康康是一只受过许多罪的小猫, 也是一只开朗又坚强的小猫。
顾长安蹲在地上,看着猫窝里的小森林, 脑子里全都是纷乱的、曾经被强压下去的想法。
尺玉和他说, 小狸花完成了愿望,只能消散。这是不可抗拒的事。
尺玉说,完成愿望,总要付出代价。
那他活了过来,他的康康……心愿完成,又还好吗?
尺玉还说过, 康康要付出的代价是由他来支付的。
可是, 我又付出了什么呢?顾长安茫然地看着小森林, 眼睛慢慢地红了。
“长安?”白七缓缓蹲在他身边,温声问, “怎么了?”
吧台后的光线昏暗而暧昧, 唯有蓄着眼泪的眼睛, 显得那么的亮。
顾长安眨了眨眼,浅浅的泪水就盈润了他的眼睫:“没事,我只是……唔?!”
白七凑了上来, 动作轻缓地舔了舔长安的眼睫。
在顾长安惊异地目光里,他低下头, 用脸蹭了蹭顾长安的脸颊:“不要怕。只要是长安的愿望, 都会实现的。”
“你……”顾长安看着他明亮的蓝眼睛, 胸膛中心如鼓擂,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嗯?”白七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他伸手将人环进怀里,又蹭了蹭长安的脸,“没事的,不要怕。”
他们贴得那么近,顾长安能清晰的感受到白七的心跳。
两颗心靠得那么近,它们“噗通”“噗通”地跳着,好像渐渐合为一体。
好一会儿,顾长安才说:“……你已经不是只小猫咪了,不能随便这样对别人了。”
“长安又不是别人。”白七理直气壮地说,“我只会抱长安的。”
这话太有歧义了。
顾长安猛地站起身:“我去做猫饭。”
白七看着他有些慌张地躲进厨房,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他回头看向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森林,伸出手指在小猫毛绒绒的肚皮里戳出了一个毛绒绒的洞:“他为什么突然躲我了?”
小森林咂吧咂巴嘴,在梦里睡得正香甜。
将昆仑新送来的肉一点点剔骨,又放入破壁机里绞成肉糜。如是再三的弄出多种肉类,再加入微少的盐搅拌均匀后,一点一点捏出小小的肉丸。
顾长安机械地捏着肉丸子,心中不住地道:慌什么呢?白七爷一个老虎精,哪里知晓人类之间的相处分寸?
许是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顾长安慌乱的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只是他安定了,旁人却完全安定了不了了。
正值午餐十分,竹里花的酒肆里坐满了人。
食客们无需太多话,只需眼神一对,就已经明白了对方是自己人:“你家婆娘今日去见猫老爷了不?”
“今日没排上号。”拼座的食客聊了起来,“听人说,今日授课的是个女子,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隔壁桌的食客连忙道,“我婆娘与隔壁家媳妇儿一同去的,回来便在说今日授课的先生是两位女子。”
“两位?!”
“女子?!”
这可不得了了!
原以为最多也就是他们的猫老爷变成猫夫人,怎得现在连老虎老爷都变成老虎夫人了?
一想到他们老虎老爷那张冷心冷情的脸,众人就齐齐打个哆嗦。
不能想,这事儿真不能想。
有人满怀期待地问:“真的是……两位女子么?莫不是有人看错了?确定其中一位不是去上课的绣娘么?”
“确实是两位女子。”又一个食客说,“听闻一个负责讲习,一个负责操作机杼给女子们看。”
“机杼?”有人眉头一皱,连忙叫小二,“你们掌柜的不是与猫老爷相熟么?他这次到底在教些什么?”
小二抓了抓头:“客官您说笑了,猫老爷的事情,我们掌柜的哪里敢过问呢?”
“哪里需要问竹掌柜,这事儿又不是秘密。猫老爷不就是教女子绣花么。”先前的食客说道。
“绣花哪里需要用机杼?”那人还是坚持道,“猫老爷,别是在教那些女子抢木匠的活计吧?这木匠功夫哪个女子学得会!”
“这位老爷,你就是个木工匠人吧。”食客笑道,“猫老爷若真的想教,谁又学不会?没听说都是女子在教么。”
话题又绕了回去。
一想到他们杭州府的宝贝真的从此从猫老爷变作猫夫人,那可真的是……
可真的坐卧不稳,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心烦意乱!
不行,不亲眼瞧上一瞧,他们觉都睡不安稳。
第二次授课时,一大早猫咖外就挤满了人。
夏日到了,因为蜂蜜柠檬水的关系,猫咖外排队的人日益增多。是以一开始顾长安并没在意,直到他做着猫饭看着万界互联,突然发现许多人其实并没有排队。
而且来的男子实在太多,许多绣娘都在人群之后,踟蹰着不敢上前。
顾长安连忙打开猫咖大门,放出一个纳米镜头说:“前来听课的学子们,请进。”
招呼过后,镜头飞了一圈,又说:“请不要拥堵大门。请留出中间出入通道。”
这声音是全然的机械,虽然是女声,但与猫咖进出门那句“欢迎光临”一模一样,众人便没觉得害怕。只是默默让开后,有人探着头喊:“猫老爷,你在不?”
顾长安看了看锅中的火候,就擦干手走出厨房:“今日诸位都来我店铺门口,是有事么?”
他今日穿了一身罕见的朱红圆领袍,施施然走来,便如朝日入怀。
众人看得一愣,才小声说:“猫老爷还是猫老爷嘛……”
顾长安听得一头雾水:“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没事,没事。猫老爷,听闻您这儿是女子讲课?”众人笑道,“这女子怎么能讲课呢?”
“女子为何不能讲课?”顾长安笑问道,“你是人,女子亦是人。既都是人,又有何事,是人不能做的?”
“这、这世有男女,天分阴阳……”
“天地分阴阳而定乾坤,是因单阴单阳都成不了事,更无法孕育生命。”顾长安打断他说,“这并不是因为阴比阳弱。大地乃阴,人离地而不活。女子乃阴,子离母而难养。”
“技巧、学识、经验,均无阴阳之分。智慧也是。只要是人,都能学习,都能传承。”
他逡巡着店外的一众男子,朗声问:“还有谁有疑问?”
“没有,没有。”众人连连摆手,“猫老爷您是知道我们的,我们是最支持您的人了。都是他一个人想东想西。谁家里能离了婆娘呢?离了那家都不成家的。”
最初讲话那人一头雾水看向其他人,他结巴着“我”了半天,最终一跺脚一摆手:“哎呀!猫老爷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儿是送媳妇儿来听您上课的,就是怕,哎,对,就是怕那女先生讲得不如您精细。”
“不会。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日后她们还会行走更多的地方,去教导更多的人。”顾长安道,“你们不要心怀偏见。学技法就如学认字,没人是天生就会的。得有人教导,才能学会。这与男女没有关系。”
店外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若说大道理,他们可能不懂。但说认字……谁孩童时候没眼馋过教书先生呢?是他们想大字不识一个吗?这不还是家中无余财,没有机会去学么。
嗐,要是有人愿意教他们……
这么一想,那些女子,不也是无人教导么。
“猫老爷……”有人躲在人群里喊,“那个啥,您能教那些女子绣花织布,您能教我们识字不?”
顾长安一愣,其他人便七嘴八舌的赞同了起来。
“对、对!猫老爷,您愿意不?我但凡是学个名字呢!”
他们讲得格外热闹,顾长安想了想,才说:“以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这些。”
话音一落,众人就安静了下来。
“不过你们的愿望我知道了。我会想一想,如何完成你们的愿望。”顾长安道,“现在都请回吧,朝食过后,我该授课了。”
众人守在店外,有些不愿离去。
顾长安也不再管他们,而是将注意力放回了进入店铺的女子们身上。他笑着问道:“诸位娘子都吃饭了吗?”
众人讷讷不敢言,只迟疑地摇摇头。
“我也还未吃饭。”他温和地说,“那便一同吃了饭再开始吧。”
锅中的猫饭已经蒸熟,来的人太多,顾长安也做不了很精细的食物。便热了一锅牛奶,又煮了一锅水煮蛋。
几分钟后,猫咖里便人人一杯奶并一个蛋。
“你们都是我的一日学生,便不必与我这个一日先生客气。若是吃不饱,便再去拿就是。”顾长安笑道,“我准备了很多。”
他见大家都捧着牛奶小口喝起来,才去厨房里端出放得温凉的猫饭,去喂小猫。
那盛三娘多看了两眼,便有些疑惑。她心下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便走到顾长安身边,小声问:“猫老爷,为何您给那只小猫的食物,比其他小猫都要少一些?”
金色小猫与黑色小猫碗里的丸子都是六颗,只有那只第一次见面就抱住她的小猫咪是三颗。
难道猫老爷……也重男轻女么?!
“啊,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小森林吃起饭来是不知饥饱的。”顾长安和煦地解释道,“所以我会人为的控制它的饮食,让它少食多餐。”
说话间,小森林就发现了盛三娘。
它全然不顾自己的猫饭,对着盛三娘就冲了过来:“喵嗷嗷嗷~”
你来啦你来啦!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主人呀?
盛三娘稀里糊涂地,就把猫咪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