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此时正躺在一辆驴车上,头顶是随意盖上的茅草席,替他遮挡着毒辣的太阳。
偶尔随着路面的颠簸,从那镂空的缝隙当中落下不少灰下来,落了安云满脸。
吃了软筋散的安云,此时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连抬手都觉得费力。
在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几声之后,他才费劲的伸手抹开了自己脸上的灰,然后又失去力气般麻木的躺在那里,跟着驴车前进。
安云也不知道他这一遭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上辈子便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挣扎着活到了19岁,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正当安云憧憬着美好的大学生活,为之后的日子精打细算的时候,他却在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为了救一个小孩而被车撞了。
再次睁眼,安云便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在历史上不知道的朝代,这里的很多地方都和种花家的古代很像,但是却有很大的偏差。
这种偏差,存在于以下这几处。
一,那些只会在历史后期出现的食物,这个朝代应有尽有,而且分布广泛。
二,这里出现了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种性别,那就是外貌长得很像男人,却比男人弱一些,能生孩子的哥儿。
三,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虽然有很多古代的影子,但是这里阶级也更加分明。
安云穿越的身体只有15岁,好巧不巧正是这第三性别人群,还是一个哥儿,在他崩溃检查过后,发现这种性别更像是双性人,他越发的绝望了。
更让安云觉得绝望的是,他现在不仅连个贫家子都不是,还是一个因为富贵人家阴私被弄出来卖了的哥儿,连带着卖身契都还被捏在牙婆的手里。
安云觉得,他上上辈子肯定是造了很大的孽,不然也不让他两辈子都吃那么大的苦,让上天和他开那么大的玩笑。
可是,即便是落到了这番地步,安云还是想要好好地活着,不到最后一步,他是绝对不想放弃的。
毕竟,上辈子是个孤儿的他,在孤儿院那种比社会更快学会自保,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夭折的地方,安云都没有放弃过好好活着。在现在他心智成熟的时候,他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他更不可能放弃了。
安云这样想着,驴车又抖了一下,颠得他整个人又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他便听到了外面牙婆的骂声。
“你这个病痨鬼!我是做了什么孽,摊到你这样一个货色,早知道你现在会病成这样,我就早早把你发卖了,这样还能多换点银钱!你这样子,怕是我要给你收尸了,还真是倒霉!”
牙婆对于给自己贩卖的人口收尸这事,她并不觉得晦气,因为每次走货总要损失上那么一两个。
但让她不甘的是,明明眼下这个货色是她这几十年走货以来成色最好,也是她想着最能赚钱的一个,兴许做完这一笔生意,她就可以洗手不干了。
为此,牙婆还不顾那贵人的叮嘱,没有找个偏僻的地方处理掉他,而是带他来了这里,想要寻个大气的买主。
结果没成想,这钱还没有赚到,这货物已经快要不行了,这白白损失的那些钱,让她怎么甘心!
安云听着外面的咒骂,扯了扯嘴角,其实他还愿意这牙婆把他早点丢了,这样他起码还有几分逃脱的机会。
不过显然牙婆是舍不得他这般的‘好货色’,压榨不了剩余的价值,怕是不会罢休的。
果不其然,在安云这样想完之后,外面的牙婆咒骂完了,同时也冷静了下来,又开始絮叨了起来,“不行,这一路上我在你身上用了多少花销,你即便是要死,你都得给我还回来!”
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牙婆又压低了声音,同她旁边的人嘀咕去了。
声音时大时小,牙婆说得什么,安云却是听不清了。
很快,安云便感觉到他身下驴车颠簸的次数逐渐变少,周围的人声逐渐的变得热闹,最后到了一个人流更加热闹的地方。
透过盖着的草席子的缝隙,安云看到了不少移动的腿,看着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什么样子的都有,他猜测他们这该是进城了,而且还进入了一个比较繁华的街道。
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安云漫无目的的想着,也不知道牙婆和她的打手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不过大概不会把他杀了卖的,毕竟在这里活人比死人值钱。
就在安云为自己的想法觉得还有几分可笑,从而忍不住笑出了声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声。
身边的人流的声音开始变得慌乱了起来,连带着脚步都变得凌乱了起来,甚至已经撞击到了安云所在的驴车。
安云还在好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变得那么惊慌的时候,他头顶上盖得并不牢靠的草席被揭开了下去。
突然变得刺目的阳光让安云的眼睛晃了一下,视线变得模糊了一瞬。
等安云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他周围的人群惊慌避让的身影,以及在他不远处骑马飞驰而过,将摊位撞得东倒西歪的身影。
安云的视线落在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黑色身影上,觉得那应该是个少年郎,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少年郎。
那少年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闯了祸,离开时还回头张望了一眼,露出几分兴味的笑来。
还不待安云看清那少年人的长相,他突然眼前一黑,头上的草席又盖了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便听到了牙婆熟悉的咒骂声。
“去去去,你们看什么看,这不是我拐来的人,这是我买来的。这是他的卖身契,你们看看。被围着了,你们都给我让开。”
“你想要他,那拿这个数。”
“宽限什么宽限,你没钱还说什么。”
“没钱,不行,就是不行。”
安云只觉得,在牙婆说完这话之后,又等了一会儿,他们的驴车才接着动了起来。
安云想,大概是那些人见到他的样子,惊叹于他的容貌,便有些怀疑他的来历。
在牙婆澄清,这些人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很快便有了想要赎他的心思。
但这带着安云的牙婆一向心大,一路上叫卖的价格都很高,还没有让那些人得逞过,眼下这些人也不太可能成功。
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他病得这般严重,再加上这牙婆一路上的态度,怕是他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了。
如同安云所想,即便是牙婆要带着他离开,依旧不停有人上来问价,可是都被牙婆的价格吓了回去,最后终于得到了清静。
安云慢慢的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逐渐由原先的热闹,变得有些冷清,然后变得有些暧昧,隐隐还带着几分脂粉味。
安云闻着这味道,心里咯噔了一声,暗自觉得有些不好。
驴车停了下来,安云盖着的草帘子也被取了下来,紧接着他便看见了牙婆那张苍老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几分肉疼和快意。
“我这好药许久没有用了,这下便宜你了。”
还不待安云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被扶了起来,然后便被人给捆了一个结实。
安云觉得奇怪,他都服用软筋散了,勉强也只能抬抬胳膊,这牙婆还那么防着他做什么。
结果,安云就看见面前人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纸包来,兑了一碗水,紧接着便要往他嘴里倒。
安云看着那浑浊的水,自然是不肯的喝的,刚刚捆着他的打手,却是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捏了一下他的两颊,不知道按到了那个穴位,让他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巴。
那牙婆见状,直接将水给他灌了进来,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愉悦道:“你这小哥儿,老身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没有点治人的手段,你以为我是怎么过那么多年的。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安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一股子灼烧感从胃部蒸腾起来,隐隐有些难受,却是让他的手脚开始恢复了力气。
对于自己的变化,安云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牙婆却是比他更高兴了,“成了!我们走。”
安云嘴巴被塞了一个布条,紧接着便被打手扛着走了。
走了不到几步,安云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的后门,敲门说了几句便进去了。
纵使是他还被扛着,胃部也被一顶一顶的难受,安云也根据这里的装饰,肯定了这里是一个娼馆。
自己的猜想成真,安云心里咯噔了一下,两个人看着他都跑不掉,到了这种全是人的地方,他还怎么跑?
牙婆被人引进了门,让打手把安云放下之后不久,一个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的女人摇曳着身子便进来了。
在看清楚安云容貌的瞬间,她的眼睛便是一亮,紧接着便看向牙婆,直接道:“是个极品,你要多少价?”
牙婆满意了,不枉她拿出最后的存货来给这人续命,想到自己快点拿钱走人,免得药效过后人死了被找麻烦的计划。她伸出了手来,直接道:“三千两,一口价。我知道你拿得出来,你也看得出,他值得这个价格的。”